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桀紂,你這個桀紂
第110章桀紂,你這個桀紂
「陛下,臣等寧死不能坐視陛下棄十二陵。」
一名大臣很乾脆地說道。
「臣等寧死不能坐視陛下棄十二陵。」
其他大臣紛紛喊道。
崇禎又羞又怒地站在那裡,儼然一個在無數人圍觀中,突然身上衣服全都消失了的中年老男人,在展覽自己臃腫的身體,他其實很清楚這些大臣的堅持,就是故意在讓他不得不一直在這裡展覽。告訴所有人他就是個拋棄自己京城,拋棄自己臣民,拋棄自己的祖宗陵寢,在流寇面前聞風而逃的,無論以什麼理由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
對於他這種脾氣的人來說,此刻真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萬歲爺,殺不殺,殺不殺?」
楊豐還在催促。
崇禎……
畢竟留夢炎家族至今禁錮,依然得不到翻身,估計大明不亡,他們家是不會有機會翻身的。
他只是太愛圓圓了。
很可怕的。
萬一他進了京城,也照樣依然流寇而已呢?
不敢賭啊!
但吳三桂不用在乎這個啊!
大明的制度都是文官做決定,他就是個幹活的,用不著負主要責任,原本歷史上他被反覆鞭屍,關鍵其實還是在於又造反讓文人得到機會,事實上他沒造反前哪怕吳偉業,也只敢給他解釋成衝冠一怒為紅顏。
果然很機靈啊!
多爾袞沒要太多。
他真說殺,那楊豐是真會殺的,反正最後都是他扛。
他的確很想龍威一振。
他抓了吳家管家傅海山。
有崇禎聖旨當然好,但沒有崇禎聖旨就不能幹了嗎?這種事情哪有那麼複雜,他舅舅在那裡,他大哥同樣也在那裡,那裡無數親朋好友,無非找個親信過去走一趟。而且實際上多爾袞已經做好準備,就等著這邊的使者過去,完成正式手續,多爾袞承諾只要大明皇帝簽盟約,六萬清軍隨時入關,為大明掃蕩流寇。都早就暗中談妥,需要的只是個手續,而且經歷去年慘敗后,多爾袞也沒有太多野心,就是開價五百萬,到時候隨便他們抓奴隸,允許貿易,確保江南的糧食可以賣到遼東。
這廝就是個賊!
依然流寇而已。
魏大學士驟然發出一聲類似蛤蟆的短促慘叫,然後身體猛然一挺……
他們很看重這個。
不少人還在不時轉頭向後看。
下一刻楊豐的大棒帶著呼嘯落下,魏大學士驚叫著撲向一旁,結果原本應該落腦袋上的大棒,直接砸在了他的腰上。
他要的東西已經得到,為什麼還要讓自己戴上個逆臣的帽子?
他又沒逼宮。
他們在等吳三桂,說到底光憑他們是不夠的,真正能決定此事成敗的,還得是吳三桂的五千精銳,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吳三桂始終沒出現,不但吳三桂沒出現,原本在後面的一隊關寧軍士兵甚至在撤退。
老吳是聰明人。
但問題是這件事沒有退縮的餘地啊!
崇禎不下旨,就沒法借兵剿寇,他們就得面對李自成,雖然這個其實也在選項,但對於他們來說,能不面對李自成還是要盡量不面對,畢竟直到現在李自成身上,也沒看到他們期待的那種變化。
就是原本歷史上從京城跑去找吳三桂那個。
再說這種事情得以後監國太子,內閣,六部尚書決定,吳三桂一個不預朝政的武將,怎麼可能有資格做這種決定,大明什麼時候輪到武將干預朝政了?這些文臣需要掙扎,需要個牌坊,以此把借兵剿寇的責任推到崇禎頭上,他們都是忠臣,都是忠孝節義,都是青史流芳,所以不能自己借兵剿寇,那樣萬一出事就可以遺臭萬年與奸臣並列了。
這個是昨天晚上,楊豐抓了一個參加劉余佑家密談的人問出的。
至於借兵剿寇……
「啊……」
這個混蛋就是等著大開殺戒的。
和吳偉業等人倒是很有共同語言,都知道利用戲曲洗白的重要性。
以長城為界,以後每年給一些歲幣。
魏藻德小心翼翼地說道。
但實際上借兵剿寇的計劃是薊遼總督王永吉搞出的。
「陛下有旨,再敢言借兵剿寇者以謀叛論處!」
他還有個歷史趣聞,雖然他在李自成進京時候投降,而且因為一腔熱情等著封官被王德化當眾毆打,但之後在我大清當浙江布政使時候自己又寫戲雇戲班子排演,說自己當時已經上吊,但沒有死,被鄰居救活了,所以是不死英雄,試圖掩蓋自己曾經投降過李自成的事,甚至在杭州靠著權力,把自己的牌位放到了勛賢祠,不過後來被知道真相的人砸了。
但他也就從此別再指望北方大臣的忠心了,他也會由自己幻想的聖主明君變成一個暴君,而且還是一個臨陣脫逃的暴君……
在張尚書的驚恐尖叫中,忠勇的錦衣衛校尉楊慶很認真地說道。
他就是被挾持進宮而已,他是身不由己的。
那些大臣們瑟瑟發抖。
但因為混身發軟,實際原地蠕動。
旁邊兵部尚書張縉彥驚恐地尖叫著癱在那裡試圖爬開。
「陛下,臣等所求,只是借兵剿寇而已,只要陛下下旨,臣等斷不敢再阻攔陛下,如今闖逆近在咫尺,京城無兵無糧,縱然平西伯留守,也終不能抵擋闖逆數十萬大軍,惟有借兵剿寇,才能保全京城。」
他一個情種他有什麼錯?
他只是參與者。
當然,因為兵力問題,他是最重要的參與者。
而且缺了他不可。
畢竟他有可以直接聯繫滾滾的門路。
但他不是主謀,至少不是提出借兵剿寇計劃的。
主謀王永吉,參與者他,密雲巡撫宋權,真正山海關總兵高第,後者同樣手握重兵,山海關守軍一萬,但最後這個引清軍入關的罵名全是他扛。真正的主謀王永吉因為屬於後來掌握話語權的南方文人集團,所以不會有人在史書上強調他的主謀。而宋家那是我大清頂級名門,帝師級別,更不會有人提,高第家族後來轉為文臣,與宋家聯姻,隱入士紳中,在我大清也是世代簪纓的名門。
這些人都不會有人特意去強調,只有他因為後來又造反了,所以成了眾惡歸之,罵他屬於政治正確,我大清也喜歡。
但現在他依然不需要做主謀。
而崇禎已經給了他想要的,他此前也是被挾持的。
完全不需要湊過來。
沒背後捅這些文臣一刀,已經是給足面子了。
畢竟他以後還得需要這些人。
崇禎也發現了那隊關寧的撤退。
「朕再說一遍,立刻讓開道路,否則當以大逆論處。」
他喝道。
那些大臣們面面相覷。
「陛下,臣等一片忠心,若能使陛下醒悟,甘伏斧鉞。」
其中一個咬著牙說道。
「萬歲爺,殺不殺,殺不殺?」
楊豐問道。
崇禎……
「殺!」
皇帝陛下終於龍威一振。
他這話剛說出,楊豐就發出一聲很快樂的嚎叫,掄著那根大棒子,在前面的一片紅色和青色中砸落,就像砸在一堆瓷器中一樣,瞬間砸出一片飛散。
當然,是逃跑。
不過楊豐也沒興趣管別的,反正前面有官服就砸,跑慢了被砸死倒霉,跑快了的讓出道路,而在他的大棒掛著風聲的狂砸中,前面一片慘叫。後面崇禎的馬車向前,車輪碾過那些被砸倒的大臣,在兩旁已經跑開的大臣悲嚎中跟著開路的楊豐繼續向前……
「桀紂,你這個桀紂!」
人群里一個終於安全了的大臣崩潰一樣嚎叫著。
崇禎在放下帘子的馬車裡,彷彿一具木雕般閉著眼一動不動。
前面的楊豐繼續狂砸。
不過這時候已經沒有人敢擋在他前面了,都已經跑到兩邊人群中。
「早這樣多好,何必跟他們廢話,若太祖高皇帝時候,像這樣的全都凌遲。」
楊豐還不滿地說道。
「錦衣衛校尉楊慶,護衛陛下南幸,有敢阻攔聖駕者,以大逆夷三族!」
他緊接著喊道。
這個身份必須要明確的。
不過也沒人揭穿他,畢竟揭穿就撕破臉了,說到底他再兇殘,那也得是在崇禎下令后,京城這些攔駕的文臣和士紳,與崇禎已經撕破臉,但與楊豐和他後面的山東士紳沒有。而楊豐事實上已經掌握這時候大明北方最強軍團,以後說不定還得求著他,所以不但不能揭穿他的身份,反而還得幫忙坐實這個錦衣衛校尉楊慶。就是有個楊慶,就是這樣勇猛,他作為崇禎的爪牙,在崇禎的命令下殘害忠臣,他與楊巡撫完全是兩個人,什麼楊慶就是楊豐?
胡說!
楊巡撫還在千里之外呢!
就這樣靠著楊豐開路,崇禎的車駕繼續向前,也沒人再試圖攻擊他。
弒君是肯定不行的。
至少不能明著干。
而吳三桂也始終沒有出現。
但就在同時,後面皇宮裡,太子殿下已經在完全懵逼中,被曹化淳帶著幫太監迎到了乾清宮,而張嫣也同樣被請了過去,兩個全都措手不及的人,就這樣成了皇宮的新主宰者。而就在崇禎轉向東,沿著大街在無數臣民夾道圍觀中繼續向朝陽門的時候,曹化淳已經在司禮監完成聖旨,並以太子敕,正式命令吳三桂總督京營。崇禎終於像受刑一樣走出朝陽門的時候,沒有參與攔截聖駕的文臣武將,已經到了皇極殿,請懿安皇后和太子出來。
至於給皇帝送行……
你是嫌他還不夠丟人嗎?
這種時候就當他已經走了吧!
甚至當崇禎終於出城的時候,就連他南幸的官方解釋都已經被一幫文臣炮製出來。
把他南幸日期提前一天就行。
他昨天就走了。
而且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什麼群臣堵門攔駕,什麼皇帝屠戮忠臣,什麼刁民衝擊皇宮,統統都沒發生過,就是前天晚上太祖高皇帝再次託夢,指責皇帝陛下耽擱太久,所以皇帝陛下匆忙決定啟程。但因為平西伯的御營各項準備還沒完成,所以也就沒必要護駕,畢竟還得守衛京城,就讓他留守京城,然後皇帝陛下和皇后,在京城臣民的隆重送別中,於昨天中午啟程離開京城。
又不是不回來了。
皇帝陛下就是去南都祭掃孝陵而已。
最多一年就回來了。
當然,大明的京城能不能撐一年是另一回事。
至於其他隨駕人員,等開春運河解凍再陸續南下。
朝陽門外。
皇帝陛下默默看著身後的京城。
城牆上人頭攢動,城門前也一樣人頭攢動……
「王公公,你帶銀子了嗎?」
楊豐突然說道。
「你要銀子做甚?」
老王警惕地說道。
「呃,你別多心,我對銀子沒興趣,不過你們這麼多人,至少到天津前,我想應該不會有忠義給你們提供吃喝,估計是得花錢買的。」
楊豐說道。
那幫耆老鄉賢裡面,可是一堆通州和漷縣的,指望他們喜迎聖駕,這個應該是不可能了,到天津找到馮元颺前皇帝陛下還得顛沛流離一下。不過崇禎接下來苦日子還有,按照原本計劃,他應該帶著吳三桂的五千騎兵,到南京后能迅速壓制群臣,但現在什麼也沒有,光桿司令過去,那還指望江南群臣老老實實聽話就難了。
老王很淡定地打開馬車後面的一個箱子,裡面一片金光閃爍。
「銀子咱家沒帶,金子倒是帶了一千兩。」
他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
楊豐說道。
「再往前如何走?」
崇禎問道。
「向前到八里橋,然後到通州,從通州南下張家灣,過張家灣到漷縣沿著大路直到天津,大概還得有四天。」
楊豐說道。
「除此之外呢?」
崇禎問道。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沒有大路去天津,最多南下馬駒橋,然後向苑家口到河間,再繼續南下德州。」
楊豐說道。
「走這條,派人到天津,命馮元颺南下德州相會。」
崇禎說道。
楊豐微微一笑。
皇帝陛下還是有些害羞啊!
「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到苑家口,然後再護送陛下往河間,要不然到了河間也不好過,再有些不理智的,還徒然添些麻煩,咱們到苑家口的路上,足夠馮元颺帶著騎兵趕到苑家口。」
楊豐很貼心地說道。
崇禎點了點頭,然後趕緊放下了帘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