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韓卓宇非常驚訝。兩年時間裡，他幫助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從沒有人像小糰子這樣充滿了正能量，每一個小小的舉動都能獲得他無盡的感激。
少年向來平靜的心湖盪出一圈漣漪，面上沒有什麼表情，黑亮的眸子卻溢滿溫柔。
「躺下睡。」他拉拉被角，低聲道。這樣蜷著手腳早晚會發麻。
小糰子動了動卻沒有聽話。
韓卓宇等了半天，最終伸出手指，戳戳小糰子黑漆漆的頭頂。
小糰子像觸電一樣抖起來，驚恐的抬頭，看見少年湊近的臉龐才緩緩恢復平靜。這裡不是那個臭烘烘的小屋，也不是悶熱的後車廂，大哥哥救了自己，壞人不會再來扎針，也不會再掐脖子了。
韓卓宇直勾勾看進他眼底，重複道，「躺下睡。」停頓片刻又低聲補充，「會比較舒服。」
小糰子靜默片刻，慢慢慢慢躺下，拉高毛毯，露出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死死盯住少年，彷彿害怕他會消失。
韓卓宇掖好被角，蓋住小糰子露在外面的腳丫，拿出手機玩遊戲。
五分鐘后，小糰子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十分鐘后，他攏了攏被子，不甘不願的閉上眼睛。韓卓宇抬頭看了他一眼，關掉遊戲的背景音樂。病房裡靜悄悄的。
「嗬~」小糰子猛然從床上彈起，受傷的喉嚨發出破碎的嘶喊。
9527和韓卓宇都被嚇了一跳。
看見大哥哥還坐在床邊，小糰子呼出一口氣，又慢慢躺下了。這一次死也不敢再閉眼，而他疲憊不堪的大腦正在向空氣中發射求助的電波。
嘀嘀聲在韓卓宇腦中不停迴響。他偏頭，用手蓋住小糰子又黑又大的眼睛。
小糰子反射性的閉上雙眼，然後再也沒有力氣睜開。自從被綁架以後，他一直活在恐懼當中，有多少天沒睡過覺，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嘀嘀聲還在，韓卓宇想了想，把遊戲背景音樂調到最大，自顧玩起來。一下跳躍，一下攻擊，一下回防，音樂叮叮咚咚響個不停，聽上去非常熱鬧。
知道大哥哥正陪伴在自己身邊，小糰子緊繃的神經一點一點放鬆下來，意識逐漸陷入模糊。
【叮~收到被助者20點感謝值。】
9527搓手，呵呵笑。
千里之外，收到消息的某人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方中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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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等弟弟睡著以後，熬了一碗白米粥盛了一碗飯帶到醫院。本來還縮在床角的小糰子已經躺下睡了，好友正坐在床邊玩手機，音樂聲開得很大。
「你怎麼弄這麼大聲？不怕吵到他？」石磊壓低嗓音問道。
不等韓卓宇回答，小糰子猛然睜開雙眼，看見高高壯壯的少年，喉嚨發出嗬嗬聲，顯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石磊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後退，高舉雙手表示自己無害。
「別怕。」韓卓宇淡淡開口。
小糰子再也睡不著了，重新爬起來，用毛毯把自己裹成個球，只露出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石磊。
不睡就吃，韓卓宇接過食盒，拿出粥碗，剝開一根吸管插-進去，送到小糰子嘴邊。
小糰子把頭埋進膝蓋里。
「他不想吃，怎麼辦？」石磊憂心忡忡的。也不知道警察找到這孩子的家長沒有，瞧這嚇得！
韓卓宇搖搖頭，放下粥，拿出自己的飯吃起來。把菜刨到一邊，露出下面的白飯，他一口青菜，一口白飯，一口肉，一口白飯的吃起來。飯菜香在病房裡飄蕩，衝散了消毒水的味道。
【嘀嘀嘀……】這是久違的系統提示音。
【宿主，他應該是餓了。】9527猜測道。
韓卓宇沒有理會，繼續吃。石磊拿出手機，準備擼一把植物大戰殭屍2。
五分鐘后，除了嘀嘀聲，房間里還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悶響。小糰子用力按住腹部，把頭埋得更低了。他覺得肚子好痛！
韓卓宇放下吃得乾乾淨淨的飯碗。9527說雷鋒同志從不浪費糧食，所以他也養成了飯必凈的好習慣。
他拿起粥碗，湊到小糰子跟前，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喝！」
小糰子沒反應。
他戳了戳小糰子柔軟的發頂。
僵持了幾分鐘后，小糰子終於動了，慢慢抬起頭，含住吸管，小小喝了一口。甘甜粘稠的液體充盈口腔，雖然滑過喉頭時會帶來刺痛，但落進肚子里卻舒服極了！他眼睛微微發亮，一口接一口喝起來。
【叮~收到被助者10點感謝值！】
【叮~收到被助者10點感謝值！】
【叮~收到被助者10點感謝值！】
【叮……】
【叮……】
韓卓宇偏頭，目露疑惑。這孩子怎麼跟小動物一樣，喝一口感一次恩，喝一口感一次恩？真是……可愛……
看著小糰子一鼓一鼓的腮幫子，他覺得心裡軟乎乎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很快又恢復面無表情。
【真希望這碗粥永遠喝不到盡頭！】9527由衷許願。
喝完粥，韓卓宇示意石磊出去，讓小糰子好好睡上一覺。他小臉煞白，眼圈黑青，一看就是幾天幾夜沒合過眼。這種情況連大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血液全往吃飽的胃部涌去，大腦發出極度睏倦的信號。小糰子躺平，從被子的縫隙中偷瞄大哥哥，發現他拿出手機玩遊戲，沒有離開的意思，這才慢慢閉上雙眼。遊戲背景音非常吵鬧，但他卻覺得安心極了，意識逐漸模糊。
【宿主，我們今天總共收到了720點感謝值哦！】9527喜滋滋的說道，【解救絕望之下的人，得到的感謝值似乎特別多。所以宿主，我們今後就專業救死扶傷吧！我為宿主做好了職業規劃，宿主考醫學院今後當醫生怎麼樣？】
當醫生嗎？想起母親渾身鮮血被推上手術台，又蓋著白布出來的場景，已經被淡忘的悲傷和無力感又襲上心頭。如果自己有能力挽救生命，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好，當醫生。』少年堅定的點頭，發現自己荒蕪一片的小世界中忽然出現了一條路，筆直通向看不見的盡頭。他不知道路的那一端是什麼樣的風景，但有了一個前進的方向總覺得特別安心。
【宿主一定會成為全世界最棒的醫生！】9527雄心勃勃。
韓卓宇眼睛微微發亮，凝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十幾分鐘后，一名護士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沖他招手。
韓卓宇將叮咚作響的手機放在隔壁病床上，輕手輕腳走出去。
「這是藥單，你幫孩子領一下藥。錢公安局已經交了，你們不用管。」護士將一張單據遞過去。
韓卓宇點頭。坐在病房外玩手機的石磊連忙跟上。兩人來到一樓大廳，找到藥房后將單子遞進去。一陣喧鬧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醫生，我女兒已經接連高燒一個多星期了，你們先給她打針吧，錢我之後一定補上！」一名中年男人拉住一名醫生苦苦哀求。他鬍子拉碴，面容憔悴，身上穿著一套價格昂貴的西裝，面料卻皺巴巴的，看上去非常落魄。
「不是我不想幫你，這是醫院的規定。得手足口的孩子多了，持續高燒的孩子也多了，我們醫院就那麼大，丙種球蛋白本就稀缺，免費給了你別人的孩子還要不要活了？」醫生不耐煩的甩手，匆匆離開。
男人急追兩步又停住，顯然知道自己就算再求也是無用。他狠狠抓撓自己的頭髮，憔悴的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絕望的表情。
【救救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他的內心正在高聲吶喊。
韓卓宇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
男人驀然對上少年的眼睛，那清凌凌的目光打在身上，說不出的溫暖寧靜。男人心中的狂躁忽然消減，鬼使神差的走過去，艱澀開口，「你好，請問能借我一萬塊嗎？我下個星期就還給你。」
話剛說完，男人就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壓力太大魔怔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賓夕法尼亞大學商學院的高材生，曾經叱吒股壇白手起家的商業鬼才，有一天竟會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求助！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公司破產，妻子與情夫攜款潛逃，安安穩穩待在小縣城養老的父親聽聞噩耗中風去世，親戚知道他破產後齊齊劃清界限。一夜之間失去一切，剛辦完父親喪事女兒又病倒，病情逐漸惡化，他覺得自己正徘徊在懸崖邊，如果女兒出事，他就會奮不顧身的往下跳。
「對不起，大概因為壓力太大，我有些精神錯亂了。剛才的話你們千萬不要當真。」男人扯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聖潔度果然給力！宿主，救死扶傷的機會自動送上門了！你問他姓名，我來查查他個人記錄。】9527躍躍欲試。
韓卓宇眸光閃了閃。如果需要幫助的是成年人，他會特別謹慎的做出選擇，但如果是小孩子或小動物，他不會有絲毫猶豫。
不等他開口，石磊用『丫想騙錢』的語氣質問，「不就是發燒嗎？要不要一萬塊那麼多？你當我們是傻子啊？」
【當手足口的癥狀無法用一般藥物控制的時候，醫生會選擇給孩子注射丙種球蛋白以增強孩子自身的抗病能力。這種葯非常昂貴，按照孩子的體重來計算攝入量，一針八百塊，一個孩子至少要注射十針。】9527適時科普。
韓卓宇默默點頭，沒頭沒尾的吐出兩個字，「名字。」
男人愣了愣，反應過來后低聲道，「邵逸臣。」
「具體點。」
「刀口邵，安逸的逸，臣民的臣。」男人忽然覺得有些惶恐。
9527拍下對方影像，迅速核查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