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王爺腦子不好
門外,七歲的湘王,個子瘦小、五官清俊的朱柏,跪在一群鬍子花白的老頭子中間格外扎眼。
這會兒,他正握拳朝天,滿臉憤怒和堅決。
只是他一來,其他大臣就不出聲了,或同情、或疑惑地望著他。
聽說湘王跌傷了腦袋。
現在一瞧,這孩子果然腦子不太好使……
皇上封王,他一出生就是湘王,榮華富貴,人人羨慕。
況且他還不用像燕王、秦王去鎮守邊鎮,成年後只管去那魚米之鄉快活逍遙。
他反對個毛啊!!
朱柏全然不顧身旁詫異的眼神,只管嘶吼:「我死也不去藩地!!諸位大人們一定要同我並肩作戰,堅決抵制分封。」
開玩笑!!
剛穿過來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在靖難之役中被建文帝重拳出擊,最後舉家自焚的大明第一任「烤雞王爺」湘王朱柏。
他當然要反抗了!!
而且,幫著朱元璋打天下的猛人,諸如徐達,藍玉,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身上背著幾萬條人命的活閻王。
封王就是要從他們手上奪兵權,老虎嘴裡搶肉。
他們萬一被惹毛,自己瞬間就被碾成粉。
最主要的是,老朱的這幫兒子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九大塞王,那是一個比一個猛。
特別是朱棣,到了六十歲還能跨馬上戰場。
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這些王爺等老朱一死,鐵定是要打起來。
到時候,他就是看著無數炮彈在天上飛,卻躲都沒處躲的炮灰!
況且,藩王哪是那麼好當的?!
是要去守衛邊疆,跟蒙古那些野蠻人拼刺刀的!!
就算不打仗,也要管一個省。
看看朱元璋累得像狗一樣,就知道為什麼皇帝都那麼短命。
想來想去,藩王都特么不是人乾的活!
穿越之前,他就閑散慣了,打算畢業后混個編製,上網喝茶逍遙一輩子。
現在穿越過來,考都不用考了,直接就這應天府里做個尋花問柳鬥雞走狗的閑散皇子最好!
總而言之,只要不封王,屁事沒有!
今日原本皇子們都去大本堂上學,得知夫子宋濂曠工來求皇上撤銷分封,朱柏就立刻趕來支援了。
原本緊閉的御書房從裡面「嘩」地一下打開,一個黑影夾雜著殺氣閃出,直奔朱柏的頭而來。
朱柏敏捷跳起來,躲過。
那東西正中他後面的老先生宋濂臉上。
「啊呀呀呀……」
本來就頭暈眼花搖搖欲墜的宋濂顫聲哀嚎倒在一旁。
眾人驚詫瞪著那兇器。
原來是一隻鞋……
不等眾人回神,身材高大的朱元璋已經拎著另一隻鞋,光著腳從御書房跑出來了,嘴裡怒吼著:「特娘的,他們鬧,你也鬧!!好好的有學不上,你來湊這個熱鬧?!」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老朱殺氣騰騰而來,大臣們哪還敢扶宋濂,齊刷刷伏在地上不敢動。
吼,老頭子惱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朱柏一看,拔腿就跑,一溜煙地跑進了內宮。
朱元璋緊追不捨,身後跟了一串捧著硯台、洗臉盆、遮陽傘、拂塵之類物什慌慌張張追出來的太監宮女。
然後一群人就這麼「叮叮咣咣」作響消失在重重樹蔭掩映的宮門之中。
大臣們目瞪口呆,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
嘖,被老流氓抽空遁了。
劉伯溫嘆息:「諸位散了吧。今日是勸不成了,死諫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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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柏跑得極快。
朱元璋追了半里地,硬是沒攆上,惱羞成怒吼了一句:「再跑,咱拿大板子抽斷你的腿。」
剛才知道朱柏在外面,他騎虎難下。
繼續打板子的話,他心疼朱柏。
不打又顯得太軟弱。
所以只能借著教訓朱柏抽身,讓這事不了了之。
結果這混小子跑得太認真,真是氣死他了。
朱柏深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道理,只能停下,等朱元璋走近。
朱元璋舉起手要拿鞋底子抽朱柏,卻被聞訊趕來的太子朱標攔住了。
雖然是親父子,可朱標五官秀氣,皮膚白凈,比朱元璋要斯文得多。
「父皇息怒。十二弟還小,哪裡懂什麼分封,只是覺得好玩就去湊個熱鬧。」
朱元璋扔了鞋,指著朱柏:「你個熊孩子懂個屁,就知道聽那幫文臣挑唆。不封王,以後你大哥當了皇上,你們吃什麼?」
其實老朱哪裡捨得打?!
朱柏從出生起就是所有皇子裡面最淘氣最聰明的,整天上房揭瓦爬樹捅蜂。
前幾日他爬樹摘海棠果,失足掉下來昏死了幾日。
老朱都以為他嗝屁了,傷心得不行,他卻又醒來了。
「不,我不當什麼湘王,也不去什麼長沙,就要留在應天陪母后。」朱柏梗著脖子說完,眼珠子一轉,又加了一句,「陪父皇。」
這就是把混吃等死換了個委婉說法而已,其實並無悔改之意。
畢竟還是個孩子……
聽他說要陪自己,頓時心軟了,怒氣也消散了不少,朱元璋對朱柏嗤之以鼻:「誰要你陪?!你留在應天一點用都沒有,只會搗亂!去當藩王還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你給咱跟著你大哥好好上學,好好練武!」
朱柏還要說話,卻收到朱標遞來的眼色,只能抿起嘴。
雖然要阻止封王,但也不能挨打。
反正離他去長沙還有十年,來日方長,看誰耗得過誰。
朱柏暗暗噘嘴。
朱元璋穿上太監拿來的鞋,氣呼呼地走了。
朱標摸了摸朱柏的頭,嘆息:「十二弟到底是為什麼要惹父王生氣啊……」
朱柏一想:誒,對了。
如果朱標能活八十歲,朱允炆當不了皇上,沒法逼他自焚了,自己就不用做烤雞王爺了。
他一把握住朱標的手,白裡透紅的俊俏小臉一本正經:「太子殿下,弟弟有句要緊的話一定要勸諫您。」
朱標哭笑不得:「你說。大哥洗耳恭聽。」
「請殿下務必好好保重身體。」朱柏語重心長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不然等你嗝屁了,我其他哥哥們可不老實啊……四哥。」
朱標心裡瞬間萬馬奔騰。
大逆不道!
胡說八道!!
他尚年輕,朱柏就咒他死?!!
只是太醫說,朱柏短期內可能會有臆想之症,旁人盡量不要刺激他。
朱標臉上陰晴變化,許久才保持平日溫和的臉色回答:「知道了,多謝十二弟關心。」
「放心,你好,我也好。」朱柏踮起腳,拍了拍朱標的肩膀,頓覺這肩膀單薄如紙。
這樣的身子骨,難怪比他爹洪武還死得早。
朱柏嘆氣:「太子殿下身體太弱,這可不行。從明日起,我一到寅時就來叫你跑步。只要堅持每日跑二十里地,不出一月,你肯定能強壯起來。」
朱標這會兒真的有點咬牙切齒了:「謝謝你。不用了。」
朱柏點頭:「要的,要的。」
那邊有太監過來,對朱標說:「皇上宣太子殿下過去說話。」
朱標暗暗鬆了一口氣,對朱柏說:「朝堂大事有父皇和我操心即可。十二弟尚年幼,又剛受了傷,如今只需養好身體勤學練武,以後才好做哥哥的左臂右膀,現在趕緊回去休息吧。」
然後也不等朱柏再說什麼,忙帶著太監們走了。
朱元璋見朱標來了,嘆氣道:「這幫又酸又硬的書獃子,真是氣死咱了。」
朱標微笑從太監手裡接過茶,用手背靠了靠杯外壁,確認茶水不燙不涼剛好下口,才雙手奉到朱元璋面前,說:「父皇仁愛治天下,從諫如流,自然不會跟他們計較。」
朱元璋盯著朱標問:「皇兒如何看待封王之事?」
其實他也擔心朱標不能體諒他的苦心,心懷怨恨。
畢竟封王之後,封地所出之物,賦稅和百姓皆為藩王所有。
這就等於從朱標碗里分肉給弟弟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