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惡因難解

第一百零三章 .惡因難解

烏霾漫天,月華隱沒,長安城靜得若水,也涼得若冰。

霍小玉披著暖袍坐在小閣邊,緊張地看著小築緊閉的門扉——雲晚簫一早便被請入神策府,直到現在都沒有歸來。霍小玉心裡慌得厲害,還差一日,她與晚晚便能締結鴛盟,可是晚晚至今未歸,實在是讓人心灼得厲害。

「姑娘,該歇息了。」絮兒端著熱水進來,勸慰了一句,「雲夫人已差了家將出去打探消息,雲將軍不會有事的。」

「她不會有事。」霍小玉轉過臉來,眉心微蹙,又低低地道了一句,「她也不許有事。」

「姑娘……啊!有鬼!」絮兒的話才說到一半,臉便變得蒼白如紙,忍不住慘呼了一句,瞧見一條黑影從檐上飛了下來,落在了霍小玉身後。

霍小玉大驚失色地回過頭去,「是你!」

魁梧大漢手中提了一個空酒壺,豪邁地放聲一笑,搖了搖手中的空酒壺,「霍姑娘,可願陪在下去打壺美酒?」不是黃衫客又是誰?

「這……」霍小玉舒了一口氣,遲疑地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絮兒,卻瞧見絮兒已倒地昏睡不醒,不由得嘆聲道,「先生既然已經出了手,這打酒之事,還用問我么?」

「要問,要問。」黃衫客依舊笑道,「在下可不知道雲將軍喜歡喝什麼酒。」

「晚晚?!」霍小玉又驚又喜,「晚晚難道在先生那兒?」

黃衫客含笑點頭,走到小閣邊,「那霍姑娘,走么?」

「自然是……」霍小玉提裙欲走,卻突然停下了步子,「晚晚為何會在先生那裡?」

黃衫客捋了捋虯須,笑道:「有些劫,雖然逃不了,但是既然在下出過一次手,後面再出手幾次,又有何妨?」

「劫?」霍小玉大驚,「快帶我去見晚晚朱仙最新章節!」

「莫急,莫急,再驚動幾個人,在下今夜可就太失禮了。」黃衫客安撫了霍小玉幾句,指了指小閣飛檐,「霍姑娘,請。」

霍小玉急切地點點頭,由黃衫客帶著飛上檐角,沿著房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長安夜冷,秋意漸漸消逝,徐徐刺骨的寒風吹起城頭旗幡,冬意漸濃。

七里煙花巷燈影依舊,因為夜深的緣故,尋歡的人兒寂寥許多。

黃衫客帶著霍小玉飛身跳入七里煙花巷的一個小院,只見這裡紅燈高懸,喜字處處,霍小玉知道青樓之中出現這樣排場的「喜」字,只有一個原因——花魁千金賣初夜。

這樣的夜晚,是看客們的熱鬧,中魁者的迷醉,花魁的黯然。

只是,分明該是熱熱鬧鬧的地方,為何卻安靜得讓人害怕,小院之中,除了身邊的黃衫客,就只剩下她霍小玉。

「晚晚在哪裡?」霍小玉驚然看著黃衫客,警然往後一退,「先生帶我一人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黃衫客神秘地一笑,將手中空酒壺放在腳下,「自然是為了取酒。」

霍小玉看著黃衫客走到小院左邊的圓門邊,只見黃衫客向霍小玉招招手,作勢示意霍小玉悄聲過來。

霍小玉半信半疑地小聲走了過去,剛想穿過圓門,卻被黃衫客攔在了身邊。

「咳咳。」

熟悉的咳嗽聲響起,霍小玉歡喜地循聲瞧去,那分明是她的晚晚,可是目光所落處,卻讓她瞬間揪緊了心房——

雲晚簫淡然坐在石桌邊,涼涼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喉嚨前赫然是兩把鋒利的匕首,只要那兩人往前一紮,雲晚簫必定身死當下。

再仔細瞧那兩人,卻也不是陌生人,一個滿臉悲憤,一個冷漠寒面,正是逃走的衛國公公子杜棠之和阿玄。

「晚……」

「這個劫是雲將軍中的因,自然該她自己得這個果,你我暫且先看看。霍姑娘你可放心,在下是不會讓雲將軍有事的。」黃衫客低聲勸慰,卻沒有放霍小玉過去的意思。

「雲晚簫,是我瞎了眼把你當做過命的兄弟!」杜棠之憤聲大喝,眼珠子隱隱都是血絲,欺君之罪罪可誅九族,他如今也成了亡命欽犯,只怕只能在刑台下,才能瞧見親人最後一面。

「公子不必多說,待你我穴道解開了,馬上要了他的命便是!」阿玄在旁勸慰,如今與身邊的他都成了一輩子無法見光的人,日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衛國公公子,或許,他與她可以在近一分,就這樣相伴一世也好。

霍小玉愕了一會兒,恍然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黃衫客,「先生,原來你點了他們的穴道!」

黃衫客無奈地笑笑,低聲道:「今日進城打酒,恰好瞧見他們打個你死我活的,索性一併帶來這裡清醒清醒,誰知道我才轉身,那兩娃兒又想出手傷人,只好點了他們的穴道,好讓他們靜下來好好說話財色兼收全文閱讀。」

霍小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先生料事如神,當真只是恰巧經過?」

黃衫客輕笑捻須,「霍姑娘一顆玲瓏心晶瑩剔透,當真像極了當年的紅拂姑娘。」

霍小玉含笑道:「先生也頗有當年虯髯客風采。」

「我又怎及他十分之一?」黃衫客忽地笑容淡了幾分,眸光黯然,似是被霍小玉勾起了什麼往事。

「雲晚簫,你如此忘恩負義,今日我定要將你刺出幾十個血窟窿,以解我心頭之恨!」杜棠之越罵越狠,偏偏雲晚簫就是不發一言,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傻晚晚,你說句話啊。」霍小玉遠遠瞧著那個略顯瘦弱的身影,揪緊了衣角,這個時候她還不解釋,難道真要等到穴道解開、匕首見血才解釋不成?

「咳咳。」雲晚簫又輕咳了兩聲,淡淡道,「或許現下是禍,焉知他日不是福?長安城不是久留之地,能走一個是一個,往後看,晚簫問心無愧。現下看,晚簫確實陷害忠良,你責罵得有理,若是覺得心頭舒服,儘管罵便是。」

「你!」杜棠之略微一頓,更是惱怒,「長安不是久留之地,可東都卻是要命之地,爹娘跟妹妹若是真到了東都,只有死路一條,你還敢說問心無愧?」

雲晚簫冷聲道:「到了東都,頂多遭幾日牢獄之災,萬萬不會丟命。」

「欺君之罪,豈是幾日牢獄便算罰了的?」阿玄不禁冷嗤道。

雲晚簫冷笑道:「棋盤上有些餘子若是可以收回棋盒再用的,執棋之人自然會想方設法地保住,若是這些餘子還可以換來更大的贏面,執棋之人更會珍之若寶。」說著,雲晚簫定定看著阿玄,「姑娘你認為呢?」

杜棠之聽得迷茫,「雲晚簫,你究竟想說什麼?」

雲晚簫沉聲道:「若是可以遠離官場,就儘快遠離,有多遠,離多遠,否則,一朝入局,想要出局,難如登天。」略微一頓,雲晚簫平靜地看著杜棠之,「你我不若打個賭,若是此次衛公至東都有事,我以一命償你,如何?」

「休要信他!」阿玄連忙道。

杜棠之沉吟不語,過去的雲晚簫可以為長安百姓搏命城下,突然掉轉矛頭陷害衛國公府,一直是他百思不解之處。

曾經那樣大仁大義之人,怎會做出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我可指天為誓,若有違背今日之賭,天誅地滅。」瞧杜棠之依舊將信將疑,雲晚簫乾脆地開口,雖然被點穴道難以動作,可是說話的語氣卻是萬般篤定。

阿玄的目光落在了雲晚簫腰間懸著的神策腰牌上,恍然道:「他陷害你妹妹,為了就是能進入神策府。棠之,你不可信這種攀附權貴、不擇手段之人!」

經過阿玄點撥,杜棠之下意識地目光瞧向了雲晚簫的腰牌,臉色變得更為鐵青,「雲晚簫,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信你?」

「無話可說。」雲晚簫輕嘆了一聲,索性合上雙眸,不再說話。

黃衫客也低嘆一聲,「此結難解,後面的路,只怕要提防的又多了一些人。」

霍小玉愕了一下,低頭沉吟片刻,忽地抬頭對黃衫客道:「先生可解開他們的穴道,容我一試。」

黃衫客遲疑了會兒,點頭道:「或許這也是解結之道。」說完,帶著霍小玉從圓門走了出來,讓杜棠之與阿玄都吃了一驚財色氣功大師。

「德安……郡主!」

「阿玉!」

黃衫客將兩把匕首奪下,一一解開了三人的穴道,負手立在一邊,道:「有話可好好說,若是再動手,可別怪我讓你們再定一日。」

杜棠之與阿玄都知道黃衫客的身手,如今有他在旁,就算動手也占不得什麼好處,只得憤憤地立在邊上,瞪著眼前的雲晚簫。

「阿玉,你怎麼……」雲晚簫焦急地聲音突然一頓,瞧了一旁的黃衫客一眼,心中已有了問題的答案。

霍小玉上前對著雲晚簫嫣然一笑,酥酥地眨了下左眸,握住了雲晚簫的手,「我的大將軍,你破不了的陣,不如讓小女子試試?」

雲晚簫剛想說什麼,霍小玉已接了口,「杜公子,還有……」霍小玉看了看阿玄,「這位姑娘,你們不信我家這位大將軍之言,那可信我之言?」

杜棠之驚問道:「難道是他一直藏著你,所以不管怎麼尋都尋不到你?」

「不錯,她也犯了欺君之罪,只這一點,要她的性命易如反掌,不是么?」霍小玉說完,轉頭看了看雲晚簫,「她跟你們打賭,若是衛國公有事,她以命償你們,不如我再加點賭注,我也以命償你們,如何?」

杜棠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阿玉……」雲晚簫實在是不想讓她卷進來,話才說了一半,便又被霍小玉給打斷了。

「後日是你我的大喜日子,你犯了欺君之罪,便是我犯了欺君之罪,夫妻本就是一體,你若有事,我也不會獨活,你堂堂大將軍都不怕,我區區小女子又怎會害怕?」霍小玉說得決然,卻不見臉上有懼色,反倒是坦然得讓杜棠之與阿玄驚愕。

「你們要成親?」杜棠之又是一驚。

霍小玉笑道:「若是杜公子願意賞臉,不妨後日來香影小築喝杯喜酒?」

「這……」杜棠之遲疑了。

阿玄獃獃看著霍小玉,這個曾經她想殺死的女子,此時此刻哪裡是風塵弱女子?阿玄忽然覺得,眼前的她竟是這般的可敬。

霍小玉點頭含笑:「今日賭注我已下好,莫非你還不信?」

杜棠之倒吸了一口氣,道:「德安郡主既然都開了口,今日也不由得我信與不信。」說著,杜棠之依舊惡狠狠地看著雲晚簫,「雲晚簫,你最好記住你今日的賭注,若是爹娘妹妹在東都有什麼差池,你的欺君大罪也跑不了!」說完,給阿玄遞了個眼色,「玄,我們走。」

「慢!」霍小玉忽然喚住了兩人,笑道,「既然是打賭,怎可只有我們下注?」

杜棠之失望地轉過頭來,「下什麼注?」

霍小玉篤定地道:「若是衛國公府上下無事,我要你一生都不可找我家晚簫的麻煩。」

杜棠之冷笑道:「賭就賭!德安郡主,好自為之!」

「不送。」霍小玉瞧著杜棠之與阿玄走遠,給他們這一個欺君大罪捏在手裡,至少這些日子,她的晚晚不必擔心路上又殺出什麼刺客來。

黃衫客會心一笑,對著霍小玉點頭輕笑,原來有些結,並非那麼難解,也要看解結的究竟是什麼人?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這章只是個轉折章,但是大家一直期待的東東~下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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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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