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聖人之說
被周清回以笑容之後,七位聖賢也移開了目光,沒再盯著他看。
不過七聖移開目光,周清附近的仙人卻開始或明或暗的關注他,對他極為好奇。
剛才七位聖賢的注視,這些離得最近的仙人又怎麼會沒有發現呢?
一位極其陌生的仙人,引起了這七位聖賢共同的注意,這絕對是不小的事情,令人難以忽視。
群仙此時都很好奇,不明白周清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竟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周清心中則是漸漸鎮定下來,自己被諸聖關注其實不是壞事,這反而有利於他後面的進步。
因為以諸聖的品格,只要周清來自後世這一點沒有暴露,那麼諸聖沒有對他出手的理由,他會非常安全。
無論是四劫超脫仙,還是七竅玲瓏心,都不足以成為諸聖對他痛下殺手的理由。
更何況文聖當面,遇見一個和自己擁有相同稟賦的年輕人,最後發生好事的可能性遠大於坏事。
再說了,大不了就跑嘛……
「各位,今日……」
最中間的那位老者,也即文聖開口了,其聲音溫潤,讓人聞之便覺得安寧。
他先是說了不少開場語,告知所有人,此次他們七人會依次講學,宏揚思想,並進行辯理,以驗學說。
若是在場眾人中,有人對於某一派的學說理論有獨特的見解,那麼也可以參與進來,踴躍開口,發表自己的想法。
在這裡,不以修為高低論權威,大家是老師的同時,也全都是學生,是聆聽者,也是講述者。
文聖鼓勵大家思考,多聽多想多說,哪怕是凡人也能開口。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而這裡又豈止是三人?
光是有座位的,就有三十萬!
當然,也不是你想和聖賢辯理論思,就能隨便開口的。
待會聖賢道韻籠罩全場,你如果開口,那麼聖賢道韻會先將你的聲音覆蓋掉。
如果你話里的道理能夠得到聖賢道韻的認可,那麼才能夠當眾開口,直接與七聖討論。
不然的話,若是人人可以無限制開口,這裡豈不是成了菜市場,得吵上天去。
待講學辯理結束后,諸聖便會開始講解修行之道,指點眾人。
其實這一個環節,才是這次前來之人最期待的,起碼多數人都是為了諸聖指點而來。
和諸聖辯理,那難度太大了,能夠做到的人寥寥無幾,很少有人能夠參與進去,且思想學說什麼的,終究不能帶來直接的好處。
但諸聖講解修行之道,指點修行,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或許聆聽一言,便能堪破壁障,實力大進也說不定,實力,肯定是多數修行者最看重的東西。
而周清也知道了這七位聖賢的身份,他們分別是:
文聖,道聖,仁聖,法聖,農聖,理聖,數聖。
其中,農聖和理聖,都是文聖的弟子。
作為開創諸聖時代的第一聖賢,文聖的追隨者是最多的,在眾多弟子門人中,誕生新的聖賢,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待文聖話落之後,理聖便第一個開口,宣講自身學說。
「天理,萬物的本源,自然之法,文明之矩……」
聖賢開口,宣講學說,那自是非同凡響。
聖賢道韻擴散,哪怕是不識字的愚夫也能準確理解理聖每一句話的意思。
理聖口吐聖言,各種異像紛呈,與他的學說相呼應,可謂是圖文並茂的對其學說進行解釋,十分形象。
一個「天理」的「世界」,在理聖上方演化而出,讓所有人能夠看見理聖學說中認為的完美世界是什麼樣的。
在場諸人都沉浸其中,在理聖學說的海洋中徜徉,只要不是對這種學說極其排斥,那麼都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周清聽了一會兒,漸漸理解理聖學說的核心思想了。
這位聖賢認為,天理是萬物的源頭,是一切準則。
無論是天地自然,還是生靈文明,皆在「天理」的秩序下發展。
風雨雷電,四季輪轉是天理。
生靈的生老病死,乃至於合理的慾望,也是天理。
天地自然需要遵守「天理」,這樣才能正常運轉,不會發生各種天災。
生靈也需要遵守「天理」,依理行事,那樣自我、家庭、國家、文明,才能達到最完美的狀態。
當一切都依循天理,穩定運轉時,便是完美世界。
當然了,這只是理聖學說的核心思想之一。
他的學說十分複雜且縝密,能夠完美的自圓其說,沒有漏洞破綻,如果落於文字上,那是眾多著作才能盡數記載的龐大內容。
但周清聽了一段時間后,卻在心裏面搖頭。
他並不是否定、不認可理聖的學說,只是修行者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對秩序的破壞。
掌握力量之後,修行者行事更多的是以自己的意志為準,而不是以世俗規矩。
越強的修行者,就越不是規矩能限制的。
要讓修行者完全遵守某一種秩序,不做絲毫逾越,這本身其實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真的能用秩序來約束所有人,這也的確是有好處的,確實能夠促進發展。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話是有道理的。
前提是那種秩序,是好的秩序,且要時刻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更新,一直符合現實,不會變得落後,也不會變得超前。
只是無論怎麼說,理聖所推崇的那種「天理」,基本都不可能徹底降臨了。
周清這個初至諸聖時代的人都能看出這一點,其他多數人心裏面自然也是明白的,包括理聖自己也知道。
但聖賢之所以為聖賢,原因之一就是願意為了踐行自己的思想而奮鬥終身,永不放棄。
只要理聖一直還在路上,還有人認可他,那麼就足夠了。
而雖然不認為理聖學說有徹底實現的可能,但周清聽得還是很認真。
這是一位聖賢對天地道理,自我思想的總結,在凡人看起來,只是一些理論知識,可對於周清他們這樣修行浩然氣的人來說,也是非常完美的資糧。
浩然氣的修行,歸根結底便是認識道理,理解道理,掌握道理,開創道理。
一位聖賢的思想,是非常珍貴的。
在後世,這種聖賢講學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且在諸聖時代,想要進階掌命尊就必須有足夠高的文道修為,這是硬性要求。
所以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周清可以說聽得比誰都認真。
你可以不認同這些聖賢的思想,但你不能否認他們的確是有道理的。
哪怕是思想學說對立的聖賢,都不會否認這一點。
等理聖說完之後,便是農聖開口。
他們兩個是文聖的弟子,此刻文聖也在場,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壓軸,更多的是「拋磚引玉」。
「農事,人文之基,文明之石……」
農聖是一位看起來非常滄桑的老者,皮膚黝黑,不過眼睛很明亮。
在他開口的過程中,其上方亦是有一方世界演化而出。
周清仔細聆聽農聖學說,發現其雖是農聖,但其學說並不只涉及到農事。
農聖的學說,實質是重人。
從農事,到生命,核心是貴生貴命。
以農來保障生命,發展生命。
周清聽了一會兒便明白一點,這位農聖一定是木之一道、生命一道的大高手。
這些聖賢的學說,一般都與他們所修之道息息相關。
別看農聖大談農事,真和這位聖賢戰鬥起來,那你就會知道其在生命一道上的造詣有多麼強橫了。
又像理聖,他的思想看似只是主張天地與眾生要遵循天地,但也能從中窺見出他的幾分根底。
若是和理聖戰鬥,你就會體驗到天理的厲害,那時天理就不再是理聖的學說,而是他的力量體現,會從各方面來束縛你,限制你,讓你無法違背他的意志。
農聖之後,法聖開始宣揚自己的學說。
法聖學說,在當今玄黃界諸國中流傳甚廣,是當之無愧的顯學。
法聖和理聖的思想,其實有一定的相似性,兩者都認為秩序和規矩是最大的,一切事物都要在秩序內運轉。
聽起來,雙方很有共同話題,似乎非常契合,說是兄弟學說也不為過,但實則不然。
理聖一派和法聖一派,兩者的關係其實非常差,他們的學說思想本質上不僅不契合,反而是完全對立的。
如果說理聖主張的理,是在天地開闢之前就客觀存在的秩序,那麼法聖的主張法,就是人為制定的規矩。
一者是「天理」,一者是「人法」,一者客觀,一者主觀。
這是根本上的對立。
從理聖學說的角度來看,「人法」,就是對「天理」最大的忤逆。
「天理」恆常,一切依「天理」來運轉就好,「天理」禁止即不可為,「天理」不禁即可為。
你還搞出來「人法」,豈不是要改變「天理」?
「天理」允許的,「人法」禁止,那聽誰的?
反過來也是一樣,「天理」的存在,同樣是對「人法」最大的限制。
我們要的是人的規矩,不是天的秩序。
人的角度,和天的角度,這怎麼可能一樣。
所以才說這是根本衝突。
周清聽了一小會兒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理、法兩家,針鋒相對的意味很足。
不過周清對此並不在意,他又不是哪家的門人,只是個來聽「講座」的。
只要其中的道理對他有用就行,雙方的矛盾衝突,他不在意。
就聽了這麼一會兒后,周清便感覺到自己的浩然氣竟然又有了壯大,七竅玲瓏心都活躍了一些。
這樣的機會,不可錯過。
#沉澱#
而在周清專註於各家學說,吸納其中道理時,文聖也一直在關注著他。
見他沉浸於聖賢奧義里,文聖輕輕點頭。
是真聽還是假聽,他一眼就能看出。
這位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也具備七竅玲瓏心的年輕人,很有資質。
一位位聖賢的學說思想在此地流傳,聖賢道韻愈發濃厚。
很多在此之前對這些學說不感興趣的人,此刻也聽得如痴如醉。
聖賢真言,超出想象。
哪怕諸聖沒有動用任何神通蠱惑你,改變你的思想,只是普普通通的說話,你理解他們的意思后都會下意識的生出仰慕的情緒。
最後,以文聖學說結尾。
文聖的文,是文道的文,其學說便是直指根本,某種意義上來說,最為高大上。
待文聖說完之後,七聖開始辯理,這個過程其他人也能參與,只要你的理能夠得到聖賢道韻的認可就行。
諸聖辯理時,以理聖和法聖的辯論最為激烈。
還好,兩人沒有失了聖賢風度,只是文辯,沒有發展到武辯。
聽著聽著,周清發現這辯理比講學還要精彩。
誰說聖賢就不會陰陽怪氣了?
人家的理論深厚,思想高遠,陰陽怪氣起來可比普通人厲害太多了。
周清心中古怪。
而天下英雄,當真是如過江之鯽,多不可數。
在此地的眾人中,也確實有人本事非凡,順利得到了聖賢道韻的認可,能夠直接和諸聖對話。
但凡出現一個這樣的人,都會引來眾人的羨慕與敬佩。
周清也有開了眼界之感,果然,世上從來不缺智慧之輩。
過了一段時間,在出現了片刻的安靜,無人說話時,文聖忽然看向了周清,問道:
「這位公子可有什麼見解?」
周清一愣,沒有想到文聖會問自己。
見解?
我沒有啊。
「恕晚輩愚鈍,尚處於學習階段,未能做出自己的理解。」
既然是文聖親自相問,那麼聖賢道韻自然不會阻攔周清說法。
但周清不打算出這個風頭,自己如果沒有被文聖關注,那麼可能還要想辦法引起他的注意,但現在不需要了。
再說了,這方面確實不是周清擅長的,沒有必要班門弄斧。
農聖笑道:「謙虛是一件好事,但也不可過度謙虛。」
「非是晚輩謙虛。」
周清說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理聖一笑,「你此話,便有著不小的道理。」
「……」
文聖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老明白什麼了……
這一番變故,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艷羨不已。
從一開始的注視,到現在的特別問答,無不表明周清深受諸聖關注。
接下來,諸聖開始講解修行之道,周清精神一振,將一些想法拋之腦後,專心聆聽諸聖講道。
七位聖賢都有開口,境界奧義,神通秘法,突破關竅等等,都有涉獵。
其中,便有聖賢說了從仙境突破到命境的一些東西。
「我們是幸運的,天命意外顯化,給予了我們能夠不停進步的機會,但又因為這不是正常的天命輪轉,所以我們的每一次進步,都困難重重。」
「文道,浩然氣,便是打開命境之門的鑰匙。」
諸聖時代的天命顯化,原來是一個意外,不是正常的天命輪轉?
周清心中思考,從他以往得到的消息來看,天命輪轉,是無法人為干預的,完全看天意。
但諸聖時代為何會發生這個意外?是什麼導致了這個意外的發生?
第一時間,一個名字就出現在了周清心中。
天命宗!
在諸聖時代最特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無疑就是天命宗覆滅。
哪怕是先天神帝都認為可以永恆不滅的天命道統,在玄黃界中卻突然且離奇的滅亡了,這毫無疑問是史無前例的大事。
天命宗都不知道滅亡多少年了,可那一段時空仍然被陰影籠罩,連逆流時間長河都無法窺探,這代表的東西太恐怖了。
如果是因為天命宗的滅亡,導致了天命的不正常輪轉,出現了諸聖時代這個意外,那周清倒是能理解一些。
「此世天命既顯也未顯,以正常方式來遙感天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文道,便是天命顯照出來的缺口,也只有通過文道,才能和天命交互。」
「欲要突破仙境,抵達命境,需先將浩然氣修行到文相圓滿之境,后以文道直接遙感自身命星,在命星上留下浩然氣的痕迹,以命載文,這樣一來,便進入了文命境。」
「唯有如此,之後才能藉助浩然氣與命星的聯繫,進入命運之間,去進行後面的修行。」
「和正常的突破方式相比,此法極難,此路極窄,你們到了文相圓滿之境后,需注意……」
正常的突破方式,是需要先遙感天命,只要完成這一步,就能順理成章的進入到命運之間,尋找命星。
但在諸聖時代,天命顯化不完全,甚至只顯化出來了一絲。
那一絲,就是文道。
想要遙感天命,是行不通的,這就斷絕了正常前往命運之間的方式。
文相到文命的突破,又和仙境到命境不同,前者是不會升入命運之間的,需要你身處人世,直接感應命星。
這無疑很難,在命運之間里尋找命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別說還隔了一層。
如果天命完全顯化,那麼這一步可以在修行者衝擊掌命尊時順手完成,並不難。
可偏偏如今天命顯化不完整,那就只能劍走偏鋒。
以命載文,晉陞文命境后,仙人就和命星出現了明確的,不可磨滅的聯繫。
這樣一來,再藉助一些特殊的方法,就能沿著這份聯繫,通過天命縫隙,進入命運之間。
甚至於都不用進入命運之間,可以直接隔空打碎命星!
畢竟以命載文之後,晉陞掌命尊的前幾個步驟,都相當於已經完成了。
這和天命道統的突破道路不同,並不會對你的大道產生限制。
天命道統的路,是他們的祖師留下來的,前人的大道痕迹明顯。
但在諸聖時代,你是真的直接和天命接觸了,只是和正常突破方式相比,這條路多繞了一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