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來
唐劍秋,十四歲那年受職做錦衣衛,二十歲便擔任鎮撫使一職,為北鎮撫司最年輕最有實力的錦衣衛。
免不了有人覬覦他的位子,在外人眼中,唐劍秋實在太年輕,不過是靠關係上位罷了,而他曾用實力讓這些潑皮識相閉嘴;
不多時,一位穿著長裙有橫豎襕的美麗婦人跨過門檻,身後跟著幾名丫鬟。
她萬般著急,來到唐劍秋旁后緊緊握著他的手,臉上寫滿擔憂,確認並無大礙之後這才稍鬆一口氣。
「秋兒,可有不適?」
「多謝母親關心,孩兒身體已無大礙,怎得不見父親?」
此番前來的人只有那母親顧氏,卻不曾見到父親,心中有所遺憾也是在所難免。
他與父親素來不合,只因唐家世代為文。
父親一心想讓他踏實做個文官,奈何不是這方面的料,武選當天還偏偏被選上,從而使得唐家出了這樣一介武官。
唐家世代尤其重視子弟教育,按理來說能多一個武官是件好事,還可藉此機會把手伸到武將里。
理應花大價值去培養,可唐父卻只認死理,認為這樣違背祖宗,時常冷落唐劍秋。
顧氏沉默不已,唐劍秋習以為常,自古文武勢不兩立,何況明朝本就重文輕武,父親因先前的事就對他有所埋怨,不來看自己也能理解。
他一笑而過,許是想到那夢太過真實,仍舊有些驚魂未定。
「是孩兒沒用,讓母親受驚了,說來已是未時三刻,我該儘早起來給您和父親大人請安才是。」
能再次與家人相見,不知為何唐劍秋隱約有了許久未見的感覺,大概是劫後餘生吧。
「切莫如此,你傷勢未好應該好好休息才是,我這就吩咐下人給你燉點雞湯補補。」
顧氏很是和藹的笑著,有道是母子連心,就是剛才她隱約有了一種唐劍秋變了的感覺,具體是哪倒也說不上來。
「母親且慢,孩兒記得您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可有好些?」
他沒有忘記三年前的遭遇,若不是那段時間公務繁忙在身母親興許也不會病重,還是從丫鬟口中這才得知。
適逢大雨,母親為了求取平安這才去了廟裡,望菩薩保佑凱旋這才生病,講來也是有些自責。
「你這孩子,怎的問起了這個?母親無事。」
話落,一陣劇烈咳嗽聲卻從顧氏口中傳來。
她根本沒有痊癒,不過是不希望唐劍秋太擔心罷了,這才逞強,不曾想還是沒有撐住。
唐劍秋面色一怔,母親臉色明顯憔悴了許多。
也許這就是病重的預兆,倘若當時有注意到的話……
或許這正是上天給他提的一個醒!
「母親,是劍秋的錯,孩兒讓您受苦了!」
唐劍秋身體發顫,顧不得大病初癒,一把揭開被褥,用力往地上一跪。
他不知如何表達對母親的愧疚,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些。
顧氏嚇了一跳,她睜大了杏眼,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來這麼一出,連忙上前拖起唐劍秋扶至床邊坐下,很是擔憂的看了看。
「你這孩子,醒了就好才是,怎得突然行此大禮?豈不是折煞娘了?」
霎時,穿著深色長裙綉有鴛鴦花紋的美婦擺動著腰肢走了進來,旁邊跟著的是他的長子唐銀。
她是府里的二夫人,本是風塵女子,卻仗著傲人的身姿和長袖善舞的絕美舞姿俘獲了唐父的歡心這才贖身娶來作妾,而後更是仗著有著身孕在家中地位高了許多。
二夫人萬般得意,好似他才是唐家的正妻,瞟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唐劍秋,剋制了內心的衝動,擺出偽善的樣子,嘿嘿笑道:
「劍秋啊,我來看你了,你可千萬不要怪罪我這個做姨母的,家中事物繁多,這才有空前來看你,還望多多擔待。」
唐劍秋不過是冷哼一聲,不再看向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唐銀。
想到夢中殘害了他們一家的主謀唐銀他就氣得渾身血液沸騰,那強烈的恨意他恨不得親手手刃了仇人。
唐劍秋本就是一練武奇才,何況他殺敵無數,那嗜血如冰刃的眼神彷彿要將人強行一層層剝開!
唐銀哪裡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臉色都白了。
二夫人也被嚇到了,她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正要張嘴說些什麼卻遭到了唐劍秋的制止。
「不勞你費心,姨母是不是有點多事了?我娘身為正室,實則掌管后宅大權,不勞你這個做妾的費心。」
他本就是一個口直心快之人,何況早就看這兩人不順眼了,自然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二夫人臉色都變得鐵青,似是把一隻是老鼠吞進肚子一般,嘴唇氣的直打哆嗦。
身為妾室,不該與妻比肩,應隨侍妻左右才是,唐劍秋這般說辭無疑是在說她尊卑顛倒,企圖佔據家中的地位。
「秋兒,不得無理!她好歹是你姨娘,我怎記得好像沒有教你說過這些。」
顧氏天性善良,性格柔和,典型的賢妻良母,她認為唐劍秋此舉太過魯莽,實在不符合規矩。
二夫人見來了機會眼珠一轉,默默計劃著後續的事,很是委屈的撫了撫胸口,
「劍秋啊,不知做錯了何等事情讓你對我這做姨母的有這麼大意見,你對我怎樣都行,但你不能這樣對我們銀兒啊!」
唐劍秋挑了挑眉,他坐姿隨意,一臉冷漠的說道:「不過是庶出罷了,怎麼?還要我這個做嫡子的向他請安不成?真是括躁。」
「秋兒,你這是怎得?」
顧氏非常清楚,以往唐劍秋氣性就算再怎麼大也不該報這麼大意見,可如今這是什麼情況?
二夫人碰了一鼻子灰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不斷朝著唐銀使眼色。
唐銀瞬間會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假惺惺的將雙手抱於胸前行拱手禮,哂笑道:
「我在這裡給秋弟賠個不是,待秋弟痊癒后愚兄帶你去馬房如何?說來也有許久沒有賽馬了,倒是想與你切磋一二。」
這不過是些客套話罷了,唐劍秋一聽便知。
就算這是唐銀真的輸給了天生在戰場上的他也不算丟人。
「有什麼事直說便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唐劍秋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如視蒼蠅一般。
二夫人眼裡閃過算計之色,而後眨巴著眼睛,笑呵呵道:
「你瞧我,怎得忘了這事?姐姐身體抱恙,吃藥的時間也快到了,
說來也是,府里煎藥的丫頭怎麼還不過來?都分不清事重緩和的,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教訓那丫鬟,
妹妹就不打擾了,姐姐保重身體才是,晚點我給姐姐送葯過去。」
「妹妹有心了,姐姐在此謝過。」顧氏溫婉一笑,儼然不知中了那二夫人的套。
「二夫人怎會如此好心?還親自端葯過去?」
唐劍秋靈光乍現,幾次他親眼所見二夫人從母親房間里走來,卻又不知說了些什麼,如今看來這其中必有蹊蹺。
他不禁暗暗擔心,如果說三月內母親因不明原因病逝於夏末,免不了庶子姨娘從中作梗。
見二人離開后,唐劍秋不由得一問:
「母親,這段時間的葯可還吃著?可否有一次歇著?」
「正吃著,倒也沒有忘。」顧氏雖不解也沒有多問,只當是一句問候。
唐劍秋眉頭緊鎖,他加重了懷疑,為了證實自身猜想他問起了一旁的丫鬟:
「我且問你,自母親病重這段時日是否為同一人給母親送葯?」
「是的四少爺。」丫鬟欠了欠身,她自然不敢撒謊。
「可是那二房身邊的丫鬟?」
出事後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二夫人,除了這母子二人倒也沒有跟誰有過過節;
她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是伺候小少爺的,不過初五跟阿文走的很近就是了。」
「果然如此。」
唐劍秋心想,怎麼偏偏這麼巧的?只是感染了些風寒很快便能痊癒,又怎會越發嚴重?看來問題就出現在這湯藥上。
「母親,你若信我這丫頭送來的要一律不要喝。」
「你是懷疑……」
顧氏平時溫婉賢淑,但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話外之意。
「母親,您稍後便知。」
唐劍秋知道這麼說可能沒有辦法讓母親接受,碰到這樣的事情換誰也受不了,只能用事實證明。
一盞茶過後,穿著布衣歲數不過十四的丫鬟初五端著已經熬好的湯藥向唐劍秋所在的廂房走去,在看到顧氏時露出那純真無害的笑容。
「夫人,喝葯的時間到了,還請您趁熱喝吧。」
唐劍秋眸光一愣,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沒等顧氏伸手接過,唐劍秋不耐煩的推了推湯藥,冷聲道:
「這葯聞起來就苦,你去取些蜜餞過來讓大夫人將就著吃便是。」
初五牙關緊咬,肉眼可見的緊張,她佯裝鎮定,云:「四少爺,這恐怕會失了些藥性,以奴婢所見還是算了吧。」
唐劍秋冷眼相對,一把奪過湯藥並將其狠摔在地上,目光散發著冷意,逼視著初五道:
「荒唐!我一介粗人都知這蜜餞不會與葯相衝,你一個丫鬟怎得不懂裝懂?還不快再熬上一碗!」
初五嚇了一跳,雙腿止不住發抖,險些被唐劍秋的呵斥嚇得跌坐在地上,卻還在苦苦強撐。
「是……是,奴婢這就去。」
顧氏了解唐劍秋的性子,平時做事衝動不考慮後果,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可如今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確實讓她無法理解。
莫非唐劍秋是想告訴她在這偌大個府中有人想害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