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回到家后韓卓宇一整晚都沒睡踏實，一會兒夢見自己肚子脹起來了，一會兒夢見一個小小的嬰兒從自己腿間鑽出。他騰地從床上坐起，滿頭滿臉的冷汗，看向腕間的手錶，五點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9527彷彿還在沉睡，無聲無息的。

少年掀開被子打開衣櫥，挑了一套運動服換上，出門慢跑。如今不用9527監督，他已經養成了晨練的習慣，與來往的人擦肩而過時也沒了焦躁不安的感覺。

今天的慢跑特別輕鬆，跑完十圈連一滴汗都沒出，氣息也非常平穩。他想了想，也許跟身體強度的提高有關，便自發增加了五圈運動量，當吐息變得急促，薄汗打濕衣領時才慢慢停止。

沿著林蔭小道往家走，看見出門買菜的周老太太，他自然而然的接過大菜籃子，低聲問了句早安。

周老太太看見少年眼睛都笑眯了，拉住他胳膊絮叨最近遇見的趣事。雖然少年沒有回應，但他認真聆聽的態度卻格外令人舒心。周老太太只有一個女兒，早已經嫁到帝都去了，一年才回來一次，她是真把少年當自己親孫子看待。況且這孩子心思特別單純，性格也乖巧的不得了，誰見了不喜歡？

將周老太太送回家，在周老爺子的熱情邀請下喝了一碗白粥，吃了兩個燒麥，韓卓宇揣著兩點感謝值離開。

在系統提示音響起的時候，9527才姍姍醒來，用無機質的電子音打了個哈欠，聽上去非常滑稽。

【今天就能知道宿主所有科目的成績，希望宿主不會令本系統失望！】他故作嚴肅的開口，察覺到少年忽然緊繃的神經，非常惡趣味的呵呵了一聲。

韓卓宇蒼白著小臉解衣扣，然後拉開浴室的門。

9527設有特定的程序以保護宿主的*。他冷哼一聲，默默關閉了通訊器。

世界終於安靜了，韓卓宇低不可聞的嘆息，擰開閥門沖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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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自習人心有些浮動，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在討論即將公布的其它科目成績。唯獨韓卓宇拿著一本化學書翻看，神情專註。

躲在後門的周老師看見少年的表現時欣慰一笑，但目光移到少年旁邊時臉色立即黑沉下來。好你個石磊，剛從床上爬起來這會兒又睡了！晚上做賊去了？

她正準備進去抓現行，沒想少年用筆戳醒石磊，將一本課本遞過去。

石磊也不惱，抹把臉，強打起精神翻書。

周老師臉色放晴，對韓卓宇帶動同桌學習積極性的舉動感到非常滿意。

算了，還是不給他們換座位了，一幫一也不錯。她點頭，悄悄離開。

「多謝了兄弟！」伸長脖子朝後門探看，確定班主任已經走了，石磊想要拍打同桌的肩膀表示感謝。

韓卓宇躲開他的手，繼續看書，對腦海中傳來的提示音習以為常。石磊是個特別知道感恩的人，一點小小的幫助也能收到他的感謝值。與這樣的人交往，韓卓宇覺得很安心。

早自習后是數學課，6班的同學再次受到了震撼，原本倒數一二的韓卓宇竟然以滿分的成績奪魁。隨後的物理、歷史、地理等課，當一張張打滿紅勾的試卷擺放在他桌上時，同學們已經麻木了。

想想少年平時筆不離手，做完的練習冊連書桌都塞不下的情景，他們連嫉妒也無力。這樣的成績都是靠百分百的汗水換來的，誰還能說些什麼？

老師們看韓同學的眼神一個比一個溫柔。又是一個有望登臨最高學府的好苗子，一定得著重培養！

韓卓宇的臉上卻沒露出絲毫喜色，反而越加蒼白，當最後一節語文課的鈴聲敲響時，他垂頭扶額，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課代表，幫我發一下試卷。」語文老師是位中年大叔，性格非常敦實，不愛一個個唱名，以此欣賞同學們或失望或欣喜的表情。

試卷分發完了，韓卓宇眼巴巴的看著語文課代表。

「別看了韓卓宇，你的試卷在我這兒。」語文老師揚手，「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的試卷單獨拎出來嗎？」

韓卓宇臉色蒼白，沉默不語。他有預感，昨晚的噩夢會變成真的。

「150分，你考了100分，比起上次的55分已經是個巨大的進步！」語文老師頓了頓，露出一個痛心疾首的表情，語氣悲愴道，「但是，老師依然感到非常失望！」

【本系統也很失望！】9527哼哼。

韓卓宇面容平靜，眼底卻暗藏痛苦。

語文老師拿起一張試卷，用指尖點得嘩啦作響，「看看，第一卷閱讀題，其它小題滿分，文言文閱讀理解10分全扣！」

又拿起一張試卷指點，「第二卷表達題，其它小題滿分，文言文翻譯10分全扣！」

再次拿起一張試卷，「第三卷寫作題，滿分60分，你只拿了30分！這30分還是我看在你這一手漂亮的硬筆書法的份上送的！」

語文老師長長嘆了口氣，沉痛道，「如果你能加強古文和寫作水平，老師相信你一定能考到140分以上，甚至拿滿分也是極有可能的！不過你剛回國兩年，老師理解你的難處。上來拿試卷吧。」

韓卓宇在全班同學敬仰目光的注視下慢慢走上講台。

「這是一份書單，在這個學期結束之前把上面的書全看完了，你的語文成績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有不懂的儘管來問我。學語文沒什麼捷徑，一是勤奮；二是多讀多寫。繼續努力吧！」語文老師附上一張密密麻麻的書單，慈愛的鼓勵道。

別的學生他不會作這樣嚴格的要求，但韓卓宇不同。他勤奮刻苦，心性堅韌，該休息的時候好好休息，該學習的時候絕不馬虎。經過一個月的觀察，老師們對他嚴肅認真的學習態度和每天的進步有目共睹。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績，老師們既驚奇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次段考，8門課總分950分，他拿了900分，唯一扣分的科目就是語文，以9分的微弱差距屈居年紀第二。周老師扼腕不已，與語文老師商量過後決定給他加餐。這樣巨大的閱讀量，憑他的毅力一定能夠完成。老師們對此很有信心。

韓卓宇迅速瀏覽書目，認真點頭。

智商不是決定一個人成就的關鍵，勤奮才是取得成功的必要因素。語文老師對他的態度非常滿意。

【每天增加兩小時閱讀時間，請宿主將睡覺時間推遲。本次段考宿主沒有達到要求，放學后本系統將對宿主進行懲罰！】9527發布指令的同時覺得很心虛。他竟然沒有注意到宿主存在偏科的問題，自己果然是不合格產品嗎？

韓卓宇毫無反抗之力。

一眨眼就到了放學時間，少年推著自行車慢慢沿河濱大道往家走。想著昨晚的噩夢即將變成現實，他的小臉煞白煞白。

「救命啊！來人啊！我弟弟掉水裡了！」走到一處較為僻靜的路段，一陣焦急的呼救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方150米處的河段發現三名落水兒童！請宿主趕緊施救！】9527快速說道。

韓卓宇扔掉自行車跑下河堤。只見三名七八歲的兒童正在水裡浮浮沉沉，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邊哭邊喊，急得團團亂轉。這段河堤僻靜開闊，來往的大多是鍛煉身體的老人，聽見呼救聲紛紛圍攏，但真正敢跳下水的卻沒有一個。他們都快黃土埋到脖子了，有心救人也沒有那個能力。

終於，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跳下水，快速朝三個孩子游去。其餘老人紛紛尋找竹竿或繩索之類的東西協助。

韓卓宇跑到河邊，望著掙扎不休的孩子猶豫。

『我不會游泳！』他無力的說道。

【……】9527默了。

一個人哪裡能同時救下三人？老人撈起一個孩子已經花了天大的力氣，游到半路自己也體力不支了，堪堪抓住路人伸來的竹竿才勉強保命。另外兩個孩子眼看著就要失去蹤影。

【出現一級緊急情況，三秒鐘后系統將暫管宿主身體，請宿主做好準備！】

韓卓宇還來不及反應，三秒鐘已經過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跳下水，以驚人的速度朝泛著波瀾的地方游去，深呼吸后扎入河底，很快便浮出水面，左右手各夾著一個孩子。將其中一個背在背上，他空出一隻手鳧水，艱難的朝岸邊靠近。

哭叫不停的少女安靜了，滿懷希冀的看著少年。人群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當少年離岸邊還有五米時，很多人跳下水，七手八腳將他們拖上來，更多人拿起電話打120。有經驗的老人立即給兩個孩子做人工呼吸。韓卓宇手腳發軟，仰面躺在地上喘氣，半天無法動彈。

其中一個孩子吐出幾口水，逐漸恢復了呼吸，另外一個孩子卻半點沒有起色。

「糟了，他看上去不行了！」做人工呼吸的老人難受地低語。

少女當即失聲痛哭。

【請宿主幫這名兒童做人工呼吸！具體步驟本系統有教過！檢驗宿主的時刻到來了，請不要讓本系統失望！】9527的語氣很專治，但仔細聽便能感覺到他的音頻有些不穩。為了控制少年的身體，他的能量快要耗盡了。

韓卓宇閉了閉眼，爬起來走到孩子跟前，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按在他胸膛上，有條不紊的實施急救。

人群的喧鬧聲減小了。少年的表情那麼鎮定，看見他就彷彿看見了希望。沒有人注意到少年按壓孩子心臟時手心發出詭異的茲茲聲。那是9527正在放電刺激孩子停止跳動的心臟。

三分鐘后，當眾人都放棄了希望，試圖叫執著的少年停下時，孩子咳嗽兩聲，奇迹般的恢復了呼吸。他的姐姐霎時軟倒在地上，眼眶落下欣喜至極的淚水。

【叮~收到被救人家屬30點感謝值！】系統提示音歡快的響起。

韓卓宇無心理會，拖著沉重的步伐朝河堤上走去。他還要回家做作業、預習功課、練字、看書……沒時間耽誤。

「等等，你是誰？」少女連忙叫住他。她還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呢，以後怎麼報答？

【我是雷鋒（系統）！】9527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韓卓宇的面癱臉有些開裂，繼續默默向前走。

【這麼經典的台詞你為什麼不說？以雷鋒同志的名義行善是多麼大的榮耀啊！】9527氣哼哼的，隨即故作大度道，【不說就算了！走吧，該回去學習了！本系統已經在被救者身上做了標記，當他們醒來后自然會收到感謝值。】

韓卓宇扶起自行車，搖搖晃晃的離開。

少女抱著昏迷不醒卻呼吸平穩的弟弟，無奈的看著他遠去，似想起什麼，跟一位路人要來剛剛拍下的視頻，作為日後尋找救命恩人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