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第261章 生死之外，再無大事；生死之外

「為什麼？我會做魔君的夢境。」

隱隱猜到少女身份的顧楠依，頓時便是有些慌了。

「是我被魔君找到了？還是系統？」

顧楠依此時只能希望是後者了。

她嘗試著想掙扎脫離夢境，卻完全是徒勞。

……

「初一呀，娘知道，你因為父君，娶了青姨進門，心中不平。」

「可是，娘老啦！」

華服貴婦，頂著那張依然年輕的臉，對著女兒說道。

「娘已經四百多歲了，一名武尊的壽元不過五百載，滿打滿算，也就能再活一百年。」

「而你的父君，卻是人族第一位武帝。」

「沒有人知道，帝境的壽元，有多久。」

「娘這樣的凡人，做不了帝后，只有像青姨這樣的長生者，才有資格做帝后的。」

「史源！」

因為震驚，顧楠依的腦中一片空白。

如果她的猜測沒錯，眼前這個名喚初一的少女，真的是魔君。

那麼，魔君的身份，其實是史源武帝的帝姬嗎？

五十億年，太過久遠。一切都有可能被掩埋。

但若這才是真實的歷史，她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消化。

……

「不該如此。」然後她聽到，名喚初一的少女，第一次開口，然後也只吐出了四個字，就陷入了沉默。

華服貴婦溫和的望著她：「初一，難道，你希望在娘死後，你的父君，孤獨一人，度過幾十萬年嗎？」

「為何不可以？」少女冷聲道。

「真是小孩子。」帝后聞言，卻是笑著搖頭。

「你的天資，還要超越乃父君。將來，一定是我人族二祖！」

「乃若不想，成為你父君，選道侶時，一定要記得，選一個能攜手長生者。切莫找一個朝生暮死的凡人啊！」

「凡俗之中，講門當戶對，而於修行一道，只能是更加的門戶之見。」

「相隔的是地位高下，還能逾越，相隔著壽元，如何逾越？」

「初一，記住娘的話：這世間，生死之外，再無大事；生死之外，再無鴻溝。」

……

「生死之外，再無大事；生死之外，再無鴻溝。」

顧楠依心中喃語著，凝結了這女人一生經歷的一句感悟。

若蘇岩和沈宵雪，真的走到了最後，也是這樣的結局吧！

……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此時，顧楠依眼前場景一閃，少女已站在一座陵墓前。

那貴婦口中的一百多年，在夢中，只不過一閃念。

空山孤陵。時值凜冬，荒草凄凄。

「距離你下葬，已經三十年了。」少女悠悠開口。

「咕咕咕……」

「咕咕……」

亡人自是不會回答，惟有不知名的什麼鳥，應和著發出兩聲啼鳴。

「原來已經三十年了。」顧楠依心道。

「在你剛走的那十年，每年的這一天，還會有大批人過來掃墓，到如今，便只剩我隻身一人前來了。」

「如是，我方知，人不僅生時有壽，死後亦有壽。」

「你生時壽短，不過短短五百載，死後壽更短，不到二十載。」

「而我的父君，不僅陽壽百萬年，死後還有億萬載香火可享。」

便在此時，只聞極遠處，傳來一聲鸞鳳的啼鳴。

少女轉身，於是顧楠依便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也不知她現在是什麼修為了，總之目力極佳。

相隔極遠，所見依舊曆歷眼前。

那是宏偉的宮殿，如雲的賓客，慶賀的仙神，起舞的龍鳳……

「帝后的祭日，怎會有慶典呢？」顧楠依心道。

少女的聲音，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塊青石，給父君誕下了一個女兒，至今天，剛好百日。」

「父君為她賜號『長生帝姬』。」

「青石嗎？」

「那女子，應是天地初開時，誕生的史源生靈吧？」顧楠依想。

混沌初開時，還沒有諸天，只有史源界一個大世界。

先於諸天，在史源界誕生的生靈，便被稱為史源生靈。

據說那時后，整個史源界的氣運是現今的百千萬億倍。

一株草、一棵樹、一片雲，若得氣運眷顧，都有機會證道。

有些至今仍是大族。

至於人族，雖然是現今史源界的主宰，卻不是史源生靈。

人族的誕生，已經是百億年後的故事了。

那會已經有了很多個大世界，史源界的氣運也已衰敗，史源生靈紛紛拋棄這裡，到天外證道。

史源這個最初的大世界，竟沒有誕生一位帝君。

反倒被域外帝君一次次的掠奪。

史稱史源界的第一季永夜。

直到永夜裡誕生了人族。

據說，人族本只是某一位強大的史源生靈的造物。

沒想到，這弱小的一族，後來開闢出了武道，誕生出了最多的帝君，佔領了最多的大世界。

史源二字，既是諸天之起源，也是人族之起源，武道之起源。

總之，史源武帝會娶一位史源生靈為妻並不奇怪。

如這初一的母親所說，武帝壽元漫長，能與之攜老的，除了同境界的帝君，也只有壽元悠長的史源生靈了。

而她們的女兒，繼承了一半史源生靈的血脈，壽元之長也要遠遠超越同境界的人族。

武帝為她賜號長生也很合適。

只是這對於此時站在寒山孤陵前，聽著那頭熱鬧的少女而言，確實是有些諷刺了。

顧楠依：「！」

我……我好像也，感同身受。

顧楠依：「難道，這就是系統說的，認清真我？」

「我必須要接受屬於魔君的過去嗎？」

她的心有點亂。

……

「總之，如果我能活得比她們都久，那麼，便沒人能搶走你這個帝后的名分。」

「但若我死在她們前頭，那就，沒辦法了。」

「死人的地位，決定在活人手上。」

少女在離開時，面對著帝陵，最後這樣說道。

……

那個年代，人取名，往往都很隨意。

正如武帝的長女，跟著出生的日子，被取名初一。

她的妹妹，也跟著出生的月份，被喚做一月。

或許，也有著一年起始，一月起始的意思吧。

初一在妹妹出生后不久，便即離家遠遊，行走諸天。

遠遊的過程，在顧楠依眼前，只是一閃而過。

那種感覺，便宛若夢中之夢。

她只知她拜了很多個師傅，改修過很多種功法。

即便如此，她也還是在百歲那年，證道了聖人。

比她的父君，還要早一百年。

前無古人。

「不只前無古人，也後無來者。」顧楠依心道。

這一世，她跟蘇岩有著系統這樣的神器。百歲也不過才修鍊到亞聖境。

證道聖人後，當魔君以初曉帝姬的身份，回到史源界之後，立刻便得到了天道的認可。

她註定會是，史源界證道的第二位武帝！人族第一王朝的女皇！

相比起來，她的妹妹一月，就太過平庸了。

有著整個大世界最好的修鍊資源，卻到了三十歲，都沒能修成武宗。

誰都不相信，這竟然是武帝的血脈。

在太古，不比現在，血脈之論，大行其道。

很多人都懷疑，這位長生帝姬，不是武帝的孩子。

顧楠依看到，宮廷大宴上。

魔君的身邊，圍滿了貴胄天驕，而同為帝姬的那個妹妹，卻是如同一個透明人般，獨自立在暗香疏影里，無人理會。

這其實是顧楠依，第一次在夢中，見到這位史源武帝和青石生下的長生帝姬。

「這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

顧楠依的視角，跟著魔君，只瞥見了一道背影。

「我不可能認識五十億年前的人。」她心想。

「一月！」

然而，當宴會散場，魔君追上正要回宮的長生帝姬時，顧楠依卻是傻眼了。

就像凡人見鬼。

「柳，柳姑娘！」

顧楠依兩道無形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張臉。

今夜月色正好，將女子的臉，照得剔透冷白。

卻見，這位她第一次見到真顏的長生帝姬，赫然長著一張與柳珍珍一模一樣的臉！

難怪，背影會讓她感覺熟悉了？

但是，為什麼？

她的心這一刻亂成了一團。

在一個五十億年前的夢裡，看到魔君也罷了。

怎的還會看到柳姑娘？

這讓她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個夢的真實性。

但是，如果轉念一想，這，似乎也不是無跡可尋。

從前世，這位柳姑娘的心象長度來看，她在證道聖人後，至少活了五十萬年。顧楠依想。

一位人族准帝，正常情況，絕不可能活這麼久。

便連大部分長壽的史源生靈也不可能。

顧楠依之前以為，這是墮天界天道給與她的天命恩賜。

但天道真的能恩賜長生嗎？

如果可以，為何不恩賜帝君長生。

但如果，她有長生青石的血統……

顧楠依心中搖頭。

不，即便她有長生青石的血統。

也，不可能活五十億年吧？

「阿姐。」

一月退後半步，朝著魔君恭敬的行了一禮。如水明眸帶著詢問之意望著她。

「給。」魔君將一卷帛書遞與她。

「這是？」一月好奇的打開。

就見，帛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神紋。

上古神紋，一字抵萬言。

薄薄的一卷，便是一門無上傳承。

魔君淡淡道：「當年，在史源界演化諸天之前，在這裡的史源生靈證道后，都會到一座山上講道。而青姨便是那座山上的一塊青石，她將數億年所聽聞的法記憶下來，集合成了地書。」

「地書融合了無數上古大能之所長，不可多得。」

「但這是史源生靈的功法，我人族修行，便會有些問題。」

「你體內，有一半人族的血，修鍊地書，同樣會遇到難關。」

「與此同時，還有一半史源生靈的血，我人族的功法，包括史源武經，同樣不適合你。」

魔君點破了一月這麼多年所面臨的困局。

一月點頭。魔君所言，她自己也知道。

父君母妃也都清楚，卻都無法可施。

地書已經是唯一選擇了。

人族的功法，她根本修鍊不了。

魔君：「我按照地書，寫了一卷天書，就是你手中拿著的這個。」

「你將地書與天書融合，便可以修鍊了。」

「什麼！」這一刻，即便是一月那張酷似柳珍珍的，古井無波的臉，也出現了巨大的動搖。

魔君：「我便是用這部功法，證道聖人的。」

「它也可以破碎虛空，也可以證帝，也可以做造化主。」

「它是與史源武經一樣的無上傳承。」

「阿姐，為什麼要把它給我？」

手握著帛書，愣了半晌。一月終於開口問道。

沒有懷疑功法的真假，而是問為何要給我。

「為什麼要給你。」魔君聞言，卻是笑了：「為什麼不給你？一月以為，我會怕你與我爭這二祖的位置嗎？」

一月靜靜的望著她，輕聲道：「阿姐不怕，那阿姐的子女呢？」

「沒錯。」顧楠依心想。

縱然魔君在世時，可以壓住妹妹。

但死後呢？

如果，一月也證帝，那魔君的壽元，絕不可能與擁有青石血脈的一月比擬。

她的子子孫孫，都將生活在一月的陰影下。

生死之外，再無大事；生死之外，再無鴻溝。

此時，顧楠依的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夢開始時，帝后的這句囑咐。

「所以，這就是你不選擇成為二祖，而選擇成為魔君的原因嗎？」

「而二祖，是柳姑娘？」

顧楠依望著一月的那張臉，在心中搖了搖頭。

不，她現在還不知道長生帝姬和柳姑娘的關係。現在，還只能叫她一月。

而夢中的魔君，面對一月打來的直球，卻並沒有動怒。但卻是說出了一句讓她嬌軀輕顫的話：「你要知道，我想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想給你的，無論是什麼，你都拿不走。」

我想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想給你的，無論是什麼，你都拿不走。

多年之後，一月方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她想丟給她的，本就是這個二祖的身份。

而那時，人族驚才絕艷的初曉帝姬，已然墮魔。

她不明白，是什麼，竟能讓阿姐，放棄成為造化主的機會，放棄萬世的香火供養，選擇魔道？

顧楠依卻是知道，魔君所追求的，原本是她出生時就有的長生。

當然，這只是一開始。

後來，就不只是長生了。她要永恆。

永恆……

這世間，恐怕沒有比這更大的慾望了。

叫她魔君，真的沒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