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想抽身
「你還要不要收復遼東了?」
「你還要不要光復你李家的名聲了,朝野皆知,如今建奴乃你李家先祖李成梁縱容而起,難道你想要這樣的名聲,一直傳到後世嗎?」
李邦華看著一臉惱怒的李順祖,卻是淡然自若,只是那臉上的冷靜,讓李順祖覺得可怕。
李順祖看著他的神情,很快也冷靜下來,重重坐了回去。
實際上,李順祖對什麼李家的聲名,對什麼收復遼東,沒有半點興趣。
只不過他如今已經知道,在此亂世絕不可能獨善其身,唯一就是要把刀握在自己手裡,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任人宰割,隨意揉捏。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變得更強大。
當強大到連朝廷也無法擺布的那一天,才算真正在這亂世中有了自保的能力。
而李順祖明白,想要做到這些,他只能倚靠手下這些遼東將士。
想要真正收服這些遼東將士的心,就只有收復遼東一條路可走。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重新堅定起來。
李順祖目光灼灼,如同烈火,冷冷看著李邦華。
沒有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邦華看著他,發覺了他眼中那股奔騰不息的烈焰。
「想要這樣,你就只能儘快從京師抽身,遠離這是非的朝堂!」
「但請記住,如果哪一天,老夫在朝堂上言說了某些針對你不利的說辭,那不是我的真心想法,身處是非泥沼之地,身不由己,這一切遲早你都會明白的。」
李順祖後世也是政府科員出身,對這些有一點了解。
於是,也是重重點頭。
「真到了那天,還請李御史不要吝惜辭藻,狠狠的批判!」
「如果我李順祖連文官的筆杆子都應付不了,談什麼收復遼東,談什麼為我李氏正名?」
李邦華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於是,兩人起身,互相鄭重拱手。
「再會了!」
「珍重!」
......
幾日後。
紫禁城,京營戎政府。
兵部侍郎胡世安負手走入演武場,卻吃了一驚。
在他眼前的,是一千多名李順祖特意挑選出來的老弱病殘。
這些人歪歪斜斜的站在場中,臉上也是面黃肌瘦,好像只需要再壓上一根稻草,就足以將他們脆弱的肩膀壓垮。
喻寬和熊興虎等幾人站在這些兵士眼前,也是面面相覷。
他們也不理解,為什麼剛剛襲爵寧遠伯的李順祖要這麼做。
按理說,這胡世安取代李邦華任協理戎政大臣,赴京就任的第一天該是給他一個下馬威。
李順祖的做法卻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特意選了一批早就被裁掉的老弱病殘,還給他們銀兩,讓他們來演武場站隊列,鬆鬆垮垮的簡直不成樣子。
「咱就不明白,這姓胡的第一天到任,不該把咱那些老兄弟拿出來給他看看,好壓一壓這老小子囂張的氣焰,找這群烏合之眾來是幹什麼?」
熊興虎大字不識一個,越看這些根本稱不上是兵的兵,越是來氣。
蔣勇哈哈大笑,寬慰道:「爵爺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做,爵爺如此做法,想必是一定有深意,全被你這大老粗明白了,那還叫深意嗎?」
熊興虎聞言一愣,轉而道:「哈哈,你說的也對!」
聽著兩人對話,喻寬雖然心裡也不明白,但也卻沒多說一句。
眼下在新寧遠伯一系中,屬他資歷最深。
就算是有不明白的,也不可能和底下的將士打成一片了。
在喻寬看來,李順祖平日待兵太過溫和,長久以來居然沒有懲處過一次部下。
不知道是遼兵們軍紀言明,還是李順祖就故意沒管。
李順祖越是這樣,喻寬心裡越是覺得不妥,也就開始唱起了白臉,做那個比較嚴肅的人。
這樣一來,起碼軍士們還會有所畏懼。
「你們是各部的主將,外人面前,檢點一點,都這個身份了,還這麼喜歡閑聊?」
熊興虎幾人,雖然是受李順祖提拔,但一開始是喻寬選出來的,因此對喻寬也是信服,見其臉色不好,也是立即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板起了臉。
喻寬其實在心裡也搞不懂李順祖到底是要幹什麼,但他也知道如何做好一名被主將信任的部下,那就是少說話,多辦事,真到需要的時候,會知道的。
見胡世安走進來,他也是上前一步,大聲下令。
「列隊!」
「歡迎新任協理大臣胡部堂!」
部堂是對六部長官的尊稱,以胡世安兵部侍郎的官位,本不該如此稱呼,喻寬選擇當著眾人的面如此稱呼,自然是也有故意討他開心的想法。
畢竟這位,日後是要和李順祖一起負責京營的,作為部下不該去觸怒。
胡世安聽了這稱呼,顯然是比較受用,就連腳步都輕了些,開始揮手向京營軍士。
「將士們好!」
「將士們作戰辛苦了!」
可是當他走近了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凝。
這哪是久經善戰的京營精銳啊,這就是一群穿上光鮮亮麗軍裝的農夫啊!
他來到李順祖眼前,笑著道:「有勞寧遠伯召集京營迎本官赴任了,當時寧遠伯赴任,怕是都沒有今日這樣的待遇吧!寧遠伯如此待本官,本官入宮后,也會向陛下美言幾句的!」
李順祖自然知道,胡世安被調到京營,就是掣肘自己,這不過是客套話而已,互相又沒有利益往來,怎麼會給自己說好話呢,當下也是露出了標誌性的假笑,寒暄起來。
「果真如此,下官倒要感謝胡部堂的提攜之恩了!」
胡世安一聽,李順祖居然如此懂事,當眾自稱下官,也就明白,李順祖並無在京營與其爭權之意,面子上更加好看,心情自然是極好。
「哈哈,一定一定!」
此一行,李順祖算是把胡世安伺候明白了。
不僅親自帶著胡世安在戎政府和演武場熟悉環境,就連胡世安日後的辦公所在,都已經派人提前清掃乾淨,還擺上了幾幅不知哪淘來的贗品字畫。
當夜,站在演武場門口,李順祖看著胡世安轉身離去,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爵爺,真有必要嗎?」
李順祖聞言看了一眼喻寬,冷笑一聲。
「告訴弟兄們,在京營中,不得與胡世安的人興起任何摩擦。」
「如有需求,一切照辦。」
李順祖沒多解釋,下了令轉身就打道回府。
喻寬看著一臉無語的熊興虎幾人,也是板著臉道:「都看什麼,爵爺的命令沒聽到?」
「記住了啊,這幾天,胡世安的人要到戎政府赴任,若是有在軍中任職的,你們也要打好關係,爵爺都落下面子了,伱們還差什麼?」
一向聰明的蔣勇現在也是不淡定了,見喻寬轉身要走,被熊興虎推搡著出來問道:「喻大哥,你就告訴我們,爵爺這到底是要幹什麼啊!」
「就是啊,以前就算是恭順侯吳惟英那幫人,爵爺也沒這樣過啊,如今是怎麼了?」熊興虎今天鬱悶了一天,可能也是嘟囔的次數太多,所以不太敢再第一個問。
見蔣勇站了出來,也是連忙插話。
喻寬頓住腳步,轉身卻是一副無奈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爵爺這是要做什麼,可我們身受爵爺大恩,一身榮辱都是爵爺給的,爵爺都已經放下寧遠伯的面子了,我們又差什麼?」
「爵爺怎麼吩咐,我們怎麼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