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賈赦亂點鴛鴦譜(1)
德盛坊。
回到家中的賈琰沐浴更衣,在燭火下照舊手不釋卷。
這是少年十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到了賈琰,為了春闈,為了科舉晉身,他也不得不從善如流。
大周王朝的科舉制度類宋,略有差異。
此時還沒有後來的八股文制度。
考試以經義、詩賦、策論為主。
上述三者,皆為少年的強項。
賈琰穿越過來,融會貫通了記憶和靈魂之後,愈加佩服少年的滿腹經綸。
這大概七成屬於天賦,三成源於勤奮。
對於大多數讀書人來說,科舉之路其實非常艱難,遠甚於後世的高考。
各省數千舉子進京參加春闈會試,錄取者最多百餘人。
這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所以古人才詩曰,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紅燭搖曳,夜已深沉,阿昌早就入睡,賈琰披起大氅推門而出,走到院中。
月明星稀,寒風刺骨。
他抬頭望向滿天繁星,思緒飛遠。
他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事情。
他的親人,他的戰友,他晝夜不離身的狙擊步槍和防暴匕首。
上輩子他可以毫不遲疑將後背交給兄弟,但在這個古代世界,他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遍地荊棘,一步都不能走錯。
他唯有如履薄冰,努力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上。
但這何其艱難。
所以穿越至今近月,他的心神一直都處在某種繃緊的狀態。
好在一切尚還順利,成功扳倒了賈珍,清除了暫時的生存之患。
廂房中傳來阿昌如雷的鼾聲,賈琰扭頭一瞥,啞然失笑。
這廝頭腦簡單,又極感性,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想哭就哭,想睡就睡。
賈琰聳聳肩,覺得自己也該去睡個好覺,養精蓄銳,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賈琰就走回卧房,匆匆脫去衣衫,鑽進了厚厚的被窩,漸沉沉睡去。
而燈未吹熄,珠淚一直滴到天明。
……
光武衛在德盛坊的百戶所內有五六十名光武衛,自打北鎮撫司一把手諸葛超親自進駐以後,光武衛們便猜測住在坊內的賈解元受到了皇帝的青睞。
否則,以諸葛超這樣的大人物,豈能屈尊親臨德盛坊這種平民區。
連日以來,光武衛隱在暗處保護賈琰,發現賈琰的生活極其規律,當然也極其單調。
早起晨練,約莫一個半時辰。
早餐后赴凌煙閣拜見三儒,談詩論對,說些應試的事兒。
午時準時歸家,午餐吃得極多,以雞子、肉食為主。
午餐后午睡半個時辰。
下午至深夜,便閉門讀書。
實際隨著賈琰在京師名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他的行蹤。
若非此刻賈珍案尚未塵埃落定,賈琰仍然處在風暴的漩渦之中,此時賈琰宅外怕是已經聚集了來訪的各地舉子。
這日午時三刻,德盛坊光武衛便發現了賈宅外來了一個錦衣青年,乘坐著一輛掛有榮國府銘牌的馬車。
賈琰與賈家為仇,榮府人的到來,引起了光武衛的警惕。
賈璉奉命來請賈琰,馬車才到巷口,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兩名光武衛攔住,再三反覆盤問清楚,搜完全身見無利器,這才放行。
賈璉叩響宅門,求見賈琰,但卻一直站在寒風地里苦熬了大半個時辰才見到賈琰。
阿昌的理由很簡單,少爺在睡覺。
若是往常,賈璉早就拂袖而去,但現在賈璉不敢,也不能。
賈璉臉色凍得發紫,他走進賈琰的書房,見對方正披著大氅伏案疾書,阿昌則手持大棒虎視眈眈站在一旁。
其實阿昌純屬多此一舉,院中已有數名兇悍的光武衛嚴陣以待,若賈璉稍有不軌,便會被當場拿下。
賈琰擱下手中的筆,抬頭望向賈璉。
並不陌生,上次在榮府已經見過這位著名的綠帽生產商一回了。
賈琰面露奇色,如果說勾搭女人也是一種社交能力,那麼,賈璉絕對是這個領域的超級社牛。
無論香的臭的,無論是誰的老婆,只要他想,半日不到,就能滾到床上去。
真真好牛逼。
一念及此,賈琰心中居然生出一種很荒誕的既視感:現代兵王與紅樓炮王的對決?
賈璉被賈琰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他乾咳兩聲,拱手道:「賈解元!」
賈琰心中呵呵,面色淡漠。
這應當是紅樓賈府中人頭一遭正視自己。
過往的稱呼不是「這小廝」就是「那小賊」,頂多喊一聲「琰哥兒」,如今卻一本正經稱之「賈解元」了。
「不敢當。漣二爺來此作甚,有話直說吧。」
賈璉面色複雜輕道:「老太太請賈解元過府商議,歸還你家資一事。」
原本被賈府蔑視踩踏的少年,卻成為榮府最大的債主。
這讓包括賈璉在內的榮府中人憤慨,羞怒,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這是皇帝的口諭。
若不能償債迅速擺平此事,賈珍案就會牽連延伸至榮府。
而事實上,朝中文臣洶湧,正在試圖將榮府和整個京師武勛拉下水。
「非法佔我家資者乃賈珍,與榮府無關,琰與老太太商議個什麼?」
「賈珍犯案入了昭獄,此刻寧榮二府,皆以老太太做主。煩勞賈解元過府一趟。」賈璉深躬一禮,央求道。
他這輩子態度如此謙卑的,也只有面對他老子賈赦時。
……
賈琰要去榮府,諸葛超聞報沉吟片刻,擺擺手道:「喚諸葛青陪伴前往。」
雖然在諸葛超眼裡,榮府就是個安樂窩,實在不能算是什麼龍潭虎穴。
也料定榮府不會動賈琰分毫,但作為賈珍案的重要證人,還是康督公親自交代的保護對象,謹慎起見,諸葛超還是不放心。
讓諸葛青同去,榮府如果不是要謀反,一定不敢輕舉妄動。
賈琰和諸葛青乘坐榮府的馬車去了榮府,他們還在路上,榮慶堂上就已經吵翻了天。
賈政和賈赦這對兄弟,生平頭一次當面掐起來。
賈政自是準備變賣資產籌集銀款用以償還賈琰,而賈赦則是梗著脖子大叫,嚷嚷憑什麼榮府要為寧府埋單。
賈珍挖的坑,榮府為何要去填?
因為關乎榮府的生死存亡,所有榮府的外男內眷都悉數聚集在榮慶堂上,諸人諸女眼瞅著賈政賈赦當面翻臉,心情鬱郁。
都明白這實際是長期矛盾的積累爆發罷了。
賈赦為長,卻住進了東路院。
賈政為次子,卻因為賈母的偏愛,居於正宅,掌控榮府。
賈赦要說心中沒有怨氣,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