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燈會之始
半生飄零半生憂
閑來文寶幾度秋
而今夢醒不識舊
落入扁舟江水流
文寶樓上,李客剛剛吟完此詩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望著樓外江水中流去的小船,彷彿自己也隨著飄走一般。
一旁的食客聽見李客所吟之詩,紛紛咋呼起來。
「李公子,這詩倒是不錯,就是倍感凄涼。」
「李公子,真是好文采。」
「李公子,何須如此失落,當知今日有酒今日醉,醉醒人間繼尋歡。」
......
李客向著正在議論的食客擺擺手,說道:「諸位客氣,休聽我胡亂拾掇,大家還是繼續喝酒吧。」
一旁的好友修明看著李客,端起酒杯說道:「李兄不必在意,總有雲帆濟滄海之日,咱們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李客見此,沒有言語,又端起酒杯與修明碰杯直飲。
「這李客今日如此,想是今年科考放榜了,這廝定是又沒考上,遂來此借酒澆愁。」坐在不遠處的趙東流正充滿嘲意地與同坐的狐朋狗友說笑著。
「可不是嗎,這李客已經連續考了這麼多年,愣是就差臨門一腳,要不是他李家家底厚,由著他考,不然這小子又算什麼東西,田家也斷然不會將小女兒田鳳笑許配給她。」
「就是,不過聽聞李客因為醉心仕途,對李家家業不聞不問,他的父親李天可是對他極為不滿,傳聞現在已經將李客的妹妹李青沅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了,要不是李客的爺爺護著,這李客怕是早被趕出李家了。」
......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還不時將鄙夷的目光投向李客,邊恭維著趙東流喝酒邊放聲大笑著。
李客聽著這些扎心的言論,身上猶如一萬隻螞蟻在爬,卻又只能將這所有倒入杯中,一杯一杯不停地喝著。
修明看出李客的不適,言道:「李兄莫要聽他人言語,憑藉李兄的文才,只是缺一個機會而已,再說這趙東流不過是這晉陽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罷了,平日就愛風言風語,不必與他當真。」
李客又怎會不知趙東流的為人,和地痞無賴無異,只是他們所言也並非虛假,這六年來,若不是爺爺一直在父親面前堅持,自己興許真的早已被李家趕出。
「罷了,想他作甚,修明兄,來喝酒,喝完酒一起去燈集看看吧,聽說今晚特別熱鬧,還有猜燈謎呢,我們待會比較一番如何?誰輸了誰請下次酒。」李客眉目鬆弛與修明說道。
「甚好甚好,一言為定。」修明也不墨跡,端起酒杯再干一杯。
少時,兩人走出文寶樓,朝著燈集方向而去。
「李兄,聽說今日燈會辭玉樓來了一位新的花魁,名為司瑤,是位奇女子,生的沉魚落雁,雖委身青樓卻潔身自好,素來被文人墨客追捧,今晚的猜燈謎也是由她發起的。」
「修明兄,世間當真還有這般女子,當見識一番。若能識得,今宵定能有趣些。」
一路上只見行人匆匆,都朝著辭玉樓奔去,每個人都想一睹司瑤芳容,殊不知這路上景色也是極好。兩旁人家戶戶高掛紅燈籠,家家燈火明亮,做生意的小店內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街上賣糖葫蘆、捏糖人、捏面偶的手藝人有的在吆喝,有的在埋頭仔細捏作,吸引不少幼童圍觀嚷著讓大人購買。年輕的佳人們也在街上漫步,一會兒看看胭脂攤,一會兒看看首飾攤,總能相中一些;青年的才子們同在街上賞玩,一會兒吟詩作對,一會兒研究字畫攤,少有所購。
煙花升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人群中有人喊道:「快走,辭玉樓的燈謎大會要開始了,晚了可就見不到司瑤姑娘了。」
「李兄,咱們也快走吧,一年就這一次燈會,咱們也得去湊湊熱鬧。」
「修明兄莫不是與眾人一般急迫想見司瑤姑娘吧,哈哈哈....」。
遠遠的就聽到趙東流一行人在人群中喧吵,嚷嚷著讓隨行的門下文人稍後好好表現,誓要獲取司瑤姑娘青睞,趙東流口中還不時傳出一些輕浮之詞,毫無顧忌。
李客見此搖搖頭,與修明繼續朝著辭玉樓行去。
辭玉樓下,人人翹首,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辭玉樓正門堵得水泄不通。只聽店裡老媽子出門吆喝一聲:「各位官人才子,休要急躁,咱們的燈謎大會這就開始,司瑤姑娘可是吩咐了,今晚燈謎大會的前兩名稍後可與司瑤姑娘同桌而飲,司瑤姑娘會親自拂笛弄歌,席間還將有一終極考驗,通過則能與司瑤姑娘徹夜長談,飲酒對詩。」
趙東流迫不及待在一旁攛掇著眾人一起喊鬧著,「老媽媽別墨跡了,快點開始吧。」
辭玉樓老媽子名喚吳素娟,與她熟識的人大多喚她吳夫人,也是這晉陽城中的一號人物,這麼些年來經營著辭玉樓,可謂是黑白兩道都通吃,不少人與這老媽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吳夫人見是趙東流,不願怠慢,連忙說道:「趙大公子別著急嘛,畢竟這司瑤姑娘與一般的庸脂俗粉豈能相提並論,稍後便開始,請再耐心等等。」
正門上方的露台上,一女子身著紅衫,面掩素紗,身條修長有型,膚若凝脂,眉心一點紅脂更顯端莊。此刻正注視著樓下的一切,稍後轉身與丫鬟搖頭說道:「看來都是一些湊熱鬧的庸人俗士,斷不能與有緣之人相遇了。」
丫鬟連忙搭話:「司瑤小姐莫急,這些人雖說大都是好色之徒,但這麼多人中萬一就有那麼一兩個公子是真才實學呢,說不定就入了小姐的眼。」
聽完此話,司瑤又看了一眼樓下,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噹噹當....」一陣鑼聲響起,吳夫人在眾目所盼中宣布燈謎大會開始,答對一題可進入辭玉樓大堂落座,自有酒食招待,並進入第二輪,若第二輪通過則能與司瑤姑娘對飲;這終極考驗嘛,就有司瑤姑娘親自出題。眾看官可明白了。
修明見狀,連忙說道:「李兄,咱們快上前去吧,聽說這第一輪只有十五道題,答對一道謎底方可進入這辭玉樓,晚了可就沒題答了。」
這時,負責出燈謎的姑娘站在門前的台階上,緩緩拿出一張紙條,向台下的看客念出第一道謎題——有洞不見蟲,有巢不見蜂,有絲不見蠶,撐傘不見人,打一物。
台下的人面面相覷,亂作一團,說什麼答案的都有,卻無人答對。
趙東流說道:「青蘿姑娘,這第一道謎題就這麼難,我看司瑤姑娘是不想見我等吧。能不能給點提示?」
台上的青蘿姑娘則說道:「趙公子說笑了,這一題實屬所有題目當中最簡單的,大家還是再想一想吧。」
正在大家犯難之時,站在人群前面的一人說道:「是藕。」眾人紛紛回過神來,的確是藕。答題此人正是城東的孫一帆,乃晉陽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公子哥,有些墨水,但不多。
「沒錯,正是藕,請孫公子入內吧。」青蘿說著,一邊引孫一帆往辭玉樓內走。
眾人還在議論著剛剛的答案,青蘿姑娘便開始念出第二道題:「兔子請老虎做客,打一個成語。」
趙東流剛聽完題目便說道:「這題我知道,今早在家父親還說起過,是寅吃卯糧。」
「這趙東流可真是走運,這也讓他給碰上。」眾人在一旁議論著。
趙東流剛入內,第三題便開始了,「紅樓門,迎三教九流客,求下聯。」
這下可讓眾人頭疼了,修明也開始嘀咕起來,看著李客沉默不語,修明問道:「李兄不言,是否已有答案?」
「既然修明兄問起,那我今天就賣一個人情,把耳朵湊過來,我將下聯給你,你去對吧。」
「李兄,這是為何?難道李兄不想進去?」修明直問。
「非也,修明兄只管先去,我稍後便來,再說這些謎題想來也不是人人都能解答,你只管放心入內。」李客說完,在修明耳邊輕言一句。
修明走上前:「青蘿姑娘,在下已有下聯。」
「請公子出下聯。」青蘿說完,倒覺得眼下這公子謙遜有禮,微微一笑。
「青石路,過五行八作人。不知姑娘覺得我這下聯是否可以?」修明看著青蘿。
青蘿冥思片刻,言道:「紅樓對青石,門對路,三教九流對五行八作,客對人,極是妙也。還請教公子名諱。」
「在下修明。」
「請修明公子快快入內。」說罷,青蘿連忙引著修明步入辭玉樓。
片刻之間,人散去了不少,畢竟大多數人只是過來湊個熱鬧。燈謎也猜得差不多了,每題的答案都在李客心中過了一遍,入內的有幾人的答案還是李客所給,李客自己卻不慌不忙,鎮定自若。這一切都被樓上的司瑤看得一清二楚,倒是對李客有了幾分興趣。
「司瑤姑娘你看那人,明明都知道答案,卻不曾應答,還將答案告予他人,真是個怪人。」司瑤的丫鬟好奇地說道。
司瑤看了一眼遠處,說道「玲兒,下去告訴青蘿姑娘把最後一題換了,我來親自出題,若是他還能答得出來,倒還算有幾分才學。」說完便拿起桌上玉筆,在紅箋上寫下謎題。
片刻,玲兒便拿著紅箋找到青蘿,與青蘿說明一切。
青蘿看著台下的人,特別看了一眼李客,說道:「各位,壓軸的來了,這最後一題乃為最難的一題,還請各位珍惜機會。」
「『長空雲光赤,暖波芳草深。』這是一首未寫完的詩,在場的誰能寫出后兩句,便能得到最後一個名額。」
李客心想,這辭玉樓倒是有趣,這不是把所有能來的都來了一遍,看來這司瑤姑娘確如傳言所說。而後走上前去,吟道:
長空雲光赤,暖波芳草深。
關山自此去,長作他鄉人。
李客剛剛吟誦完畢,台下眾人便拍手叫好。而樓上的司瑤聽聞后兩句,便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已作他鄉人多年,眉間多了一絲意味。
青蘿也說道:「這位公子果然才思敏捷,請稍後。」
緊接著玲兒便出現在青蘿身旁,示意青蘿最後一人便是此人。
在青蘿姑娘和玲兒的接引下,李客緩緩走入辭玉樓,進門就看到先進去的修明向他招手,李客也不猶豫,徑直走過去與修明坐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