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邪佛
但見這萬丈深淵之下，陰森鬼蜮之中，赫然竟藏著一座佛寺！
而且，那佛寺四周青松遮蔽，翠竹環繞，朱欄玉戶，畫棟雕梁，隱隱猶能聽見幾分誦念佛經之聲，徐徐似能嗅到檀香縹緲。
當真比真佛寺還要更像佛寺！
孫悟空不由轉目望向身後的優婆離，你告訴我這裡居然是能看到心魔之地？！
來之前，孫悟空設想過諸般場景，甚至哪怕是從這裡看到再多妖魔鬼怪，他也有心理準備。然而，哪裡能想到，就藏在這幽深之地，竟是一座佛寺？
篤！篤！篤——
寺廟內忽然傳來木魚之聲，兩短一長。
緊跟著，一個清越的聲音傳出來，「優婆離師弟，不知你遠來敝寺，究竟是有何意？」
孫悟空抬眼望去，但見一個身著袈裟的高僧緩步走了出來。
他寶相莊嚴，面含慈悲微笑，只看這樣貌，竟似乎與如來佛祖約略有著那麼兩三分的相似！
優婆離雙手合十，「施主，師弟之稱，不敢當。」
那和尚微微一笑，「優婆離師弟，你著相了。紅粉骷髏，都是一般；金玉砂礫，本無不同。更何況，你我都是大道之上踽踽而行的探索者，互相之間稱呼一聲師弟，又有何不可？」
孫悟空愕然，扭頭望向優婆離，這位「高僧」究竟是什麼來歷？當真好一張利口！
優婆離沉默了好半晌，終於緩緩開口，「師兄所言甚是，是我佛法理解不深。」
那和尚欣然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和尚又望向了一旁的孫悟空，眼前卻是一亮，「這位施主，你與我佛有緣！若是施主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佛法。」
孫悟空頓時大感頭痛。
怎麼自己觀摩「心魔」，也能遇到有人說自己與佛有緣？
而且——
孫悟空看看優婆離，這位佛祖弟子，居然一上來就被人剎了下氣勢？
這可是一開始就落在了下風。
優婆離道：「他就是我讓你看的心魔。」
真有些出乎預料。
孫悟空嘆服，他一直以為，心魔就應該是各種凶神惡煞，就應該是天地之間最邪惡之物，然而，哪裡能想到，眼前的這位，優婆離尊者特意帶自己前來觀摩的，居然是一幅得道高僧的模樣？
甚至簡直比優婆離還更像高僧。
就離譜。
而很快，眼前的那和尚卻又微微一笑，不但絲毫不介意優婆離直指他為「心魔」，反而反問道：「師弟，你又如何知道，如今坐在靈山之中的那位就是佛祖，而不是心魔？」
優婆離面色微變，冷笑，「荒唐！你說的這等言論，你自己又能信幾分？」
那和尚也不怒，繼續微微笑道：「我信幾分不重要，關鍵是你信幾分。」
優婆離道：「我自然是百分之百確信！」
那和尚笑道：「那就百分之百吧。」
孫悟空：「……」
優婆離無奈地看向孫悟空，「大聖，你可看見心魔之恐怖了？種種蠱惑人心，便是我佛門修者也是難免，更何況其他？」
孫悟空點頭。
確實如此，看著眼前這和尚越像是「高僧」，孫悟空的心底卻也反而越是有種驚怖之意。
「你可以稱我為喬達摩。」那和尚含笑說道。
優婆離臉一黑，但也沒有說話。畢竟，這邪佛辯才無雙，跟他詭辯下去，還指不定是誰能說過誰。
喬達摩長談闊論，他的見識極為廣博，修為又很精深，便是佛法造詣也是世間少有，種種玄妙的道理從他口中說出，娓娓道來，深入淺出，竟是讓孫悟空也聽得十分入迷！甚至就連優婆離，幾次也忍不住凝聚心神，仔細去聽他所說的內容。
不過，很快優婆離已經警醒過來，立刻雙手合十，暗誦一聲佛號。
「走！」
優婆離不敢再耽擱，一拍孫悟空的肩膀，神通運轉，已經無聲無息之間帶著孫悟空飛遁出去。
「哈哈哈！」
喬達摩大笑聲傳來，「優婆離，去何急也？」
一個古怪的梵文符號勾勒，悄然間穿過了重重的時空，隔空向著孫悟空鎖來。他的第一目標竟然是孫悟空而不是優婆離！
但優婆離顯然也早有防備，就見他向著喬達摩微微一禮。
身前的空間赫然如同夢幻泡影一般重重碎開！
優婆離、孫悟空他們的身形不斷碎裂，又一次次重新浮現，每一次出現，都向後挪移了不知多少空間。
顯然，優婆離來見這喬達摩時，已經做了十足的防備。
蓬！
空間坍塌，孫悟空目光一定，但見自己和優婆離赫然正站在溝壑邊上，低頭向下看去，彷彿猶能看到幾分那流離碎散開來的細碎光華，隱隱感知到一股股的詭秘力量。
優婆離一臉凝重，渾身大汗淋漓。
好半晌，優婆離才收斂氣勢，雙手合十，暗誦了一聲佛號，平定心神，才重新望向孫悟空，「大聖，可見識到這邪佛的厲害了么？」
「其實，這裡有我佛留下的十八重禁制封鎖！他的力量根本難以透出萬分之一。但即便如此，我等依然不知不覺間就會被他影響到；整個黃風嶺，那些妖怪都會潛移默化被他所波及……這些邪魔的恐怖，絕非輕易就能估量出來的。」
孫悟空也不由點頭。
「所以，心魔之事，兇險非常，萬萬不可輕忽。大聖切莫覺得自己有了幾分了解，就自以為能夠剋制心魔。事實上，心魔之詭異，變化莫測，根本難以防備！」優婆離鄭重再三警告。
孫悟空點點頭，不過很快又搖搖頭，「尊者，我覺得你說的也有不對之處。」
「嗯？」優婆離看他。
孫悟空笑道：「這心魔確實詭異，也很可怕。但它既然客觀存在，我等一味害怕、畏懼又有什麼用？」
「依俺老孫之見，越是如此，越應該下大功夫研究它，徹底研究明白，徹底從這世間將它消滅！」
優婆離沉默。
他沒想到，剛剛見識了那邪佛的恐怖，自己猶自心中惴惴，但孫悟空竟然能說出這麼一個道理出來。優婆離也不由感慨，不愧是被佛祖看重，敢大鬧天宮的主！這份善惡分明、無所畏懼、敢於向天地鬥爭的性子，當真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