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急匆匆興建洛陽宮
這ri武帝想起他對愛妃陳婉的許諾,要讓妃子們在洛陽宮裡喝到建康水。現在大運河已經開挖,引建康水到洛陽指ri可待,但是洛陽沒有可以容納眾多嬪妃的宮殿,仍是不能美夢成真。
這天朝會之後,武帝把宰相楊素下來,說道:「長安地處西北,宮殿陳舊,不是天朝駕馭四海的理想都城。洛陽地處九州中心,可以設為東京。」
楊廣之所以選中洛陽,是因為洛陽所處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優越了,早就有王城之謂,西周時鎬京是首都,洛陽是東都;到了東周時洛陽更成為王朝都城,鎬京就不是首都了,就像楊廣大規模強行移民其實並不是他的獨創一樣,實行兩京制,在他之前和之後也都是前有古人,後有來者。就像東漢,就是長安和洛陽兩個京城。
楊素說:「陛下和古人不謀而合,東漢就是兩京並立。天下雙核,可保江山永固。」
武帝道:「洛陽地勢雖好,卻是宮殿太少,不能容納很多人口。」
楊素道:「宮殿不夠,可以建造。臣舉薦宇文愷和封德異去做工程總監。」
武帝當即宣宇文愷、封德彝二人進殿,說道:「朕想古來帝王,俱有離宮別館,以為行樂之地。朕今當此富強,若不及時行樂,徒使江山笑人。朕思洛陽乃天下之中心,今可設為東京,要造一所顯仁宮以納四方不朝,又可備朕萬機之暇,巡遊天下。這件事就交給二卿去辦。」
宇文愷奏道:「古昔帝王,皆有明堂以朝諸侯,況舜有貳室,文王有靈台、靈沼,皆是功豐烈盛,yu顯仁德於天下。今陛下在位不久,而胡越一家,造顯仁宮以彰聖化,正與舜、文同軌,誠古今之盛事也。臣等敢不效力!」
宇文愷引用舜帝有離宮,周文王有靈台靈沼的典故。舜帝有娥皇女英兩個妃子,特意造了兩座宮殿。周文王在長安西北四十里造有靈囿。靈台是靈囿中的主要高台建築物,靈沼在靈台之下。其功能觀天象,察吉凶。同時還兼有制定律歷、於民施教、動員戰爭占卜大事、慶祝大典、會盟諸侯等多種功能。武帝聽了這番話,不禁大喜。
封德彝又奏道:「天子造殿不廣大,不足以壯觀;不富麗,不足以樹德。必須南接皂澗,北跨洛濱,選天下之良材異石與各種嘉花瑞草、珍禽異獸,充實其中,方可為天下萬國之瞻仰。」
武帝興高彩烈說道:「二卿竭力為之,朕自有重酬。」
遂傳旨敕宇文愷、封德彝營造顯仁宮於洛陽。凡大江以南、五嶺以北,各樣材料俱聽憑選用,不得違誤。二人領旨而出,早驚動了滿城百姓。
高穎聞此消息,連忙來見賀若弼,商議道:「主上驕奢無度,已非人君之體;今又大造宮室,社稷安能常保?」
賀若弼道:「先朝老臣唯你我二人尚在;你我不言,再有誰人敢諫?明ri入朝,當以死諫。」二人計議定了。
次ri武帝早朝,眾官朝賀畢,高穎、賀若弼二人同時出班奏道:「臣等聞聖王治世,節儉為先。昔先帝敕楊素造仁壽宮,見制度綺麗,便yu斬素,以為結怨天下。以後痛加節省,二十餘年,故有今ri之富。陛下正宜繼先帝之志,何得起造宮室,勞民傷財?」
武帝道:「朕為天子,富有四海。造一座宮殿,用力無多,所費有限,如何就見得勞民?如何就見得傷財?」
高、賀又奏道:「天下省之則富,耗之則窮。今年西域裴矩開市,所費何止千萬!陛下巡狩薊北,所費又何止萬萬!今ri此宮非萬萬決不能成。天下雖大,安能供無窮之用?望陛下三思。」
武帝大怒道:「汝二人互相謗君,一個謗朕殊無綱紀,一個謗朕為奢侈之極。朕念先朝臣子,不忍加罪。今又在大廷之上,百官之前,狂言辱朕,全無君臣體統!不斬汝二賊之首,何以泄朕之憤!」
二人奏道:「臣等死不足惜,但可惜先帝的錦繡江山,一旦而休也!」
武帝愈怒道:「江山就休,也不容你這樣毀謗君父之人!」喝令殿前帶刀指揮,推出斬首示眾。
眾指揮聞旨,不敢不遵,只得帶軍校一湧上前,鷹拿雕捉,將二人衣冠跣剝,綁出午門。
二人大叫道:「陛下殺臣,臣得從龍逢、比干,游於地下,足矣。但不知陛下異ri將何面目以見先帝乎?」二人以古代兩位忠臣自比。龍逢是夏桀時大臣,因忠諫而被夏桀殺害;比干是商紂時大臣,因苦諫紂王停止荒yin暴虐,被紂王剖心而死。說被武帝殺死就可以和龍逢比干在yin曹結伴敖游,這也是一種滿足。但不知陛下你以後死的時候有何面目去和先帝相見呢?
武帝大罵道:「朕無面目以見先帝,你這兩個謗君的逆賊,倒有面龍逢、比干?」拍著龍案,叫道:「快與我斬訖報來。」
眾文武都嚇得面如土sè,抖衣而戰,哪個敢做一聲。只有尚書左仆shè蘇威與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梁毗同出班奏道:「高、賀若弼乃朝廷大臣,竭忠敢諫,無非為陛下社稷之計;縱使有罪,只可降調削職,安忍處以極刑,令天下後世加陛下以殺大臣之名?」
武帝忿怒道:「大臣不可殺,天子至尊,就可侮辱嗎?汝等與他同倚先朝臣子,每每互相標榜,朋比為jiān!朕不斬汝,已為萬幸,還敢來花言巧語,保留他人!」
遂命削了職,亂棒打出。蘇威、梁毗既貶,再有誰人敢諫?可憐高炯與賀若弼,兩個老臣,相對受刑。
武帝既殺了高穎、賀若弼,又貶了蘇威、梁毗,滿朝震懼,人人吐舌相視,誰敢道半個不字。只有虞世基、裴矩等數jiān人希旨取容,好不榮耀。卻說宇文愷與封德彝領了造顯仁宮的旨意,竟到洛陽地方,廣開匠局,大興土木之工。一面相度地勢,一面差人分行天下,選取奇材異木以及各樣珍怪之物。水路用船,陸路起夫,都輸運前來。騷撓的天下,ri夜不得寧息。不要說幾十圍的大木,三五丈的大石,費累無算;就是一草一木,也不知花費多少錢糧,累死多少xing命,方才得到洛陽。不要說經過的衝要地方,百姓受害;就是深山窮谷之中,覓奇禽,尋異獸,也覺得雞犬不安。宇文愷與封德彝,哪裡管民間死活,府藏空虛;只是jing上求jing,麗中窮麗。蓋得一座顯仁宮,金輝玉映,就如九天仙闕一般。顯仁宮既成,宇文愷飛表告竣,就請武帝幸臨,以觀落成。武帝聞奏大喜。遂別了蕭后,竟發車駕望東京而來。不一ri到了顯仁宮,早有宇文愷、封德彝接住朝見過。遂引了武帝的御駕,從正宮門首,一層層看將進來。但見:飛棟沖霄,連楹接漢。畫梁直拂星辰,閣道橫穿ri月。瓊門玉戶,恍疑閬苑仙家;金碧瑤階,儼是九天帝闕。簾櫳回合,鎖萬里之祥雲;香氣氤氳,結一天之瑞靄。紅勝錦,白如綿,丹墀內有奇花異草;嬌解言,巧有舞,曲檻中有怪獸珍禽。亭榭中紅香綠嫩,四季chun風吹不謝;樓台上翠繞珠圍,一天明月去還來。涼飈度楊柳橫塘,金氣入芙蓉小苑。影蛾池中發風流,鵲樓中多富貴。畫棟朝飛南浦雲,真箇的勝過結綺;珠簾暮卷西山雨,果然是壓倒臨chun。
武帝一一看了,滿心歡喜道:「樓台富麗,殿閣崢嶸。四方朝貢,此足以臨之。二卿之功大矣。」隨命取金帛表禮,厚賜二人。
遂留駕在顯仁宮游賞。真箇是五sè令人目眩,五音令人耳聾。一連歡宴了數ri,不覺心轉驕,氣轉盈,一發奢侈起來。一ri在後院中宴賞,見百花開放,紅一攢,綠一簇,都不是尋常顏sè。
因宣宇文愷與封德彝二人問道:「這些花木,卻是何處移來,開得這般鮮妍可愛?」
宇文愷奏道:「花木四方皆有。如這些碧連、丹桂,銀杏、金梅,垂絲的弱柳,夾竹的桃花,諸般上品之花,皆是揚州江都所產。」
武帝道:「江都有何好處,花木這等秀美?」
宇文愷道:「昔人有願『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又有詩云:『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古來繁華勝概,當以江都為上。」
封德彝又奏道:「這些花木,還不是江都的上品。臣聞得揚州蕃厘觀有一株瓊花,開花似雪,香聞十數里遠近,遍天下再無二株。這才算江都的一種異樹。」
武帝道:「朕曾出鎮揚州十年,不曾聽說瓊花。既然如此美妙,何不移到西苑來?」
封德彝道:「這瓊花,乃江都秀氣所鍾,只此一株,一分即死,再種不活,所以不敢動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