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番外】進擊的貓妖
【一】
小皇覺得自己表面上獃獃的，像個長不大的少年，實際卻很聰明的，至少他知道自己愛鏡元穎。
但他不知道愛一個人除了對他好之外還要做什麼。他去問殷晟，殷晟給了他一本書。
那本書是飛電之前留下來的，殷晟說這是狐妖族的情愛精華，讓他悉心研究。
小貓拿回去研究了一晚上，覺得書本上的只是已經被自己給融會貫通了，便去找鏡元穎。
他急匆匆地衝進鏡元穎的房間，被門檻拌了一跤摔倒在地，不過不用擔心，這是他計劃內的。
鏡元穎果然一臉擔憂地過來將他扶起，他順勢靠在鏡元穎身上，淚光閃爍——這真的是疼出來的。
「主人，我摔的好疼，我沒辦法走路了，嗚嗚……」
小皇埋怨過後，鏡元穎立即把他抱到自己床上，掀開他的長衫為他檢查。
鏡元穎發現只是蹭破了點皮，給他揉了揉，說道，「不礙事的，別擔心。」
說著抬頭看小皇，卻看見他咬著自己的手指哀怨地看著鏡元穎，一副欠操啊不，一副可憐的模樣。
鏡元穎問道，「怎麼了？還很難受？」
小皇心說不對啊，按照書上畫的，只要他做出這種動作，看見他的人就會情不自禁撲過來將他吃光光才對啊。
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到位。
小皇隨手將自己的衣服脫了，露出少年般不成熟的胸膛，他抬頭對著鏡元穎的唇角吻了吻，輕聲在他耳邊道，「主人……我好喜歡你，主人，人家好熱。」
鏡元穎驚訝地張著嘴巴，吃驚了許久，才伸手將小皇的衣服又穿了上去，問他，「誰教你的？」
小皇很奇怪，喃喃道，「不對啊，按照書上寫的，主人應該說，『你這磨人的小妖精，我現在就來滿足你』，為什麼主人不說呢？」
鏡元穎挑眉，問道，「什麼書？」
小皇老實的將書拿出來，遞給鏡元穎，「這是陛下給我的。」
鏡元穎咬了咬牙，許久才平靜下來，悉心教導小皇，「小皇，你知道嗎，你這樣是會吃虧的。」
小皇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
算了。鏡元穎轉身走出房間。
走了幾步，卻發現自己的腳步慢了下來。
為什麼……那麼想回去呢。
鏡元穎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伸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真是要死啊，那還是個孩子！
都這麼多年了，他仍然是個孩子，啊。
【二】
引誘計劃失敗，第二天，樂觀開朗的小皇依然像平時一樣鑽到鏡元穎的被子里，以貓的形態把他蹭醒。
若是以前，鏡元穎一定會摸摸小貓的腦袋，就乖乖起來穿衣服。
可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這讓鏡元穎心裡有些彆扭。
他家小貓妖，暗戀他呢。
鏡元穎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將小皇抱到了地上，對他道，「小皇，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小皇瞪著圓滾滾的貓眼睛看了鏡元穎許久，喵嗚叫了一聲，又跳上來，捲成一團，縮在他懷中。
「聽話……」鏡元穎又將小皇提到床下，他覺得，不能再讓這孩子如此這般的粘著他了，他得有自己的貓生，不能弔死在他這棵死樹上。
小皇有些委屈，「蹭」的一聲變成少年的摸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跟鏡元穎說話。
「主人，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他目光中閃著淚花，稚氣的臉頰顯得楚楚可憐。
「沒有……」鏡元穎搖了搖頭，他覺得，是時候跟小皇好好談談人生和理想了，「小皇，你昨晚說……喜歡我？」
「是的啊，主人！」小皇毫不猶豫的點頭。
「可是我們……從各個方面來講都不可以在一起的……」鏡元穎語氣溫柔，生怕傷害這隻單純可憐的小貓。
小皇一撇嘴，差點哭了出來，還好鏡元隱在他的淚水落下來之前，便伸手將他眼中的淚花摸了去。
「你聽我說……」鏡元穎還是當著小皇的面將衣服穿上，「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有幾點原因……」
「什麼？」小皇抬頭看這個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男人。
「第一，你看你，永遠都不會老，如今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而我，現在已經三十歲了。」
「我不會嫌棄你老的啊！」小皇立馬打斷他。
「不是這個……」鏡元穎笑了笑，道，「我會老，我會死，若是我真的和你在一起，將來我死了，你怎麼辦？」
小皇垂下眼眸，想了許久，道，「主人，我也不是不會老，我是貓妖，有九條命，九條命加在一起的時間就是普通人類九輩子的時間，但是我可以死八次！那樣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變老了！」
「別瞎說了！」鏡元穎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小皇有些疼，立馬捂住腦袋。
「這是第一個原因，」鏡元穎道，「還有，第二，你知道傳承『鏡元穎』這個名字的人，擁有著怎樣無法言說的責任嗎？」
「無論是無限輪迴，還是焚燒靈魂，任何災難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受的啊主人！」小皇激動地說著，眼眶中又蓄滿淚水。
「沒必要為我……」鏡元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我一直心繫陛下，你也知道的……」
小皇抿著嘴巴，牙齒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直到滲出血來。
「小皇……」
「可是他又不會喜歡你！」
「沒關係……」鏡元穎搖了搖頭，「因為是他，所以怎樣都沒關係，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小皇醞釀許久的淚終於低落，頭也不回的衝出門去。
【三】
皇宮內，鏡元穎默默跟著心虛的殷晟許久了，殷晟終於忍不住回頭問道，「鏡，你有什麼事，直說啊，你這樣讓我心裡怕怕的……」
鏡元穎沉默良久，掏出來一本書，「陛下，這個還給你，以後不要再拿這種東西給小皇了，他還是個孩子……」
「傻吧你……」殷晟接過書，收到懷中，「你要我還不給你呢，話說小貓長不大多好啊，等你人老珠黃了，小貓還是現在的摸樣，你自己想想，你永遠抱著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少年，是不是很爽。」
「陛下……」
看著鏡元穎無語的神色，殷晟依然一臉調笑，「錯過他，你可再也遇不見死心塌地愛你的貓了哦。」
「可是……」
「別傻了，鏡，」殷晟收起調笑，將腦袋搭在腦後，以一種深入心靈的目光看著鏡元穎，「愛你的人你不珍惜，你愛的人不會愛你。」
鏡元穎被殷晟這一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殷晟那麼聰明，自然知道，或者早就知道了他對他的感情，卻出於這麼多年來亦兄亦友的關係一直沒有挑明。
現在這麼說，明顯就是，讓鏡元穎死了這條心。
鏡元穎心中苦澀，卻無法言說，沉默許久，卻開口問道，「那陛下不是也一樣么，你愛的人，又何嘗會跟你在一起，你又何必再等。」
殷晟臉色一僵，有些不滿的看了鏡元穎一眼，「誰說我在等他了，我只是……只是……」
「陛下是不是，自然心裡明白。」鏡元穎為自己扳回一城而發自內心的笑了笑，「陛下也應該想到，你的等待是多麼的遙遙無期，也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殷晟凝眉，半晌，淡淡回道，「也總比你，活生生地看著自己錯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好。」
【四】
從皇宮回去，到了自己的府上，意外的沒有看見小貓老遠就撲過來，鏡元穎心裡有些失落。
不過想想，也釋懷了，這不都是自己自找的么。既然下定決心要與小貓撇清關係，現在這樣也是個良好的開端，不是么。
中午吃飯，桌上依然擺著小皇愛吃的各種魚，全絲燴魚翅，四寶湟魚，魚香肉絲，清蒸黃魚，紅燒鯉魚，酸菜魚……
看著這一桌子魚，鏡元穎想到平時小貓吃的滿臉饜足的摸樣，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可瞬間又意識到自己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似乎，只要偶爾想到那個小貓妖，都是開心的呢。
這跟想著殷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殷晟是堅毅的，是一座高高的城池，鏡元穎永遠站在城外，進不去，卻仍舊甘心為之獻上生命，來保護他不受外面所有事物的侵害。
而小皇是柔軟的，軟的如同雲朵，如同花海，是陽光普照的麥田，是微風輕拂的海灣。
鏡元穎的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他恍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飯桌上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心底的慌亂從何而來，就像石棉長進你的手心，你開始疼的要死，後來漸漸接受了它，感覺不到它刺入的疼痛，你覺得可以這樣穩穩噹噹過一輩子了。
直到有一天，已經在你身體里盤根錯節的石棉齊齊抽出，你才感覺到它進入你的生命，有多深，有多疼。
他急忙喊來下人，失去了以往的溫文爾雅，抓著他的領子逼迫般的看他，「小皇呢？你們讓他離開了？」
同樣上了年紀的下人對這個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主人露出了懼意，忙搖頭道，「不，我們沒有……小皇公子今天一直在他的房間里沒有出來……」
鏡元穎放開他，連忙奔向小皇的房間，心梗在嗓子眼，伸手敲了敲他的門。
「小皇……」帶著歉意與祈求，鏡元穎柔聲開口。
可是房間里的貓並沒有搭理他。
「小皇，該吃飯了……」
小皇依然沒有回答。
「小皇……」接連的叫喊沒有得到回應，鏡元穎發現了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控制了，剛才的不安越加強烈，他猶豫不過片刻，便撞開了那扇門。
他看見床上少年捲縮著身子，七竅流血，面色蒼白如紙。
【五】
鏡元穎發了瘋般去皇宮叫來了所有的御醫。這是他御前四品帶刀侍衛長生涯中唯一一次濫用職權。
每一個御醫從房間里出來，對他搖頭，他的心便會沉一分，現在，已經快沉入谷底了。
他想起殷晟的話，不得不承認他說對了。他就要，活生生的錯過自己最為重要的人了。
他喝了鴆酒，吃了砒霜，吞了毒蠶，還中了瘴氣。
這是御醫告訴鏡元穎的話。
御醫們都在詫異，究竟是什麼導致這樣一個少年鐵了心的尋死，心裡有萬般猜測，可都無法在這個陛下眼前的紅人面前說出來。
鏡元穎紅著眼眶，不過半天便形容枯槁，再也不見半分平時的鏡侍衛長英姿勃發的樣子。
他似乎沉默了半個世紀，才開口，用不知來源於哪一個角落的絕望的聲音，讓御醫們先回去。
他替小皇擦拭身體，少年秀氣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可以想象出那麼多種毒物在他身體里衝擊，他應該有多疼。
他低頭親吻小皇緊閉的眼角，無聲哀悼。
他見過許多男人喪失所愛之後的摸樣。
他想起十年前，飛電剛離開時，殷晟化身殺神，斬殺殷跡晅，奪回皇位。
然後他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不吃不喝，後來出來的時候，便是一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摸樣，恍如當初那個表裡不一，機智多謀的少年，對鏡元穎說，我餓了。
那麼現在呢，他鏡元穎，又要用幾天，才可以填滿心裡那個，徒然開出來的洞。
哀，莫大於心已成灰。
他抱著身體冰冷的少年，流不出一滴淚。
【六】
哀傷擊潰了這個永遠不示弱的男人，他沉下眼眸，困意襲來，甚至有種錯覺，他一閉眼，就會與懷中的少年在另一個世界相會。
於是他不再努力清醒，由著彌散的意識流失。
闔眼之際，突然感覺少年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倦意消失無蹤，鏡元穎猛然清醒過來，明眸如炬。
是……錯覺？
鏡元穎又苦笑一番，果然是錯覺，而已。
他又低下頭，輕吻小皇的眉眼。
「嗯……」
嗯？
鏡元穎驚訝地看著少年緊抿的唇，剛才……是從這裡發出了聲音？
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確定那聲輕哼不是自己發出的。
「主……主人……」
更多的意外發生了，少年的身體開始漸漸回溫，投下扇影的長睫微微跳動，蒼白的唇輕輕開啟，小皇，就這麼出乎意料的睜開了眼睛。
「你……」鏡元穎處於震驚之中，難以說出一個字。
失而復得的喜悅湧上心頭，他緊緊擁住少年的身體。
「還有……七次……」
七次……
腦袋轟的一聲清明開來，關於少年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為什麼了。
少年曾經說過，「我是貓妖，有九條命，九條命加在一起的時間就是普通人類九輩子的時間，但是我可以死八次！那樣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變老了！」
鏡元穎莫名其妙的就生起氣來了，啪的一巴掌拍在小皇的後腦上。
「你是笨蛋嗎！簡直蠢死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妖精！」
小皇第一次見溫柔的鏡元隱發這麼大的火，害怕地縮了縮腦袋，委屈地嘟起嘴巴。
「就算……就算你不愛我，我也想和你一起變老啊……」
「真是的……」鏡元穎又想哭又想笑，揉了揉剛才自己拍打的地方，可能下手真的有些重了。
「若是你敢再死一次，我就立馬把你埋了，讓你在棺材裡面再也出不來！」鏡元穎嘴上恐嚇著，眼中卻帶著一絲別樣的情感。
小皇嚇的縮了縮脖子，伸手抱住鏡元穎，「主人，不要這樣……主人……」
「那你還敢不敢了？！」
「我……」小皇語氣依然猶豫。
他要九條命有什麼用啊，他只是一隻，想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變老的貓而已。
「傻瓜……」鏡元穎嘆了口氣，「你別死了，你什麼樣子都好，況且，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少歲，或許我也能活幾千年呢，要知道……我也不是普通的『人』啊。」
小貓陡然瞪大眼睛，他覺得鏡元穎的話里有其他的意思，可能是類似於「我們可以一起變老」這樣的信息，可單純的他還弄不明白，還不敢確定。
「所以，以後別這樣了，知道嗎？！」
「嗯，知道了！」小皇笑彎了眉眼，他才不想再吃人間的毒藥呢，肚子現在還有些疼呢，「主人，我餓了，我想吃魚……」
鏡元穎無法無視小皇最後一個字輕微撒嬌上挑的語氣，愛憐的拍了拍小皇的腦袋，「今天的還沒做，只有昨天的剩魚，吃不吃？」
「唔……」小皇有些失落，不過立馬又開心起來，「嗯！和主人一起吃！」
鏡元穎微笑點頭，彷彿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淡定從容的鏡元穎，伸手幫小皇穿衣服。
「主人……」小皇頗有些蹬鼻子上臉，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他的主人對於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這還是沒辦法阻止自己問他，「你也這樣為陛下穿過衣服嗎？」
鏡元穎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
小皇瞬間失落起來。低下頭抿著已經恢復血色的唇，活脫脫一個失寵的小妾摸樣。
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鏡元穎不由笑出了聲，「可你和陛下，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不一樣……」小皇目露委屈。
「嗯，」鏡元穎揉揉他軟軟的頭髮，「陛下啊，他那個人，可自私了。」
「啊？」小皇難以置信的看著鏡元穎，他這是……再說陛下的壞話？
「他可捨不得……」鏡元穎湊過去，吻了吻小皇的唇角，看見少年立馬紅了臉，「可捨不得，為我丟一條命啊。」
小皇心跳快的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他還不太了解。
可這樣就夠了。
他已經，沒什麼好求的了。
皇宮裡，殷晟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腦袋。
果然是太專心於朝政，累壞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