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險象迭生
天色微亮,西京城內百姓已然早起為生活奔走,煙火氣在街道上漸漸濃重起來。
李長機一早就到禮部將準備好的聘禮裝車,準備前去玉東園下聘。
李長機帶著隊伍,聲勢浩大地走在街上,氛圍不亞於成婚當日。
來往行人都紛紛駐足,談論著這樁親事。
李長機還示意隨行邀約圍觀百姓一同前去看熱鬧,果然一些百姓從未見過如此浩大的陣勢都好奇地跟了去,在送聘禮的隊伍後面形成了一支更加龐大的隊伍。
李長機見目的已經達到,便坐在轎子里滿足地笑了起來。
玉東園前,水泄不通,都在等著看看這歡天喜地的一幕。
李長機從轎子里走了出來,命人前去敲門,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開門。
「是不是這東夷人後悔了?這關著門算什麼回事?」
「這東夷人不會跑了吧?」
「哎呀,你們可別亂說,興許是這東夷郡主害羞呢!」
場下的人議論聲不斷,像在菜市場討價還價一般。
正在這時,圍觀人群後面突然傳來聲音:「讓一讓!」
只見圍觀之人迅速讓開一條道來,而眾人也被看到的這一幕弄得不明所以,紛紛錯愕。
拓西王桑伏走在前面,後面幾人將桑羽郡主縛住押解著走了過來,桑羽口中還不斷叫嚷著「我不嫁」的話。
李長機雖然明知道這一切,但還是故作驚訝地朝著拓西王走了過來。
「拓西王,這是何意?明知道今日乃是下聘之日,卻鬧出這麼一出,究竟怎麼回事?」
聽到李長機此問,桑伏有些難為情,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請丞相大人進園裡細說。」
不等李長機回答,桑羽卻掙扎著朝李長機說道:「李大人,本郡主不願意嫁給那老頭,就算把我抓回來也沒用,本郡主誓死不嫁。」
聽了桑羽的話,李長機有些惱怒,聲音嚴厲地說道:「桑羽郡主,此事當時明明答應得好好的,此時聘禮已至,卻又突然悔婚,這不是在打我朝廷的臉,在打皇上的臉嗎?」
桑伏也急忙說道:「這親事照常,本王就是綁也要給這不孝女綁了去與賀元君大人拜堂。」
「如此甚好!那便請拓西王接下聘禮和婚書吧!」
李長機說完,拓西王便要上前接過禮單和婚書,卻被桑羽郡主打斷。
「父王,這親事孩兒寧死不從!你若是接了,孩兒我即刻咬舌自盡。」
桑伏一巴掌扇了過去,將桑羽的臉打得通紅,一張嬌嫩的臉帶著淚水,瞬間讓人心疼不已。
「混賬東西!你這是要陷我東夷於不義啊!你可知道若是你悔婚,多少東夷百姓得因為你而受苦受難、忍飢挨餓!真是糊塗。」
看著桑伏和桑羽僵持不下,李長機這時說道:「王爺的心思本相明白,但若是郡主不是心甘情願,即便成了親也難免突生變故,本相此刻也無法定奪,不知王爺可願意帶著郡主隨本相進宮面聖,和皇上說明緣由。」
桑伏假意看了桑羽一眼,桑羽也表現出寧死不從的態度,於是說道:「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罷了,就隨丞相大人走一遭吧。」
隨即命令兩人押解著桑羽,兩人護在兩側,一行五人跟著李長機朝著皇宮而去。
百姓們仍然在玉東園外談論著剛剛發生的一幕。
「這東夷人也太不識抬舉了,雖然這賀大人是年長了些,但為人忠厚有趣,一生未娶,身份顯赫,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可不是嗎?除了年紀大點,各方面都無可挑剔,再說這都是為了兩國邦交友好,真是給臉不要臉。」
半日之間,這東夷郡主畏婚逃跑的事便傳遍西京,大街小巷都在紛紛熱議,成了這一日的熱點新聞。
皇宮內御花園,皇帝李准心裡揣著事,在投餵魚食。
「陛下,丞相李大人攜拓西王等人求見!」鄭太監稟告。
「山雨欲來啊!還挺急!讓他們進來吧!」
鄭公公聽了之後,前去將幾人帶了進來。
剛見到皇帝李准,拓西王竟然出其不意地跪在地上,這倒是確實讓眾人沒想到。
「皇帝陛下恕罪,本王管教不嚴,昨夜竟讓桑羽這丫頭逃了,還好守衛發現及時,今日才將她抓了回來。」桑伏跪在地上說道。
「噢?竟有此事!這又是為何」李准看著桑羽說道。
「陛下,我認為這樁婚事對我不公,所以我才會逃走,若是讓我嫁給其他年紀相仿的人,桑羽自是願意,可是賀大人都是老頭子了,卻讓我嫁給他,請恕小女難以接受,我想即便天下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子,都是不願意的吧!」
皇帝李准說道:「桑羽郡主說得確實有道理,可這畢竟是兩國聯姻,豈可兒戲,桑羽郡主之行為雖情有可原,但可曾想過將我朝廷的顏面和賀大人的顏面置於何地?當初可是你父王親自接下的聖旨,如今斷然反悔,難道這就是你們東夷的誠意嗎?」
桑羽被李準的這一席話質問得無言以對。
桑伏這時仍跪在地上說道:「皇帝陛下,小女年幼不懂事,這門親事我東夷不會反悔,請皇帝陛下寬宥小女的不懂事吧!」
「話雖如此,但如今即便親事成了,想來這桑羽郡主也自然是心不甘情不願吧?」李准問道。
桑羽可沒給桑伏面子,說道:「沒錯,即便成婚了,桑羽也定將自盡。」
李長機這時突然發話:「放肆,聖上面前,怎可如此無禮,難道這便是東夷的禮數嗎?」
「丞相大人說得極是,是本王教女無方,唐突了,還望恕罪。」桑伏答道。
李准默不作聲,沉思片刻,說道:「拓西王,起來吧,站著說話。」
桑伏這才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李准致謝。
「陛下,此事均由我東夷引起,東夷願意擔下任何罪責,還請陛下明示。」
看著桑伏一臉真誠的樣子,李准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做戲而已,畢竟事情發展到此,都是按照李愁心所給的書信內容一樣進行著,李准也才確定了李愁心所給書信的真實性。
「拓西王,罷了,此事既然已經發展成這樣,這婚事就算了吧,只是盼你回去之後好好教導你的千金郡主,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我朝一般寬宏大量。」
聽了李準的話,拓西王和李長機都詫異,這皇帝怎麼沒按預想的步驟出牌,這一來,完全打亂了計劃節奏,拓西王竟不知道回答什麼好,連桑羽也跟著驚訝。
「拓西王,還不快謝恩!」李長機在一旁提醒道。
「多謝陛下寬宏,本王定會好好教導這頑劣女兒!但是陛下,要是婚事不成,那這歲貢之事又當如何?我東夷可是負擔不起這十倍的歲貢啊。」桑伏連忙說道。
李長機卻說道:「拓西王,可別得寸進尺,免了聯姻已然是陛下寬宏,怎還有臉面提這歲貢之事。」
李長機剛剛說完,沒想到李准卻說道:「東夷地處苦寒之地,這歲貢確實不易,但我朝素來以德服人,這三年的歲貢還是免了,三年後還是按照之前的一樣,不知拓西王可有異議?」
桑伏聞此更是難以相信,怎麼今日這位皇帝像是看得懂人心一樣,恐怖如斯,竟然全然避開了李高的計劃。匆匆答道:「陛下聖明,我東夷定當感恩戴德,本王代替東夷民眾多謝陛下的恩典。」
本以為到此就結束了的李長機,也說道:「陛下寬宏聖明,真是我朝之幸,實乃明君吶。」
可李准接下來的操作卻讓在場眾人再次震驚。
「鄭公公,持天子劍來!」
鄭公公到御書房快速取了天子劍來,交到皇上手中。
「拓西王,接劍!」
桑伏聽到這一聲,也不知是真是假,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李准。
「拓西王桑伏接劍!」
李准再次發出此聲之後,桑伏這才緩過神來,上前接過李准手中的天子劍。
李准繼續說道:「拓西王,今日賜你天子劍,你當知此劍與其他天子劍可不同,有的劍是和平之劍,有的劍卻是殺伐之劍,就看拓西王如何理解了。」
桑伏看著手中的劍,又看了李長機一眼,這一看可把李長機嚇了一跳。
李長機以為拓西王被皇帝的恩典感化,要將李高和自己的一切計劃告知李准,連忙說道:「像拓西王這般深明大義的人,自然知道陛下所賜乃和平之劍了。」
「陛下,高統領傳來消息,皇城的守衛已更換完畢,這是剛更換完的衛士名單和位置圖,請陛下過目。」一小太監前來稟報。
而聽聞此消息的桑伏眼神突變,從剛才的卑微變成殺意外放,看著皇帝李准,說道:「丞相大人只說對了一半,本王確實深明大義,但此劍定然不是和平之劍,而是殺伐之劍。」
李准見桑伏之變,故作驚恐地問道:「拓西王,你,你想做什麼?」
而剛剛押解桑羽郡主的四人也放開了桑羽,上前來到桑伏身邊,桑伏說道:「陛下,如今一切都已妥當,那本王也不想在繼續偽裝下去,既然你將這劍交到我手裡,今日就用此劍來了結陛下吧。」
桑伏此話一出,鄭公公大聲怒喝:「放肆!拓西王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吧,速速退下,興許陛下還能饒爾等一命。」
桑伏笑道:「憑你一個閹人也想攔我,可知我身旁的四人便是我東夷暗影小隊的精銳,再說你們這王朝已經爛到骨子裡了,是吧?丞相大人。」
李長機也知時機成熟,站上前來,說道:「陛下,你還是退位讓賢吧,興許東趾王還能留下你一條性命。」
「什麼?東趾王也背叛了朕?」李准站在鄭公公身後問道。
丞相李長機說道:「事到如今,老臣也不藏著掖著了,陛下若是退位,東趾王登上大寶還能給陛下留條活路,陛下若是不肯,那這拓西王手中的劍可是不長眼,此時禁軍也被我們控制了,陛下還是好好想一想吧。」
「原來剛剛高郁傳來的消息便是信號,朕明白了,但朕堂堂一國之君,豈能受你等要挾,朕誓死不從。」李准鎮定說道。
拓西王也沒了耐心,說道:「丞相大人,說那麼多做甚,看他這樣子分明不願妥協,殺了便是,不必廢話,到時擁立東趾王上位便是,何須這麼麻煩。」
李長機見李准態度堅決,心中有一絲疑慮,但還是朝著桑伏點了點頭。
桑伏見此,持劍上前沖著李准而去。
李長機等人以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直視著桑伏手中的天子劍。
「咔嚓」一聲,天子劍被生生折斷,只見半截天子劍握在桑伏手中,另一半穩穩夾在鄭太監手中。
桑伏等人瞪大了雙眼,驚恐萬分。
「什麼?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太監嗎?怎會有如此本領?」桑伏問道。
「老奴是太監不假,可並不普通,否則諸位以為皇上怎會將老奴置於御前貼身服侍。」鄭太監說道。
「沒錯,想必丞相大人應該聽說過金童鄭乙的名號吧?」李准說道。
李長機瞳孔一收,滿臉驚愕,「什麼?金童鄭乙?難道便是這位鄭公公?」
看著李長機一臉的驚恐,並未聽聞過鄭乙名聲的桑伏雖然震驚一刻,但還是毫不在意地說道:「管他什麼金童銀童,就算本事再高也難敵我這暗影小隊的四人,暗影聽令,給我上!」
李長機還沒來得及制止,四人便朝著鄭乙而去。
只見鄭乙周身金光刺眼,周圍的人紛紛閉上眼睛,而再睜眼之時,卻只看到剛才上前的四人此時已成死人,倒在鄭乙身前,生機全無。
見大勢已去,李長機跪倒在地,連聲說道:「陛下,老臣知錯,請陛下繞過老臣吧!」
桑伏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已從主動變為被動,但已無退路,朝著李長機怒斥道:「李長機,你這軟骨頭,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本王才不願和你們趟這趟渾水,再說咱們還有禁軍呢,你怕什麼?」
李長機顫顫巍巍說道:「什麼禁軍不禁軍的,皇上既然有此防備,想必已然掌握全局,單憑東趾王的那些人,怕是根本動搖不了聖上,再說這金童鄭乙在此,任何刀兵棍棒都是徒勞,拓西王還是罷手吧!」
拓西王聞言,滿心怒氣,直接朝著李長機送上半截天子劍,李長機當場殞命,都來不及聽到李準的發落便飲恨於此。
桑伏仍不認輸,持半截天子劍朝著李准而來,鄭乙將手中的半截短劍扔出,將桑伏手中的殘劍震落,縱身上前,單手抓住桑伏的脖子,將桑伏舉至半空。
一旁的桑羽此時已被嚇壞,連忙跪在皇帝李准跟前,求饒道:「陛下,還請手下留情,父王是受了李高的蠱惑才聯合丞相和禁軍統領行此不軌之事的,父王只是一時糊塗,還望陛下饒父王一命,桑羽願意嫁給賀大人,以示兩國友好。」
見桑羽如此說道,李准也點了點頭,回道:「看來桑羽郡主才是深明大義之人,既然桑羽郡主表態了,朕也不想破壞兩國友好,但朕希望郡主說到做到。」隨即示意鄭乙放開桑伏。
桑伏跌在地上渾身顫抖,連忙感謝李準的不殺之恩。
「拓西王,朕可以不殺你,但朕希望你配合朕演一齣戲,將這一切延續下去,朕要將這些蛀蟲一網打盡,不知你意下如何?」
拓西王聞言,連聲答應:「全憑陛下做主!」
而不明所以的李高此時正出了王府,帶著剩餘七百府兵就要朝皇城而去,沒想到剛出府門就被張小攀攔下。
見到一個毛頭小子攔下去路,李高本以為沒什麼,吩咐幾名府兵上前解決,卻不想被張小攀一劍反殺。
李高這才意識到事情或許敗露,吩咐府兵與張小攀糾纏,自己則帶著四五人騎著馬朝皇城而去,畢竟皇城的禁軍這時才是自己最後的希望。
果然,李高一路順利地進了皇城,見所有關鍵的位置上都是自己的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隨即找到了統領高郁。
「高統領,拓西王和丞相那邊怎麼樣了?」李高急切問道。
「他們在御花園呢,想來拓西王應是得手了。」高郁回道。
李高長舒一口氣:「那便好。」
高郁見李高有些奇怪,問道:「王爺,你的府兵呢?為何沒有帶來?」
李高長嘆一聲,說道:「被人攔住了,不過即便攔住了府兵,現在我們還有禁軍,足夠了。」
高郁雖然疑惑,但李高說的也有道理,控制了禁軍也就相當於控制了皇城和皇帝,仍然勝券在握。
兩人帶著十幾名衛士朝著御花園而去。
皇城外,李愁心持三尺三攔住了城外而來的巡防營。
「於統領且慢,這皇城之中的事皆在陛下掌握之中,讓事情再發展發展吧,此時貿然攻打進去,容易出變故,稍不好我等還會被人安上叛亂謀逆的罪名,就讓陛下再表演表演吧。」
巡防營統領於聲見是李愁心,說道:「既然李大人如此說,自然有李大人的深意,實不相瞞,昨日皇上來旨,說若是遇上李愁心李大人,一切都聽李大人吩咐。」
有了於聲此話,李愁心竟拉著於聲在街邊喝起酒來,而街上整齊站列著五千兵士,只待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