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沒指望了
大唐天寶十二載（753年）九月底，就在青稞的成熟季，吐蕃大將軍尚結息率領長駐積石山防線的十五萬衛戍軍千里回援邏些，最終卻在邏些城外一戰盡墨，甚至就連隨軍的吐蕃嗣子墀松德贊和大相仲巴傑都成了俘虜。
趁著吐蕃民軍和安西軍在打掃戰場，李佐國找到李嗣業小聲問道：「阿爺，吐蕃嗣子還有吐蕃大相，你打算如何處置？」
李嗣業皺眉問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李佐國低聲說道：「阿爺，封節帥的大軍在羊同與吐蕃贊普的大軍打得如何，我們不得而知，或許已經勝了，或許仍然相持不下，又或許……」
說到這停頓了下，李佐國又接著說道：「所以孩兒的意思，先派一隊精兵押解吐蕃嗣子以及大相仲巴傑等一干戰俘前往長安奏捷？」
打了勝仗之後如何奏捷，是有大學問的。
當年高仙芝在平定小勃律國之後，越過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直接向長安奏捷，就讓夫蒙靈察很不爽，最後還是李隆基出手將夫蒙靈察調走，並將高仙芝扶上節度使高位，才最終平息這場風波，但是這也給安西軍開了一個很壞的頭。
這會兒，李佐國就建議李嗣業學高仙芝，越過封常清直接向長安奏捷。
當年高仙芝只是平定了小勃律國，就能擠走夫蒙靈察接任安西節度使，這次他阿爺直接平定了吐蕃，擠走封常清接任節度使豈非手拿把攥？搞不好還得敕封國公，這樣的話他李佐國就算什麼事都不幹，將來也能穩穩的當一個郡公。
……
陸小寧正好聽到李嗣業和李佐國父子倆的對話，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
嚴格來說李佐國的做法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上位者也很樂意見到，因為只有底下的人互相之間存在矛盾，上位者才能夠居中玩平衡術，底下人要是一團和氣，那麼上位者很容易會被架空，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或者人情世故。
但是陸小寧的骨子裡又十分的不屑於這種做派。
許多事，壞就壞在這種人情世故。
倒要看看李嗣業會做出什麼選擇？
……
「住口！」李嗣業聽了卻勃然大怒，「說什麼呢？」
李佐國皺眉說道：「阿爺，這其實也沒有什麼，高節帥也是這麼做的。」
「高節帥曾經這麼做過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效仿，無論對錯？」李嗣業怒道，「那你就錯看了你阿爺，你阿爺我可不是這等小人。」
「阿爺還請慎言，高節帥可不是什麼小人。」
李佐國還要繼續勸說時，行轅上空忽然響起陸天師的聲音：「李嗣業，你是個令人欽佩的君子，李佐國你應該跟伱阿爺學學如何做人。」
「啊？」李佐國的臉色當即垮下來，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
「喏。」李嗣業則是叉手唱了個肥喏，「李嗣業教子無方，讓陸天師見笑了。」
「你是你，你兒子是你兒子，這是兩碼事。」陸天師說道，「還有，剛才我看到封常清的安西軍主力了，距離邏些城大概還有兩百餘里。」
「封節帥的大軍也到了？」李嗣業真喜出望外。
李佐國則暗道一聲好險，得虧阿爺沒有聽他的，真要是聽了他的派兵押著墀松德贊以及仲巴傑等戰俘前往長安奏捷，鐵定被封常清追回來，再然後他阿爺還有他李佐國，就別再想在安西立足了。
李嗣業道：「那得迎迎去。」
當下李嗣業點起數百親兵前往迎接封常清大軍。
……
藏河河谷，封常清率領安西軍主力以及三萬胡騎正逶迤行進。
隨行的還有吐蕃贊普尺帶珠丹，吐蕃大將達扎路恭，吐蕃活佛結尊生根翁述以及吐蕃五如的十萬大軍，不過都是戰俘身份。
尺帶珠丹在度過了最初的羞恥期后，開始冷靜下來。
進而開始主動的跟封常清商討起了吐蕃的善後事宜。
「封節帥，我們山南悉補野家族向來仰慕大唐文化。」
「先祖松普干普曾迎娶太宗皇帝之女文成公主，我也曾迎娶大唐聖人之妹金城公主，我悉補野家族與大唐皇族可說是世代通婚，極為親善。」
「正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所以與其扶持其他名不見經傳的家族來統治吐蕃，還不如仍用我們悉補野家族。」
尺帶珠丹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試圖說服封常清。
封常清從馬背轉過頭，看著蜷縮在囚車中的尺帶珠丹，問道：「尺帶珠丹，原來你也知道吐蕃與大唐世代通婚啊？那你們吐蕃為何還要屢屢犯境？奪了大小勃律不夠，奪了吐谷渾和九曲之地還不夠，還要奪我大唐的安西大都護府？」
「這都是受奸人蒙蔽，現如今我已經幡然悔悟。」尺帶珠丹賭咒發誓道，「我可以雅拉香波山神以及生根活佛的名義立下毒誓，此生永遠臣服大唐，再敢興兵犯境，必不得好死，死了還要下十八層刀鋸地獄……」
「尺帶珠丹，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封常清哂然說道。
見始終說不服封常清，尺帶珠丹便決定小小威脅一下，或許效果更好，當下又說道：「大唐如果將把吐蕃打造成另一個都護府，那是痴心妄想，因為吐蕃民風驃悍，絕非安西諸小國所能比，若沒有我們悉補野家族鎮守，吐蕃必定生亂，大唐駐軍少則無用，若是多駐軍則糜費糧餉，很容易拖垮大唐的錢穀用度，據我所知，大唐的國用似頗有不足。」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封常清說完對著天空叉手唱了一個喏，又說道，「我們道家的陸天師已經想好了久安之策。」
「陸天師？久安之策？」尺帶珠丹哂然道，「卻不知是何手段？」
封常清道：「到了邏些你就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嗣業的大軍早在四個月前就已經攻陷邏些，這樣的話，陸天師的久安之策只怕是已經推行開來，從此之後你們悉補野家族統治吐蕃就成為歷史了。」
尺帶珠丹卻嗤的笑出聲。
「封常清，不是我打擊你。」
「憑李嗣業的萬餘人馬絕不可能拿下邏些。」
「還有你說的那個陸天師，也不可能安撫得了邏些的那些貴族，更別提邏些周邊的那些個邦國的土王，沒有我們悉補野家族，唐軍在雪域高原將寸步難行。」
話音剛落，一支數百人的騎兵正從藏河河谷的東邊飛速的靠近。
「是我們安西的軍旗。」隨行親兵興奮的道，「節帥，是我們的人！」
「嗯，應該是李嗣業。」封常清欣然點頭道，「看來他真的已經拿下邏些。」
「啊？」尺帶珠丹、達扎路恭和結尊生根翁述活佛便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看向河谷東邊快速接近的數百騎人馬。
離得近了，發現真是大唐安西軍。
領頭的武將身材極為魁梧，可不就是李嗣業。
看到這，尺帶珠丹頓時眼前一黑，最後的一絲僥倖心理也湮滅。
不一會，李嗣業就飛馬來到封常清的跟前，先在馬背上叉手唱了個肥喏，又恭敬的對著封常清說道：「啟稟節帥，嗣業幸不辱命，已於四個多月前攻陷邏些，並於今日全殲了自積石山方向回援的尚結息軍。」
「啥？」尺帶珠丹和達扎路恭一下瞪大眼睛。
「哦？」封常清也是驚喜莫名道，「從積石山回援的尚結息大軍也被全殲了？」
「是的，也被全殲了。」李嗣業笑了笑又說道，「吐蕃嗣子墀松德贊，大相仲巴傑還有大將尚結息等，都被活捉了。」
尺帶珠丹便痛苦的閉上眼。
全完了，這下吐蕃徹底沒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