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鐘樓的鐘面

第363章鐘樓的……鐘面

失去了藝術生的覆寫，那一幅畫就像是一個被揭開了蓋子的神燈，被困在燈中的精靈一下子失去了束縛，以自由之身向著圖層之外滲透了過來。

它的手臂帶著尖銳的指甲，像戳破一層塑料膜一樣從牆壁里沖了出來。

【嘯——】

詭笑天使的身軀一從畫中滲透出來，立刻就變成了那種半透明的虛幻模樣，似乎是終於脫離球籠的緣故，它表現出了一種酣暢的感覺，像是飽受便秘之苦的人終於得到了宣洩一樣。

然而，等待它的不是自由，而是老默。

老默不給它任何機會，直接以金色氣息纏上了手臂，一伸手便抓住了它的翅膀，那姿態活脫脫就是一個伸手抓著大白鵝的農夫。

詭笑天使意識到了不對勁，試圖掙扎，卻被老默狠狠地摁到了腳下的石板上，緊接著，便是一股腦兒灌下來的金色氣息。

時間吃緊，老默可是一點也不含糊，此刻就是一個標準的廚師，用最乾淨利落的手法料理著新鮮的食材。

但這一次與之前不同，這一次的詭笑天使，是提燈的。

於是乎，在金色氣息的洗刷之下，這一隻詭笑天使體內的經絡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緊接著，它的體內便開始滲透出那些五顏六色的氣體，在這些氣體里，主要是以灰霧為主……

很快，詭笑天使的體表變成了灰白色。

它一邊抽搐，一邊像實體轉變，像一尊從天而降但是臉先著地的天使雕塑，身後的羽毛也是猶如刀片一樣筆直，而那羽毛上沾著的水珠，也都是逐漸凝成了實質。

當它徹底變成一尊石化的天使雕塑之後，老默拿出殺豬刀，用刀柄敲了幾下天使雕塑的錶殼。

下一刻，伴隨著一連串細微的「咔嚓」聲，這蛛網般的裂紋就布滿了天使雕塑的全身，老默見時機差不多了，便用力拍了一下。

「嘭！」

天使雕塑像老樹皮一樣剝落了下來，一個昏迷的滿臉蒼白的宿管，出現在了凌亂的碎片堆里。

這個宿管體型微胖，甚至有一點憨態，昏迷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陷入夢鄉的人。

在他的手邊，還有一盞滾落的、被石化的沙漏，沙漏之中的沙子凝固在了灑落下來的狀態里，殘留的部分還有不少。

老默將沙漏單獨拎了出來，然後將這個宿管的衣袖擼了上去。

只見這宿管的手腕處有著一張半透明的卡片，這張卡片似乎要跟他手腕處的皮膚融為一體，但如今卻還沒有徹底相融。

老默取出殺豬刀，沿著這張半透明卡片邊，將其從這個宿管的身上剝離了下來。

這一幕本該血腥無比，可整個過程宿管卻依舊酣睡著，甚至他的手腕處都沒有留下了一滴血液或者番茄醬似的粘稠物質，就像是一個仿生人一般。

「他已經沒救了。」老默道，「就像那個藝術生一樣。」

「你現在看到的他，只剩下『人』的形態了，他的意志已經近乎死去，等於是除了腳指頭剩下的全部進入了鬼門關，憑我們如今的條件，救醒他的概率就是零。」

「而且就算救醒了，他也沒機會離開藝術樓。」

「安息吧。」老默低吟一聲，領域爆發，便將這「熟睡」的宿管體內的超凡力量全部抽離了出來。

而果真如老默所說的那樣，塑管的體內只剩下了最後的一絲灰霧，當灰霧蕩然無存的時候，他便徹底化為了一尊雕塑，然後分崩離析。

林異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中竟然離奇地沒有產生一絲悲憫的情緒，似乎當這個宿管以「非人」的定位湮滅的時候，對他而言就跟死去一隻野獸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不幹掉他，他是不是就會變成夜行種？」

「差不多。」老默道，「他會變成一種有具有成為異形雕塑資質的高級融合素材……「超級夜行種」。」

「不論是它吞噬並融合其他的夜行種，還是它被其他的夜行種吞噬融合，都將會誕生出異形雕塑來。」

「當然，異形雕塑本身也非常喜歡這一類的素材……」

林異點了點頭，總而言之，就是活不了，如果聖母心泛濫想要救他，那麼就會連帶著自己一起變成異形雕塑的目標。

老默看了一眼手上的卡片，然後將那張半透明的卡片遞給了林異。

當這張卡片被剝落下來之後，那與它相黏連的部分，也馬上變成了石化的雕塑碎片。

「小子，你記住了，從你開始返回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沒有身份』的人了，你是……「宿管-33-X0221119003」。」

林異接過卡片，低頭看向了卡片上的編號，接著遲疑道：「他是……22年11月19號入校的？都已經是半年前了……？」

「的確有半年了，那個『33』是宿舍樓第33層的意思，如果不是被那個藝術生釘在了牆壁里，他早就變成了老牌的詭笑天使了，所以我才說運氣不錯。」老默一手握著殺豬刀，一手拎著沙漏，接著頭也不回地向著那出口走去。

「那個藝術生的情況也是這樣，別看我幹掉了他，實際上他也已經犧牲，剛才只是依靠著死前殘存著的執念本能地發起了抗爭，不把他的屍體毀滅掉的話，他雖然不會變成異形雕塑的高級融合素材，但是依舊逃不出被夜行種分食的命運。」

「還有一種可能，它也會被狂信徒收集起來，然後通過雕塑課把它們塑造成暴怒天使。」

老默說話之間已經走了好幾圈台階了，幫林異把事情搞定之後，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了拯救牧大賢了。

林異緊緊跟隨著老默，又摩挲著揣入了衣服口袋的宿管身份憑證，忽然想到，那種藝術生利用自己把詭笑天使封印在圖層里的狀態，好像有一點像是……陷入了飛船睡眠艙的人？一旦艙門開啟，它們就會從沉睡下去的那個時間點，「一覺」醒來？「不對！那個詭笑天使很明顯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就說，它的那種狀態和『沉睡』是完全不同的，而是一種醒著卻無法進行任何動作的——終極折磨！！」

太孤獨了！

也因為它們只是詭笑天使，不然要是具有智慧的生物的話，絕對是會瘋掉的，林異不禁想到，要是他被塞到圖層里並且還眼睜睜地看著外界的時間流逝的話……

林異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那簡直就是一种放逐，一種絕對的空虛與孤獨！時間於萬世流淌而過，卻不加之於我身之上，這何嘗不是一种放逐？！

他加快腳步跟上了老默。

隨著霧區的淡化，頭頂的風雨也逐漸湧入了這裡，這大量的水霧，就像是海浪沖刷在城牆上破碎而成的水花。林異猛然意識到，那順著樓梯間的內壁不斷向下流淌的細流，不全是從牆壁的縫隙里滲透進來的，或許還有不少是從上面流淌下來，一直流淌到樓梯間的底部。

「等等，這樓梯間……有底部嗎？」

「我沒記錯的話，剛才和老默上樓梯的時候，似乎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這邊來，並不是底部往上爬的？！」

他們只是通過圖層躍遷來到了這裡的某一段上，然後就開始一停不停地往頂層趕。

那既然這樣的話……

這鐘樓的底部，是什麼？！

林異不禁恍惚了起來，心中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總不至於，這底部直接就是螺旋下海吧？不可能，絕不可能。

「到了。」老默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喚醒了林異的思路，「待會兒等這沙漏變回了煤油燈，你就可以沿著『原路返回』到瞭望台那邊的電梯井了。」

「你會遭遇攻擊，但是記住，不管你怎麼受傷都不要緊，只要煤油燈不滅，伱就不會死去。」

「到了電梯井，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老默，那你呢？」林異不死心。

「我？」老默微微一笑，「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如果還能夠完成死前的遺願，你說能有多爽？」

他拍了拍林異的肩膀。

「不要有壓力，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該我上場表演的時候了。」

老默說著，便向著前方走去。

在鐘樓樓道的盡頭，有著一尊路標性質的雕塑，這是一個死體雕塑，跟提醒毛子應該離開樓梯的那個雕塑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這邊沒有門，只有一層無形的介質，隔絕著兩個世界。

如果這裡是食堂的話，多少還有一個象徵性的塑料風簾，可這裡什麼也沒有，從而使得這邊根本看不到「門」的性質。

這一層介質就像是一個排風口一樣不斷地往他們這邊噴洒著風雨，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藏著核動力加濕器。

而除了水霧，那介質的後頭還時不時地還發出一些沉悶的「咚咚」聲，這些「咚咚」的聲音，與林異這一路走來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很顯然那源頭就在鐘樓之上。

老默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一層介質的後面，林異見狀馬上跟了過去。

跨越介質的瞬間，林異感覺自己就像是鑽到了一個扭曲的萬花筒里一樣，周圍的空間以一種找不到規律的方式扭曲了起來，他的耳邊也開始響起複雜的噪音，「嗡嗡嗡」的讓他的腦袋一陣生疼。

與此同時，他感覺不斷地有雨水灑落下來，轉眼間就淋濕了他的頭髮。

淌過了面頰的水，散發著淡淡的咸濕味道，不必想知道裡面摻了海水。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開始跌落圖層了，但那逐漸恢復的視野與視野里老默的背影卻告訴他圖層並沒有發生問題。

「所以……這裡就是鐘樓？」

他面前的世界不斷地發出輕微的晃動，比起鐘樓來，更像是一艘被風浪吹打得東倒西歪的漁船，他一從船艙里露出頭來，馬上就被淋濕了。

但伴隨著他完全穿越那一層虛無的介質，這種感覺馬上消失，而他的視野也終於是恢復了過來。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有尋常人家的客廳般大小，他的腳下與四周還是正常鐘樓的格局，四周圍的牆壁上有三面刻著一些類似於宗教壁畫的雕刻，最後的一面上則是用不知名的金屬鑄造成了一個精美的圖騰。

這圖騰像極了那種鐘錶表面的圖案，一些特殊的點位彷彿對應著某些星辰的位置。

在圖騰的周圍，還有十二個等分的標誌，中心處還有長短兩根指針，指針的時間有些不對勁，顯示的是10:42。

「10：42？！」林異心頭大驚，這是什麼情況？！

他趕緊低頭看了一眼石英錶，手錶上的時間卻是1:18。

他怔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過來——這時鐘周圍並沒有刻入時間，而且這一面的牆壁是透明的，鍾在樓內，但卻是給樓外的人看的。

1:18的表面走時，要是從背後來看，就是10:42。

認識到時間沒有問題的一瞬間，林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那麼緊張。

而就在這時，他的視線透過鐘樓表面的玻璃看到了外頭的情況。

只見厚實的烏雲已經壓到了鐘樓的尖塔之上，像一條浸了水的漆黑棉被一樣覆蓋了整個世界，而鐘樓的尖塔，就是「天塌是最高個」的存在！

水霧充斥著整個空間，四四方方的空間里就連風都跟在唱rap一樣讓人感到難受，而真正給這種rap打節拍的，還有那種「咚咚」的聲音！

「咚咚的聲音？！」

林異似乎得到了提醒，趕緊向著老默之前所走的區域看去，這一看，他才發現鐘樓里還有一個通往頂層的石階，那些石階就搭建在了與一個距離鐘樓的錶盤最遠的角落裡，而當他的視線順著台階望向頂層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震撼住了！鐘樓的頂層，是典型的哥特式風格設計——不，用老默的科普來看，應該說這種設計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築風格的鼻祖。

它在設計有巨大鐘錶盤的四方建築上加蓋了一層由四根立柱承載的尖型塔頂，塔頂細長且尖銳，像一把指向天空的利劍。

而在四根的空白區域里，則是每一面都又修建了六根圓形立柱。

這些立柱是鏤空的設計，因此風雨都能夠吹打進來。

而在那由二十八根立柱包圍起來的鏤空區域里、在那尖塔穹頂之下，赫然懸挂著一口巨大的古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