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 神針手威震太原府 秋海棠勇殺邪佞人
詩曰:
馬陵軍中多良將,累敗金人在番邦。
河東河北皆得勝,再會兵馬驚蠻慌。
話表陳明遠用黃立舉為內應,佔了河間府,黃立舉又主動請令潛入涿州,好賺他姐夫。且說陳明遠當日起兵向涿州而來,路行一日,大軍也不紮營,直抵城下。趙京在城中得報,便教點起軍馬將要出戰。黃立舉道:「我隨姐夫一起前去迎敵。」趙京依允,方欲披掛上馬時,立舉趕近身後,抽出刀來,架在脖子上。張意、戚全展驚訝不已,趙京兀自也吃了一驚,忙道:「小舅,你這是為何?」立舉便道:「姐夫,非是我不念自家情義,只是我如今已歸順了馬陵泊,特向陳明遠請令,前來此間助他攻取涿州,好直逼燕京,早日把金人逐出關外。」趙京道:「原來你早已降了馬陵泊。」立舉又道:「姐夫,你我都是漢人,如何要與他番蠻賣命,且當初我便不願為金人武將,都是那花伍以內妹相挾,不得已而為之。」趙京詫異道:「為何卻不曾聽你說起過。」立舉道:「且暫不多言,姐夫速令人開了城門放大軍入城,不然你我相傷,我姐姐那裡對不住。」趙京只得教張意、戚全展去開了城門,放馬陵軍入內。
且說陳明遠至州衙上,黃立舉架著趙京來見。只看立舉把刀一拋,拜倒在趙京身前請罪道:「姐夫勿怪,只因怕你不肯開城,故先下手。若是有氣,可儘管向我發來。」趙京沒奈何道:「你也知道,你姐姐平日里最疼你,我若沖你撒氣,她豈肯與我干休?」黃立舉道:「姐夫且聽我昔日所受之氣。」遂把花伍往日所作所為相告,趙京怒道:「竟有這等事!」陳明遠便來道:「趙將軍且聽,今汝妻弟已入吾麾下,何不一同入伙,共拒金人,早日救百姓於苦難之中。」趙京便道:「也好,我本是漢人,該當為漢家出力,陳頭領既不嫌棄,願在帳前聽用!」又問張意、戚全展道:「你二人意下如何?」二將皆道:「哥哥既願歸降,我二人自當追隨!」陳明遠見又收了三將,欣喜不已,便教擺宴席慶祝,擇日出兵攻打燕京。
話分兩頭,再言庄浩這隊兵馬,自那日出了開封府,每日只行六十里,於次月十一日才至太原府境內。庄浩謂何熙道:「我大軍只負責太原、大同二府,此首戰務必要得利。」何熙道:「可先教張智鈞與夏夢迪二人潛入城去,聞說太原府守將名喚楊無常,此人極好女色,可教他二人見機行事,用計除了楊無常,太原府當可得也。」便喚張智鈞、夏夢迪二人過來,何熙細細分付了,二人便先往太原府而去。庄浩就領大軍先往平晉縣來,四面圍住。城中軍馬不多,無以抵抗,只得開城投降。庄浩軍馬就城中駐紮,次日往太原城下來。太原哨探軍兵,飛報入城來。楊無常得知了,忙遣部下四個將佐,都披掛上馬,領兵出南門來拒敵。當時兩軍各排成陣勢,鼓聲喧天。庄浩軍中神針手郝郡楠飛馬出陣,手持一條金鳳槍,身披桃紅甲,上襯白紗。北軍陣里見了,都嘆郡楠容貌。那四個將佐,分別喚作:王生、苟獲、白存、吳明。四將見郡楠在陣前搦戰,不禁笑道:「到底是水窪草寇,想必是軍中折將的多了,只能使婦人前來送死。」白存道:「看這女將倒十分有姿色,不如捉她回去獻與楊鈐轄,也好稱我們會做事。」苟獲樂道:「久聞這馬陵泊里貌美女子甚多,我們也當捉幾個回來做婦人。」白存當先奔出陣去,郡楠見來人,亦拍馬而上。二將征塵影里,斗二十餘合,郡楠便走,白存趕去。郡楠將左手提了金鳳槍,右手去袍下取出那小弩,猛地回身覷著白存便射。白存未曾防備,吃那弩上射出的三根銀針打中面額。那銀針每根都有半寸粗細,白存吃痛,棄了軍器,手捂面額,便要撥馬回陣。郡楠已丟了弩,縱馬趕來,照后心上一槍,把白存搠下馬去。
北軍陣上三將見折了白存,大驚,便要來報仇。苟桓一馬趕出,直搶郝郡楠。郡楠見苟獲來的兇狠,仍把右手望袍下摸去。那苟獲騎馬將至,被郡楠又取一弩,望著咽喉射去。只看三根銀針齊齊打中咽喉里去,苟桓翻身顛落下馬。北軍見不一時間,吃郝郡楠一個女子連殺二將,個個嚇的面如土色,王生、吳明急忙領兵退回城去。庄浩等人在陣上喝彩不迭,見北軍退走,便教攻城。城中將士守了一兩個時辰,眼見得將要城破,那楊無常卻想了一個歹計來,教軍兵把城內百姓都驅趕上城,與庄浩軍大叫道:「你等常自稱替天行道,如今卻要置這伙賤民的生死於不顧么?若再不退軍時,我教他們都死!」庄浩大驚道:「這廝好生可惡!」只恐百姓有失,急令退兵,大軍也不回平晉縣,就分作四隊,圍住太原四門,都在離城十裡外安營紮寨。何熙與庄浩道:「如今張智鈞與夏夢迪二人已潛入城中,他兩個見我軍攻城不下,定會用計,兄長只待守候時機便可。」庄浩點首,傳令各營,細細留意城中動靜。
卻言張智鈞與夏夢迪入城后,先尋一酒店住下了,今日聞大軍攻城,又見城內士兵在驅趕百姓為防,智鈞與夢迪道:「我大軍乃是義軍,哥哥必不會教這廝們傷害百姓。」夢迪道:「大軍既不能攻城,如今只得仗我們相助了。」智鈞點首道:「我們便行軍師之計,只全倚仗妹妹了,切勿手軟。」夢迪點首。次日天曉,二人吃過早飯,便往府衙而來,求見楊無常。楊無常喚二人入內,張智鈞當時便先道:「小人在城中久聞楊鈐轄大名,今日斗膽求見。」楊無常望著夏夢迪,心中倒有五分歡喜,故作鎮定道:「你二人有何事?」智鈞笑道:「小人兄妹兩個本是廣州來的生意人,原指望做些買賣便回家鄉去,孰料馬陵泊的賊人圍住了城池,出去不得。因我這個妹妹尚有幾分姿色,且又會彈唱,故欲與鈐轄攀個親,也好方便照顧。」楊無常只盯著夢迪看,魂魄早被勾去了,又聽智鈞這麼一說,也不多想,喜道:「甚好,甚好!」當時也不管甚麼軍務,便來拽著夢迪回屋中去。張智鈞見狀,竊喜,又見王生、吳明立在堂上,便悄悄靠近吳明,只待夢迪得手後下手。
卻說楊無常拽著夏夢迪入自己屋內,正好有把琵琶在那裡,便教夢迪先彈奏。夢迪就先彈了首《十面埋伏》,這曲子若是懂行的人聽了,知其中暗藏殺意,然楊無常一個粗人,豈會識得?其使夢迪彈奏,不過為助興緻,當時也不聽了,就喚夢迪過來,欲行齷齪之事。夢迪小心走去,卻將手從衣袖中暗取壓衣刀。楊無常死到臨頭尚還只貪戀美色,一把摟住夢迪。夢迪雖有些驚恐,卻一咬牙,拔出刀來,望著楊無常後頸猛地一插。楊無常大叫一聲,夢迪將其一把推過,翻身死在床上。
夏夢迪既殺了楊無常,拔出壓衣刀來,便去尋張智鈞。廊上那些下人見夢迪雙手都是血,嚇得嚷叫起來。王生、吳明兩個在前堂聞後面嘈亂,不知何事,只待要去看時,張智鈞自知是夢迪得手,早從腰間拔出尖刀來,先捅死了吳明。王生見狀,忙來鬥智鈞,智鈞已取過吳明那把鋼刀,去戰王生。夏夢迪趕到前堂上,叫道:「楊無常那色鬼已吃我殺了,你們還不投降更待何時?」王生吃了一驚,被智鈞逼過軍器,一腳踢翻,用刀架住。那伙士兵見已無頭,只得降了。智鈞活捉了王生,便令開城門放大軍入城。庄浩領軍進城,張智鈞、夏夢迪來見,訴說如何殺的楊無常,庄浩欣喜。又有城內百姓,因深恨楊無常平日里惡性,願求其屍首以啖其肉。庄浩便教把楊無常屍首拋於市集,任由百姓處理。張智鈞又押過王生,王生求降,庄浩應允,便令鬆綁。卻不知這王生暗藏心機,因夏夢迪殺了楊無常,欲去報復,便趁庄浩與眾將說話間,忽地抽出刀來,就望夏夢迪奔去。眾將都不曾反應時,眼看王生將要得手,刀已劈將來。軫水蚓張雷一發沖將過去,撲倒夏夢迪,自己卻吃王生一刀砍在後腦上,登時斃命。眾將見了大怒,齊掣出刀來,把王生剁作肉泥。宋達見折了一個兄弟,懊惱不已。庄浩嘆道:「本不折一兵一將取下太原府,卻不料至此處折了張雷兄弟。」宋達便使人將屍首就城外安葬了。
且言庄浩大軍就城裡歇息一日,次日起兵,欲出雁門關攻打大同府,又令人去報知陳明遠消息。庄浩忽與何熙道:「這一路北上,正是代州境界,且五台山亦在代州,久聞那山上有個智真長老,是個當世活佛,知曉過去未來之事,不如我們順道前去參拜一番,也好問個前程。」何熙道:「也好,他那弟子黑煞神張永偉便是被派下山來助我們滅雷將的,只惜亦身亡了,我們當去答禮。」遂與手下眾將商議了,大軍往五台山來,兩日後便到山腳下,只看一個小沙彌立在那裡,合雙掌自念經。那小沙彌聞得軍馬聲,見庄浩等人到來,走上前道:「諸位將軍可是要見本寺智真長老?」庄浩驚道:「你怎得知?」小沙彌道:「長老已有分付,今日將有一隊軍馬路過山下,要來問前程,特令我於此等候。」姚雨汐道:「長老可在山上?」答曰:「已於昨日下山往別處禮佛去了。」庄浩搖首道:「可惜了。」小沙彌又道:「將軍既是要問前程,長老留有一紙偈語在此,請將軍過目。」獻那紙偈語。庄浩下馬接過,看上面寫著八句話。有分教:
一紙言語前路透,四十字道今生關。
不知智真長老偈語上寫了八句甚麼話,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一員青石山將佐:
張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