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找
商渺的聲音很輕,然而盛聿卻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整個人都顫了下。
他嗓音也在抖:「你不要說話,求你了,別說話……我害怕。」
他害怕聽見她嘴裡那些絕情又諷刺的話,也害怕她對於他只剩下厭煩和疏離。
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不對……他們以前也不是這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硬生生把商渺逼成這樣的。
盛聿抓不住商渺了,總覺得整個人都像沒有力氣似的。
但越抓不住,他越用力,但實際這些力氣落在商渺身上卻沒多少感覺。
反倒是盛聿,因為他手上掛著點滴,這樣忽上忽下又用力的,反而讓血液迴流了。
於是輸液管下面那截都是紅彤彤的,而且他手背上扎針的地方也開始冒血。
商渺以前好歹照顧過外公,大概知道這種怎麼處理,她果斷將盛聿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掰開,然後直接放回床上。盛聿手裡一空,獃獃的看著她,正想說話,就聽到商渺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先把手上的傷處理好再說話。」
盛聿就閉嘴了。
只是他還是神情黯淡的看著商渺。
護士來的很快,動作利索的把盛聿手上的針處理好,然後又一次強調讓盛聿好好輸液。
商渺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就準備離開:「齊頌在外面,我讓他進來陪你。」
盛聿張了張嘴,「一一,我……」
商渺不回頭的說,「等你養好傷再說其它的吧。」
盛聿看著她,卻有些執拗,「沒有什麼其它的,我想告訴你的是,從知道你失蹤那天開始,我就在害怕,我恨不得把韋覃,把我自己都掐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
「一一,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好不好?以前的盛聿就是個混蛋……」
他祈求的看著商渺,等待著她的判處。
商渺握住門把手的手慢慢收緊,她聽著盛聿乾澀期盼的聲音,心裡卻是荒蕪一片。
她沒有動,目光低垂,看著自己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指節,想說話卻覺得嗓子發痛。
直到好一會,她才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出兩個字:「不好。」
當然不好。
盛聿說要補償,可是該怎麼補償呢,從哪裡補償呢?
是她幾年的青春,還是被人指著鼻子嘲諷時被踐踏的自尊,或者是那些他口中落在她身上切切實實的傷害的所謂保護呢?
商渺在喜歡盛聿的這些年裡,已經將熾熱的感情磨平成了荒原。
所有後來認識她的人都說她理智,說她冷靜。
可一個真正理智又冷靜的人,真的會這樣死心塌地的跟在一個人身邊這麼多年嗎——看著他和別人親密,看著他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
不疼嗎?不難受嗎?不委屈嗎?
只不過是被她那層強制鑄造起來的平靜外衣給鎖在了軀殼裡而已。
尤其是在她見過了盛聿對別人那樣容忍且溫柔的愛意以後,她本就貧瘠乾涸的心底,又怎麼可能去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呢?
缺愛的小孩既可憐又可悲。
她想要被愛,卻又總是得不到。
小時候父母不愛她,後來,盛聿也不愛。
商渺用了自己一整個青春去執著愛這件事,直到後來才明白,她從來都沒有被愛的資格。
因為她自己都談不上多愛自己。
求愛者灰飛煙滅。
商渺已經粉身碎骨過一次了,所以她選擇了在自己的心牆上一根一根的釘上了籬笆,隔絕掉所有人。
她可以在籬笆里和過路的人打招呼,但是絕不能再允許誰進去了。
她扶住門框,自己的眼眶也開始不停泛紅,她聲音都是用盡所有力氣才能發出來的。
「盛聿,你這些話會和多少人說呢,和宋音音也說過嗎,你說你以前都是假的,你和誰都沒有發生過關係。」
「可是我都看到了啊,我看到你那麼維護宋音音,看到你那麼喜歡她,你一定是世界上最高明的騙子,一點破綻都沒有。」
「你們一起做過很多親密的事,說過甜蜜的話,甚至還有許多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你讓我見到了你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又憑什麼讓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呢……」
「你那麼會演戲,萬一你也是在騙我呢……」
商渺說到後面,聲音哽咽,她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商渺性格隱忍,她哭的時候也是這樣,咬著嘴唇不出聲,只是悶著掉眼淚。
她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孑然一身了,我賭不起的,盛聿,你放過我吧,你救了我,我們以後互不相欠了。」
商渺說完都沒給盛聿反應的時間,就直接開門出去。
門口齊頌和林雅還在,看她出來,林雅一愣:「怎麼了,怎麼還哭了?」
商渺啞著嗓子:「回病房吧。」
林雅也顧不得其它,抱著小桑果走了。
齊頌看著她們的背影,眉梢一挑吹了聲口哨,轉頭悠悠進了盛聿的病房。
「這是怎麼了,她怎麼哭了,你倆經歷生死以後終於互訴衷腸,然後感動到哭了?」
齊頌是慣有的調侃,他饒有趣味的看著盛聿,直到盛聿抬起頭,露出泛著猩紅的瞳孔,齊頌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收了回去。
他頓了下:「到底怎麼了?」
盛聿啞著嗓子:「她說和我互不相欠了。」
齊頌:「那不是挺好的嗎?」
「她不要我了。」盛聿嗓子幾乎是嘶啞,又帶著氣急的委屈:「她真的不要我了!」
商渺說他是騙子,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盛聿的胸膛上彷彿插進了一把刀,正好戳在他的心臟上,然後將那裡攪得破碎不堪,連呼吸都做不到了。
可是那把刀他拔不出來,那是他曾經親手扎在商渺心上的,現在不過是她還給他了而已。
盛聿難受得聽不清楚任何聲音,他雙眼也是模糊,腦袋裡都是商渺剛剛哭著讓他放過她的樣子。
他放過她,那誰來放過他啊……
盛聿眼裡全是絕望,他看著天花板,忍受著骨頭都在疼的窒息感,他知道,他的報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