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羅曉昭

虛清不知道羅曉昭是誰，只是覺得這個獨臂的胖女人非常奇怪，看著自己的眼神有種看著食物的感覺。

他沒有與對方握手，而是趁這個機會趕緊站起來，作揖之後，往後退了好幾步。

此時汪文正好回來，口中道：「醫生答應了，沈維身上的傷口還沒完全恢復，我們需要戴口罩，穿無菌服。」

話落他才看到虛清身邊的羅曉昭，看樣子他們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經見過，兩人點了點頭。

「現在就可以進去嗎？」羅曉昭問。

汪文點頭：「你也要進去？」

「不然我在這裡守了幾天，是為什麼？」羅曉昭反問。

汪文看了一眼她那空蕩蕩的左臂：「羅組長，你雖然是上級專案組的人，但我也得勸勸你。這才受傷剛恢復不久，還是要注意多休息。」

汪文的性格和生前的董振武完全不一樣。

董振武辦案子有一股拼勁，平時不善於和領導溝通，更別說拍馬屁了。

不過汪文正好相反，雖然他辦案能力比董振武差那麼一些，但為人處世圓滑，特別對上級拍馬屁拍得不露痕迹，很和諧，讓人很受用。

但他這一套目前來說對羅曉昭似乎用處不大，因為羅曉昭只喜歡和修鍊者打交道。

「沒事，小傷，和沈維比起來不算什麼。」羅曉昭揮了揮獨臂。

與現在沈維的傷勢比起來，她這個傷的確算是小傷了。

「好好。」汪文不再多說，轉身去讓醫生多拿一套稍微大點的無菌服過來。

三人準備好后，一名護士在前打開病房的門，三人陸續走了進去。

這個病房雖然在姚琴病房的隔壁，但顯然是按照重症監護室來設置的，裡面的各種儀器比姚琴那裡要多了數倍，一些儀器發出有節奏地嘀嘀響聲。

沈維躺在一張被透明無菌布籠罩的病床上，身上插了好幾根管子。

他的身體也被完全包裹，看不到那些因為骨骼碎裂而凹陷的地方。

實際上此時就連沈維的臉骨都已變了形，要不說這是沈維，虛清就是站在他的面前也不敢相認。

虛清心跳加速，雙眼直直地盯著床上的人，內心彷彿在與身體里的沈維對話一般，心道：「沈哥，你雖然沒死，但現在軀殼卻成了這個樣子，你怎麼回去呢？」

羅曉昭一會兒看看沈維，一會兒又看看虛清。

似乎她的注意力並沒有全部放在床上那躺著的沈維身上，而是在身旁的虛清道士這裡。

「骨骼基本斷了，還沒死？」羅曉昭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下巴，低語道。

忽然轉頭對虛清沒頭沒腦地問道：「小道士，你修鍊的是什麼？說來聽聽！」

虛清一愣，隨即搖頭：「什麼修鍊？我平時就讀讀《太平經》《上清經》《想爾注》，最多研究一下二階微分方程，最近觀中事務太忙，一些學習都快荒廢了。」

羅曉昭伸手捏了捏虛清手臂上的肉，詫異道：「不對啊，我怎麼感覺……你是修鍊者？你的身體……」

忽然被一個外人捏自己的手臂，虛清感到很不適，趕緊往一旁躲開，站在了汪文的另一邊，讓汪文將自己與羅曉昭隔開。

汪文知道這上級專案組的胖女子平時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在意，只是對她輕聲問道：「羅組長，以你的眼光，你能不能感知出來沈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還能不能夠醒來？」

羅曉昭收回盯著虛清的目光，重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沈維。

片刻后，她搖了搖頭：「這就是一具還能夠呼吸的屍體，我在他身上什麼都看不到了。可惜！」

話落，她再次轉頭看向虛清，自言自語道：「我見過的道士很少，是不是一個人看多了各種道經，就會出現外放的修鍊表現？」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虛清縮了縮脖子，不敢與羅曉昭對視。

「醫生說了，沈維的情況很糟糕，如果診斷要求嚴苛一點的話，目前已經可以宣布他是腦死亡了。」汪文重重嘆了口氣，隨即看向虛清，「現在你已經見到沈維，醫生正在竭盡所能地想辦法挽救，你回去后也多給他祈福吧。」

虛清默默地點頭，想著沈維的神魂此刻卻正在自己身體里沉睡，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解決此事。

而羅曉昭則不再說話，只是盯著床上的沈維。

片刻后她轉身第一個離開了病房。

待虛清和汪文出來時，已經不見羅曉昭的身影。

虛清離開醫院后並沒有直接返回道觀，而是就在醫院對面的小旅館登記了一個房間，很快住了進去。

吃了東西后他就一直待在房間里，拿出準備好的紙和筆，開始給沈維留言。

此刻雖然還沒有到天黑，而且虛清也不敢肯定剛才自己在靠近沈維時，體內的沈維神魂有沒有直接進入那具身體。

不過現在想來，沈維的神魂最好不要進入那已經徹底廢掉的身體，而是就待在自己這裡，等找到更好的方法后再做其他打算。

一字一句將留言寫完，虛清將今天經歷和看到的所有事都客觀地描述了一遍。

放下筆后，他仍是感到心情不暢，盤腿坐在床上默念心經，不知不覺夜晚降臨，心裡好受了一些。

就在困意襲來時，虛清順勢躺在床上，心中默念：「沈哥，不用急，我們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眼睛閉上。

數分鐘后，這雙清澈的眼睛再次睜開，沈維醒來。

他從床上坐起，看了看時間，發現今天時間很早，現在才十點過。

隨即下床走到虛清給自己留言的桌前，看向桌面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

很快沈維皺起了眉頭，他其實曾猜測過自己的遭遇，但直到現在確認后心中還是一沉。

如果自己的身體骨骼盡斷，筋脈受損，再加上腦死亡，看起來的確已經如醫生所說，說的好聽點是植物人，實際上已經可以被宣布死亡了。

不過沈維沒有料到肖劍失蹤，還有羅曉昭竟然成了獨臂人。

雖然虛清寫羅曉昭名字的時候全部寫錯，但沈維依然能猜到他指的是那個胖女子。

站起來，掀開窗帘看向對面的醫院門診大樓，那紅色的十字燈光映照在眼瞳內，有節奏地閃耀著。

沈維陷入沉思，心中漸漸升起一個想法，或許此刻去觸碰自己的身體，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也不一定。

片刻后，他離開了這個房間，下樓，準備去往對面醫院。

此時已經十一點，細雨連綿，秋風漸冷，街上行人較少。

就在沈維正要穿過街道時，他忽然停下，扭頭看向酒店旁邊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門外，就見屋檐下站著一個胖嘟嘟的女子，正是羅曉昭。

而此刻羅曉昭正在注視他。

沈維露出微笑，沒有躲避，也沒有刻意隱藏什麼，如果當前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夠幫助自己的話，必定是這羅曉昭無疑了。

羅曉昭原本準備如同白天那樣，暗中觀察這虛清道士身上到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會出現修鍊者的氣息，但忽然就見虛清轉身看向自己，還露出極其自信的笑容。

白天那股子彷徨和青澀不見了，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下一秒，虛清道士對她招了招手，那樣子，像極了與她多久不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