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營土牢
楊渺發現他有點過於以自己為中心了,完全的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福伯的安置,在路上的時候他只是一直在思考怎麼樣規劃刺配的生涯,卻一直沒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一個配軍,一般來說禁軍都有家屬安置營,但廂軍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更不用說他這個新到的囚犯配軍。
邊走邊尋思著怎麼樣安置福伯的問題來,人生地不熟的,最主要的是他們剩下的錢也不足以維持接下來的生活,廂軍雖然也有俸錢,但能夠落到他手上的估計連自己都養不活,就算是能夠養活自己這兩口人,把一個老人家放在外面這是他放心不下的。
難道要提前施行自己的商業自強計劃?印象中北宋的政治開明,商業也極為發達,商人的地位也足夠與貴族齊平,如果能夠在商業上有所作為的話倒也不失為一條立足之道。
「少爺,你出來了。」福伯看到楊渺安然無恙的出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福伯,我要隨官人入監,你...」說到這裡楊渺頓了頓,腦中彷彿捕捉到一點什麼,對了,就是飲品,想起在昨天路過應天府的時候,看到的在官道的兩旁有不少的擺買清涼泉水,一文錢一碗,這三伏天倒也生意極好。
這讓他聯想起小時候喝過的一種飲品來,叫做涼水(黍?),這種涼水不是一般喝的那種水,而是一種膠原狀的類似豆腐腦樣的飲品,只不過是透明無色的,再加點紅糖在這三伏天倒是解暑的良方,記得小時候在鄉下的經常喝這種來解暑,一毛錢一碗,製作的的工序倒不是很難,只要採集足夠的雞黍藤子,泡發以後,揉搓出其中的膠原,再晾乾兌水,成本低,效率高,非常符合現在自身的情況,南京應天府畢竟是陪都,即便是便宜點賣,維持福伯的生計應該不成問題。
「少爺,你不用擔心咱家,我這把老骨頭還硬著呢!」福伯看出了楊渺的擔慮,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道:「我就在虞城找個大戶人家,做莊漢、灶頭都行,餓不死的,這樣還可以守著少爺!」
「福伯,我想你去應天府!」
「去應天府做甚?」福伯不解的問道。
把心中的想法對福伯說了出來之後,福伯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就點頭答應了下來,楊渺心中掠過一絲感動,從福伯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種超乎身份的信任,他知道這其中包含了福伯對自己的濃烈親情,一時間卻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半晌終於憋了出來,握住了福伯那雙有些乾裂的手,胸中翻騰不止。
「少爺,你看你...」福伯臉上掛著純樸的笑容,眼角卻是隱隱現出瑩光,在這一刻他感覺小主人真的成了漢子了。
臨行前楊渺將涼水的製作方法和流程細細的敘述了一遍,望著福伯有些驚訝的眼神,他只得說這些只是書上看到的,在福伯確認了一遍之後,楊渺堅持將身上所有的銅錢都塞到了他的手中,「福伯,你要保重身體,咱們將來還要一起會汴梁!」
「一起回汴梁……一起回汴梁……」福伯口中不停的念著這句話,眼中渾濁的淚水卻是止不住趟了下來,回汴梁是他心中最脆弱的那根線,是他心中最大的期望,要是能夠再把小主人交回到老夫人的手上就是讓他少活二十年他也滿足了。
揮別了這個可敬的老人,望著老人那稍顯佝僂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息,他的心中已經把這個老人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然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老人拖著孤獨的身影遠去,他這一刻突然有點了解豹子頭林沖當初的心情了。
「該走了吧!」
陳黑子那帶著陰冷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楊渺抬頭一看,驀然發現陳黑子已經帶著一個差役站在了他的面前,差役的手中提著一副木枷,手中沉沉的,看起來分量不輕。
「來,帶上吧,少爺!」差役滿口黃牙的戲謔的望著他,手上已是將那沉重的木枷送了過來。
楊渺臉上的肌肉動了動,沒有再說話,他知道這時候只有少說話才是正確的選擇,將手抬了起來,任憑著黃牙差役將木枷將自己鎖了起來,在木枷落到脖子上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感覺到這木枷的沉重,似乎還是浸了水的,起碼有四五十斤重,禁錮在脖子上又癢又痛。
陳黑子笑了笑,「將他帶到北營的土牢去,交給差撥,好好的洗洗晦氣!」
「好嘞,節級(地方獄吏,相當於監獄長),我辦事你放心。」黃牙拍了拍胸脯,咧著嘴笑對陳黑子道,「今晚上可有花酒吃?」
陳黑子笑著踹了黃牙一腳,「去你娘的,給老子一邊去,要吃花酒去找別人!」
「嘿嘿!」黃牙笑著往前跑了一步,將將躲開,然而手上卻是沒有鬆勁,木枷上的鐵鏈猛地一陣緊鎖,連帶著套在楊渺頭上的枷鎖也向前帶去,措不及防之下楊渺重心不穩,踉蹌的往前走了好幾步才穩了下來。
「走!」見楊渺不堪重負的樣子,黃牙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心中卻是在盤算這晚上去哪兒喝花酒。
在經過一段不近的距離之後,楊渺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北營土牢,情況比想象中的好不到哪兒去,北營是建在一個四面圍攏的窪地,一踏入大門,立即就傳來一股難言的腐臭味,好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都醒了,都醒了,有新貨到了!」黃牙肆無忌憚的在牢房的大門外叫嚷了起來。
進了牢子,一眼就看到幾個牢頭正聚在一起賭著骰子,見黃牙領著楊渺進來也沒回頭看過一眼,依舊吆五喝六,楊渺暗自搖頭,心中感嘆還是新社會好啊!
「叫啥名字?」一個管營模樣的牢頭驀然的出聲問道。
「問你呢」,黃牙頓時一腳踢了過來,正好踢到楊渺的膝彎,楊渺一時反應還算及時,不然就要跪倒地上。
楊渺凝了凝眉頭,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楊五!」
那官營彷彿一時間對他產生了興趣,丟下手中的骰子,走到了他的面前,上下的打量了楊渺一遍,轉向黃牙道:「節級是怎地吩咐的?」
「節級說要洗洗他的晦氣!」黃牙再次裂開了他那張嘴。
「嗯!」官營扭頭道:「狗子,先把他關到地字房,讓這小子歇息歇息,明兒再給他洗洗塵!」
「知道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