第67章:寬李氏以制遼東

第67章:寬李氏以制遼東

遼軍大營。

天剛黑盡,昌黎城內兵備衙門,遼軍的各級官吏正在絡繹往來,搖曳的燈火昏暗,恰似孫承宗如今這番忽明忽暗的心情。

一名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快步趕來,卻是一名頂盔貫甲的遼東夜不收,在一名官吏的引領下匆匆來到孫承宗的督師案前,施禮參見。

「督師,灤州八百里加急。」

「哦?」

孫承宗抬起眼眸,揮手示意眾官吏離開,待眾人幾乎走盡,只留下祖大壽一人,才是微微欠身,蹙眉道:「按說灤州戰事不該有加急塘報,說吧,是不是李順祖那個李家的娃娃,招惹了什麼麻煩?」

那夜不收聞言一愣,嘆道:「督師果真廟算入神,是何帥囑咐小的,一定要將此八百里加急塘報,呈送到督師案前,請督師過目。」

言罷,他將一份壓著何可綱寧遠中軍小印的僉書塘報雙手奉上。

祖大壽上前接過來,微瞄一眼,便轉遞送到了孫承宗案前,邊走邊笑著問:「督師是如何知曉,這並非是何可綱所呈,斷定是那李順祖所呈?」

孫承宗笑了一聲。

「何可綱乃智將,尋常軍情再是緊急,也很少有遞送急報的時候,若是他從灤州遞送的急報,那便是灤州一戰我軍未能得勝。」

孫承宗說著,面露自信,目光銳利。

「不過本督對於灤州一戰有十足的信心,因此便不會是與何可綱有關,派往灤州的諸將帥,也就只有李順祖這個娃娃,是本督放心不下的。」

說著,他笑吟吟拿起急報看了起來。

今日昌黎一戰,乃是雙方互相試探。

皇太極是在試探孫承宗有無決死之心,孫承宗也是在試探皇太極到底想什麼時候走,在他看來,眼下各鎮援軍齊聚京師腳下,皇太極早晚是會走的。

昌黎一戰,看似聲勢浩大,其實雙方都沒有死斗,都是見好就收。

后金軍掠奪了昌黎,滿載而歸,孫承宗也帶領遼軍及時出擊,沒有給京城中那些文臣以抨擊的口實,順勢收復昌黎,又是大功一件。

孫承宗也知道遼東如今是靠著這些遼軍精銳把守,每一個都萬分重要,因此每一步都是十分謹慎。

在這一番番試探之下,昌黎會戰也就是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孫承宗之所以如此放鬆,是因為他已經猜到,這次皇太極退兵是真的要退了,接下來的遵化、永平等地,便如褪去衣衫的處女,隨意揉捏了。

但是隨著觀看急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轉而變為驚愕。

祖大壽見此,也是神情逐漸凝重。

「督師何以如此?」

孫承宗越看,臉色越是吃驚,倒不是憤怒,只是吃驚。

「這個李順祖啊,真是不讓本督省心!」

祖大壽仍舊不明所以,上前一步。

「督師...?」

孫承宗放下塘報,臉上竟有些欣賞之色。

「李順祖殺了同為京營總督的恭順侯吳惟英,還是直接帶人去京軍的大營,當著所有人的面殺的。」

祖大壽聞言也是目光錯愕,快步走到房門處,觀看左右沒有閑人探聽后,才是走了回來。

「李順祖竟敢如此?」

「殺一個京營部將還好,吳惟英可是勛爵,只有五軍都督府才有權上奏,由當今陛下處置,他如此作為,豈不是將我整個遼軍,置於叛賊的境地!」

孫承宗卻是輕撫鬍鬚,示意祖大壽不要激動,笑了笑道:「據說是京營總督吳惟英勾結奴酋阿敏,出賣了我軍灤河一戰的伏擊地點,因而有了一場灤河血戰。」

「李順祖帶領神樞營三千多人,擊退了三萬多東奴騎兵,有此憤慨實屬正常。」

祖大壽聽到此事內情,臉色陰晴不定,也猜到了孫承宗的真正意圖,是要保住李順祖。

想想也正常,李順祖是他新收的門生,不保才不對勁。

「如此看來,是那吳惟英咎由自取了?」

「督師的意思呢?」

孫承宗起身,在堂內負手踱步。

「李順祖誅殺吳惟英,實屬為神樞營血戰諸將士做主之舉,若逮捕為之,三軍將士定然不服,若鬧成兵變傳到京師里,那些文臣又要搞事了。」

「到時,於本督,於祖帥,都將是不利的局面。」

祖大壽也明白孫承宗的意思,這件事可大可小,吳惟英已經死了,在遼軍內部消化掉,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可一旦傳到朝廷里,整個遼軍都要遭殃。

起初,他是跟隨袁崇煥入京勤王。

但是袁崇煥自導自演,在京師給皇帝上苦肉計的那一套戲碼並沒有管用,祖大壽現在也是無根之萍,跟著孫承宗是他唯一的選擇。

要是脫離了孫承宗,單單在廣渠門起營東歸這一項罪名,朝廷的言官就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祖大壽也知道,他沒什麼選擇,於是斬釘截鐵道:「如何行事,標下緊隨督師為之,督師的意思,標下全都明白,此事畢竟是我遼東內部之事,叫那些文官知道了,沒什麼好果子吃。」

孫承宗微微頷首,走回去坐下。

「立即飛報京師,我大軍收復灤州、昌黎之功,此外,要單獨上表奏疏一封,詳述神樞營在灤河突遭三萬奴騎圍困,血戰得勝之事。」

祖大壽點頭,但他還不想讓這件事以後查起來,查到他的頭上,有些不放心,於是詢問道:「督師,標下覺得,要不要直接將塘報中所說,吳惟英出賣神樞營之事一併寫上?」

孫承宗卻是擺手,冷冷說道:「如此反而顯得畫蛇添足,我等只需將灤河一戰說成是東奴早有準備,似有內奸便可,陛下自然震怒。」

祖大壽聽罷,怦然心動,心道姜還是老的辣。

但與此同時,他不由在心中也打起了算盤。

這次如果能成,怎麼說也有他一份功勞,孫承宗也算是欠了他一份情,就這樣說過去,豈不是浪費了這次機會。

「督師,標下有個不情之請。」

「標下有一個侄子,乃錦州總兵吳襄之子,也是標下的侄子,在此戰中屢立戰功,名作吳三桂,甚為驍勇!」

「李順祖所部神樞營以三千人之力擊退三萬奴騎,說起來有些假了,神樞營此前是什麼樣子,陛下也都心知肚明,這樣報上去,陛下未必會信。」

「我等何不在這份奏疏加上一筆?」

「寫是錦州總兵吳襄派遣其子吳三桂,疾馳灤河,與何可綱所部團山營夾擊,助神樞營取得大勝,如此一來,標下也好去勸勸吳襄,叫他也上一封奏疏,言明此事。」

「我遼軍六帥諸將眾口一詞,吳惟英就算不是內奸,他也必是內奸了,李順祖也便無虞了。」

祖大壽微微一笑,抬眸道:「督師以為呢?」

孫承宗輕撫鬍鬚,面色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悅,反而是大笑道:「你啊你啊,總能給本督想些新點子出來,罷了,如此也好,便如此上奏吧!」

祖大壽一喜,行禮離開。

「謝督師,標下這就去找吳襄,叫吳部與標下的部下,配合督師一同上奏!」

看著祖大壽離開,孫承宗的臉色驟然陰沉下去。

二任督師,祖大壽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他能隨意揉捏的遼東團練總兵官了。

如今的祖大壽,其家族已經成為遼東第一大將門世家,就算是他這個帝師再度鎮遼,也不是輕易能壓服的了。

前年寧錦大捷,祖大壽成了最大的贏家,其祖氏滿門皆榮。

祖大壽的兄弟輩祖大樂、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澤遠、祖澤沛、祖澤盛、祖澤法、祖澤潤、祖可法等,都是上自總兵、下至副將、參將、游擊的各級軍官。

這些祖氏將門子弟,分駐寧遠、大凌河、錦州諸城,錦州總兵吳襄又和祖氏有姻親,這樣一來,祖大壽幾乎成了事實上的遼東土霸王。

這也是為什麼,祖大壽有膽量對他討價還價的原因。

孫承宗知道,這件事他不得不答應。

祖大壽代表的是祖、吳兩家遼東最大將門的向背,只要祖大壽和吳襄同意了,他們的部下也都會眾口一詞,李順祖能被救下的幾率也就大了。

孫承宗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分化祖、吳兩家,也許還真的要靠這個寧遠伯勛衛李順祖了。

除了久鎮遼東三十餘載的李家,孫承宗想不出有任何將門,能在遼東與祖、吳兩大將門抗衡。

孫承宗的目光長遠,早在複位之初,便看出了如今遼東將門已成軍閥的事實。

對付將門,還需用將門。

「寬李氏以制遼東...」孫承宗喃喃出聲。

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但是如今,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遼事糜爛,不以毒攻毒,難見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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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從遼東將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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