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瑕之上

方真人什麼意思，這是想拿我等來試藥？

這一刻，許純華不由得地想起了一些邪惡藥師的傳說。

據說有一些藥師，專門抓小孩子試藥，小孩子要是不乖，哇哇大哭的話，就會被邪惡的藥師聽到，然後偷偷抓去，吃了葯后就變成了啞巴。

沒錯，許純華小時候就是被家裡大人這麼嚇大的。

大了后，許純華知道，邪惡藥師約摸確實是存在的，不過他們的試藥目標不止是小孩子，更多還是修為低的修士。

所以說知道得越多膽子越小呢。

因為面對未知，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而這種時候，你所知道的一切不好的、負面的東西，都會化為你心裡的惡魔，攻擊你，吞噬你。

反而啥都不知道的人，無此憂慮。

但不管許純華心裡怎麼想，既然知道是真人當面，那也就絕了任何的心思。

哪怕真的是毒藥，他也得喝！

喝了毒藥，未必會死。

但如果不喝，違了真人意志，那則必死無疑！

縱是他許氏家族所有老祖，這一刻就在身邊，也救不得他！

他們許氏家族本代乃至前代，前面所有世代，自立族算起的千百年間，就從來都沒有出過一位引氣境層次以上的修士。

引氣境就到頂了！

連引氣境上面的開竅境都觸摸不著，更遑論開竅境之上的鍊形境或者說真人境。

這一刻，許純華無比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一身承擔所有。

因為除了此卑微一身，其它身外的一切都不存在。

無論老祖，還是家族。

有皆作無。

天地之間，孑然此一身而已。

以此一身，獨對真人。

宋楠則沒有許純華想得那麼複雜，也沒有他的那般感慨。

不是她知道得少，恰是她知道得更多。

宋楠對真人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真人之所以叫真人，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真」。

修行到了真人的階段，已無須偽飾。

無須對自己偽飾。

無須對他人偽飾。

於是，一步步，剝脫虛妄，照見本性，恢復自在，展露真我。

真人可以善，可以惡，可以謙，可以狂，可以種種，但唯獨「偽」，在真人身上不多見。

甚至可以說，極少見。

也因此，這一刻，宋楠很自然地就相信了方哲剛才所說的話。

緣份！

而她的感覺也非常明確地告訴她，就是這樣的！

於是，她的心裡剎那間放鬆下來。

這一關，大抵是過去了！

她的此次南行，應該是有驚無險，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去的，而且還有著如此的一段奇遇。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同是天涯行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品味著方真人剛才所說的這話，宋楠心裡甚至生出了不少的感動。

小女子何等福分，能得真人視之為緣！

等回去后對外公說起，估計外公也都會驚奇不已吧。

一行三人中，許純華如是想，宋楠如是想。

而宋之慧就簡單得多了，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有想，一切全都交給小姐就是。

生死也好，榮辱也罷，自有小姐擔著。

她陪著。

陪生陪死，陪榮陪辱。

如此而已！

再說了，真人當面，她又有什麼可想的？

「唯赤子之心，可以通真人之情，可以解真人所加之厄。」

真要想的話，她大概最多也只能想到這一句，一句曾經從小姐口裡聽說的話。

但事實上，這一刻，她意識中一片空白。

比赤子都還要赤子。

只知一切都跟隨著小姐即可。

方哲在前，三人在後。

一步兩步三步，也就是短短的五七步間，就來到了櫃檯邊。

方哲自己端起了最邊上的一杯。

「宋姑娘，之慧姑娘，許兄，請！」

方哲另一隻手再次示意著櫃檯上的三個杯子，輕笑說道，順便也往邊上走開了兩步，讓他們可以更接近櫃檯。

而這時，到得櫃檯邊，看到了桌上三個木杯中的東西。

不論是宋楠，還是宋之慧，又或是許純華，全都呆住了。

呆若木雞的那種呆。

僅用呆來形容好像也不恰當。

他們不止是呆。

還有身心中的那種巨震！

老天爺，他們看到了什麼？

仙神在上，這難道是真的么？

面前的三個杯子彷彿已經虛化，不存在了，杯中如水一樣的液體，彷彿也一樣虛化，不存在了。

宋楠的視線乃至於心神，已經完全被一片光華所盈滿。

那光華，如日之升，如月之盛，如星星之璀璨，如天空之純湛。

之前在四海客棧，瓶中的藥丸，她和慧姐說那是丹。

那也確實是丹。

但和現在看到的這個相比，那所謂的丹，也只不過是葯而已！

而且還是最最最下等的葯！

宋楠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像是面前這樣的丹，或者說丹液。

從來沒有！

在同樣身為真人的外公那裡，她見過丹。

見過下品丹。

見過中品丹。

見過上品丹。

甚至更在上品丹之上的「無瑕之丹」，也稱「道丹」，她都見過！

那是外公一位老友送的珍藏，也被外公自己所寶視著，外公曾對她說過，那丹，他會留存著，留諸後世，傳承千秋萬代。

那已經不止是丹。

那是傳世之寶！

據宋楠隱約所知，那種丹已經無須服用，只是擁有，就能得天地某種無形的眷顧，從而促進修行。

不過關於這一點，她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外公沒對她說多少。

不是外公對她有所保留，而是此事本就諱莫如深，外公自己也摸不著底。

但是……

但是現在，她看到的是什麼？

是遠比她見過的那「無瑕之丹」，都還要更無瑕的一種璀璨！

明明只是小小的杯子，杯中盛裝著液體，但這一刻，宋楠彷彿看到了浩大的湖。

湖面上，波光盈盈，瀲灧萬千。

湖面下，更像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浮聚散，吞吐氣機。

但再看去，那湖卻又是平靜的，並無半點漣漪。

蕩漾的，不是湖。

是湖中含藏的靈蘊。

又或者說，蕩漾的，其實也不是靈蘊。

而是她的心神。

她的心神，已完全被這璀璨所牽引，然後隨其中的氣機、靈蘊一起，沐浴於一種絕無法訴之於言語的造化流轉之中。

這……

這到底是什麼品級的丹液？

又或者，這是丹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