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紈一死東南亂
曾淳終於回家了,趙氏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那是喜出望外,連忙迎了出來。
這小子竟然還帶回來一個同窗,趙氏忍不住問道:「淳兒,這位小兄弟是誰啊?」
曾淳連忙翻身下馬,介紹道:「娘,這是楊守謙楊大人的幼弟守讓。」
楊守讓那也是連忙跟著下了馬,拱手道:「伯母好,小侄來得匆忙,沒帶什麼東西,還望伯母見諒。」
趙氏聞言,殷切道:「守讓,你能來玩就好,還帶什麼東西啊,快,裡面請,裡面請。」
這會兒曾銑還沒回來,曾江和曾河這兩個小傢伙正在院子里嬉戲玩鬧呢,他們一看曾淳回來了,立馬興奮的湊上來,蹦蹦跳跳道:「大哥,大哥,你回來了啊。」
曾淳摸著他們的頭道:「嗯,這幾天有沒有乖乖讀書啊?」
楊守讓見此情景,不由熱淚盈眶。
他小時候見到大哥二哥回來也是這麼高興的,大哥二哥也是問他有沒有乖乖讀書。
現在大哥二哥可能就要被嚴嵩給害了,大哥二哥很有可能會身首異處啊!
趙氏回頭一看,不由吃驚道:「守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起來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做。」
唉,這會兒人家哪吃得下飯啊。
曾淳暗自嘆息一聲,隨即問道:「娘,爹什麼時候回來啊。」
趙氏不假思索道:「快了,快了,吃飯的時候准回來,你先帶守讓去屋裡坐坐,娘再去舔兩個菜。」
曾淳聞言,也只能帶著失魂落魄的楊守讓往堂屋裡走去。
很快,趙氏便開始上菜了,不一會兒,屋外便傳來一陣馬蹄聲。
曾淳連忙起身,帶著楊守讓迎了出去。
王環拉著馬車走進來一看,不由好奇道:「大公子,你回來了,這位公子是?」
曾淳連忙介紹道:「王叔,這是楊守謙楊大人的幼弟守讓。」
馬車裡的曾銑聞言,立馬掀開門帘,跳下馬車,滿臉凝重道:「守讓,咸寧侯的事你知道了?」
楊守讓滿臉惶恐的拱手道:「伯父,還望念在我大哥曾在您麾下效力,救救我大哥啊。」
曾銑微微嘆息一聲,隨即滿臉鄭重道:「老王,你去外面看著點,淳兒、守讓你們跟我來。」
說罷,他便帶著兩人往書房中走去。
他親自關上了門窗,這才微微嘆息道:「唉,嚴嵩馬上就要掌權了,他害我不成竟然又聯合浙閩官員瘋狂彈劾浙江巡撫朱紈,說什麼朱紈賄賂首輔夏言,在浙閩一帶濫殺無辜,殺良冒功,欺君罔上,以致浙閩兩地山賊四起,海盜泛濫,倭寇趁機屢屢進犯,沿海老百姓苦不堪言。
聖上相信了嚴黨和浙閩官員的讒言,下旨將朱紈捉拿回京受審,朱紈自知必死,不想受辱,留下絕命詩飲鴆自盡了,夏大人這下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曾淳聞言,臉色不由一變。
完了,把這個朱紈給忘了!
朱紈並非濫殺無辜,人家在雙嶼島大捷,擊潰了葡萄牙人和倭寇的聯軍,而且還封鎖了浙閩兩地海域,讓海盜和倭寇無所遁形。
關鍵就是他動了浙閩兩地海商豪門的利益,讓這些海商豪門沒法和葡萄牙人乃至倭寇做生意賺大錢,浙閩兩地海商豪門在朝為官的早就想弄死朱紈了。
嚴嵩這一把勁再加上去,朱紈肯定是沒有活路了,所以,他選擇了飲鴆自盡!
唉,大明又枉死一個忠良。
朱紈一死東南就要亂了,倭寇、海盜和浙閩兩地的海商豪門聯手,再加上嚴嵩也想暗中撈取利益,東南必將海盜橫行,倭寇肆虐。
歷史上嘉靖朝的北虜南倭其實就是嘉靖和嚴嵩聯手給做出來的,他爹曾銑如果還在西北,俺答汗遲早被趕到塞外根本發展不起來,朱紈如果在西南坐鎮倭寇、海盜乃至浙閩兩地的海商豪門都要被其殺得服服帖帖,哪裡來的什麼北虜南倭。
可惜,他爹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去不了西北了,朱紈現在也飲鴆自盡,這北虜南倭還是要被嘉靖和嚴嵩聯手給做起來了。
嚴嵩為了撈錢已經開始陷害忠良了,這個時候他得趕緊想辦法救下那些有用的忠良來做自己的班底了。
至於夏言,爭權奪利,死有餘辜!
朝中的清流和貪官污吏想斗就讓他們斗去,現在的關鍵是要保住忠肝義膽的楊守謙。
想到這裡,曾淳鄭重道:「爹,夏大人那裡就不要去想了,聖上明顯是想用嚴嵩來取代夏大人,多想無益,你還是想想怎麼救楊大人吧。」
楊守讓連連點頭,滿臉希冀的看向曾銑。
曾銑皺眉沉思了一陣,還是無奈嘆息道:「嚴嵩的手段層出不窮,我都不知道他準備怎麼陷害守謙,怎麼救?」
這個我知道。
曾淳不假思索道:「咸寧侯仇鸞如果執掌山西兵權,俺答汗必會毫不費力的殺穿山西,殺到京城來,楊大人忠肝義膽,肯定會率軍來勤王,到時候如果戰事不利,嚴嵩和仇鸞肯定會合夥把黑鍋扣楊大人頭上。」
這幫畜生,這種事嚴嵩和仇鸞還真幹得出來!
曾銑聞言,不由氣得直咬牙。
俺答汗十萬騎兵如果殺到京城會怎麼樣?
京城人家十有八九是拿不下來的,因為騎兵本就不擅攻城,小縣城都很難拿下來,更何況是天下第一雄城,俺答汗估計也不會打京城注意,人家十有八九會在順天府乃至整個北直隸奸贏擄掠一番,然後揚長而去。
到時候,京畿的老百姓就慘了啊。
曾銑皺眉沉思了一陣,突然間搖頭道:「這個應該不大可能,咸寧侯仇鸞如果讓俺答汗殺穿了山西殺到了京城怎麼也得擔責任啊,這點他沒法蒙蔽聖上吧?」
唉,你是不知道這傢伙有多無恥。
曾淳細細解釋道:「爹,咸寧侯仇鸞肯定不會這麼說也不會這麼做,俺答汗如果要殺穿山西了,他就會出重金賄賂俺答汗,讓俺答汗率軍繞過他的防區,直撲京城,然後他上奏聖上,說什麼探知俺答汗繞道塞外想攻打京城,他請求率軍回來勤王。
到時候聖上還會怪他嗎,聖上不但不會怪他,還會誇他忠肝義膽呢。」
這個無恥之徒!
曾銑又咬了咬牙,隨即問道:「你的意思我們要趕緊阻止咸寧侯仇鸞執掌山西兵權?」
這不找死嗎?
曾淳連連搖頭道:「爹,你可千萬別去阻止,誰來執掌兵權只能由聖上說了算,誰敢多嘴,死路一條啊!」
唉,急糊塗了,這種事的確不能多嘴。
曾銑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
曾淳不答反問道:「爹,你當初是怎麼擊敗俺答汗的?」
曾銑聞言,不由恍然道:「你的意思我想辦法讓守謙擊敗俺答汗?」
曾淳重重的點頭道:「對,楊大人如果能摧枯拉朽般的擊退俺答汗,那不但不會有事,還有可能晉陞兵部尚書。」
守謙能行嗎?
曾銑琢磨道:「其實,要擊敗韃靼騎兵並不是很難,只需有足夠的火器,炸散騎兵的陣型,而後將士用命,不懼韃靼騎兵,一擁而上,則能一舉將韃靼騎兵擊潰。
這火器我倒是可以教守謙趕緊造,但是,這將士用命我卻沒有辦法,當時我手底下全是邊軍精銳,一個個那都身經百戰,根本就不怕韃靼騎兵,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守謙現在保定,那裡本就兵微將寡,除了一個神武左衛就一個紫荊關千戶所和倒山關千戶所,兵力還不到一萬,而且,他手底下全是些幾十年未經一戰的屯衛,根本就不是韃靼騎兵的對手啊!」
這個著實有點麻煩,兵力還不到一萬,而且還是沒上過戰場的屯衛,就算有足夠的火器,扛住十萬騎兵都不大可能,更何況是將人家擊潰。
不過,他還有時間來安排一切,因為現在咸寧侯仇鸞還沒去山西呢,俺答汗那也要試探幾次才會發現這個咸寧侯仇鸞是個軟柿子,這中間來來回回起碼需要一兩年時間。
俺答汗入寇京城好像叫「庚戌之變」,庚戌年正是會試和殿試那一年,也就是說,他最少有兩年時間來準備一切。
曾淳皺眉沉思了一陣,隨即問道:「爹,你當初在西北的時候手下可有能征善戰的親信猛將。」
曾銑微微點了點頭,又嘆息道:「猛將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怎麼可能打得過韃靼騎兵,榆林鎮副總兵李珍就是難得的猛將,原本按軍功他早就可以升總兵了,可惜,我出了這事,連帶他也耽誤了。」
榆林鎮副總兵李珍是吧,好,記住了。
曾淳又問道:「爹,你可知道京城附近兵力最多的地方是哪裡?」
這個還用問嗎?
曾銑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薊州鎮,薊州鎮下轄九個衛所,按滿編兵力算,總共有兵力五萬餘。」
五萬多加不到一萬那也就六萬啊,還是不夠啊。
曾淳又問道:「其他地方呢,還有沒有兵力比較多的地方,對付十萬騎兵總得十多萬屯衛才能行吧?」
這個。
曾銑琢磨道:「薊州鎮左邊就是宣府鎮,宣府鎮也有八個衛所,滿編兵力足有四萬多,不過,宣府鎮到京城全是山路,而且還要經過居庸關,回援比較麻煩。
還有就是河間府,河間府有五個衛所,滿編兵力也有將近三萬,河間府到京城倒是一馬平川,而且還有運河能用來運兵。」
這就差不多了,薊州鎮、宣府鎮、河間府,這三個地方一定要想辦法掌控在自己的親信將領手中。
現在他手底下還沒有什麼親信將領,李珍算是他爹的親信部將,勉強可以調過來培養一下,剩下的就要靠嘉靖和嚴嵩給機會了。
這兩個傢伙是最會做的,有功的將帥那是經常被他們整得死去活來,到時候他想辦法救幾個就差不多了。
曾淳又細細想了想,隨即鄭重道:「守讓,你家中有信得過的親信可以派去找你大哥嗎?」
楊守讓那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這個自然是有的。」
曾淳又鄭重道:「爹,那你趕緊把火器的製法細細寫下來,讓守讓派人去送給楊大人吧,兵力上我們得慢慢想辦法,這個火器卻是要儘快造了。」
曾銑聞言,那是毫不猶豫的坐下來,提筆就畫。
這個寶貝兒子是真的長大了,心思相當的縝密不說,好像還能未卜先知一般,聽他的准沒錯。
曾銑還在心中暗自誇自己的寶貝兒子呢,曾淳一看他畫出來的東西和旁邊的備註,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慢炮,炮圓如斗,中藏機巧,火線至一、二時纔發,外以五彩飾之,置於敵所過之處,敵視之,駭為異物,聚觀傳玩者牆擁,須臾葯發,死傷甚眾。
這不就是定時炸彈嗎?
而且,做小一點,再把引線弄短一點就能當手榴彈用啊!
曾淳見老爹把註釋都寫完了,忍不住提醒道:「爹,不做斗那麼大行嗎,就做成拳頭大小,然後把引線做成丟出去就炸那麼長,直接點燃丟敵軍從中就能炸傷很多敵人啊。」
曾銑聞言,細細想了想,隨即連連點頭道:「嗯,原本我也有類似的想法,只是沒來得及做,這次一併讓守謙試試,這個就叫手雷吧。」
說罷,他便按曾淳說的意思細細畫起來。
手雷?!
曾淳聞言,又不由得愣住了,手雷是他爹發明的?
他正發愣呢,他老爹已然把手雷給畫出來了,做法就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這還沒完呢,他老爹竟然又抽出一張白紙繼續畫起來。
地雷,穴地丈余,藏火藥於中,以後覆四周,更覆以沙,令與地平,伏火繩於下,系發機於地面人不注意處,過者蹴機,則火墜葯發,石飛墜殺,敵驚為神。
卧槽,這個我可沒提醒,老爹竟然連地雷都發明出來了!
不過,這個地雷還是土地雷,算不得真正的地雷,而且埋起來也相當的麻煩。
曾淳想了想,隨即提醒道:「爹,這個埋起來太麻煩了,不如以酒罈為容器,裝滿火藥與尖銳的碎鐵渣,然後上面置燧石兩塊,兩塊燧石相對,上面一塊用薄木板固定,敵人踩破薄木板,兩塊燧石摩擦起火,酒罈中的火藥便會被點著了。」
這寶貝兒子怎麼變得這麼聰明了?
曾銑聞言,那都愣住了。
他們兩父子竟然就這麼把最原始的手雷和地雷給設計出來了!
說實話,明軍並非干不過韃靼騎兵,如果讓曾銑坐鎮西北,俺答汗能保住性命逃到塞外去就算是不錯了,哪裡有什麼北虜之禍。
奈何,嘉靖和嚴嵩就是要做死,逮著能征善戰的忠臣良將往死里整,整得大明北虜南倭,禍亂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