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夢中之影
意識清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是略顯斑駁的天花板，白色的膩子有小塊剝落。
抬手掀開被窩，身上穿著綢緞長袖睡衣和同材質的褲子，上面有著顏料般各種顏色的污塊，動動脖子，整套衣服都如此，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在做夢，真實世界里，他從未穿過綢緞。
「有多久沒被拖進這裡了？」自言自語著，他捏了捏覆蓋半個手掌的袖口，感受著綢緞的質感，這質感並未被顏色影響。
第一次來這裡是爸爸去世的晚上，也是在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擁有強大靈力，開啟了自我研究和前進的艱難旅程。
起身，左手握著睡眠時抱在懷裡的一柄獵刀，它已經沒用了。
增大握力，獵刀化作七彩光粉消散掉，領口後面又多了一條紅痕。
環視著熟悉的房間。
這套房子兩室一廳約七十平米，四樓，但門牌上沒有四，而是302，樓上是五樓。
家電科技水平略差於真實世界，大概正好是他第一次來這裡時真實世界里的技術力，手機屏幕小小的，色彩稀碎，倒也不是黑白。
熟悉地點沒什麼可看的，把加固的大門門鎖一道道拉開，出門。
出門就是樓梯間，對門301，他進去過，空屋。
踩著拖鞋下樓，外面是個死氣沉沉的世界。
與電影里的喪屍末日有些差異，大樓、車輛等都是完整的，極少能見到車禍現場。
不管建築還是街道上，曾經接觸過的地方一具屍體都沒見到，甚至連樹也全都是枯死的。
如果非要找個形容，那就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世界。
但事實並非如此，它不但不是死去的世界，相反是新生的「影子」。
伍江的靈子投影。
沒錯，就是下午告知劉澤鵬記錄著靈化信息存檔的存在。
伍江沒見過他人的靈子投影，他自己的這份便是眼前的樣子——毫無生氣的無盡鋼鐵叢林，甚至沒有野外的概念。
他沒傻站著，步行到街面抄起一輛倒在路邊看起來比較新的自行車，騎著往東面去。
為什麼不是南面、西面或北面？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僅僅是因為騎慣的自行車剛好在單元門東面，在概念化的叢林里，「方向」本身都沒有意義。
這裡不能飛，強行起飛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自行車動起來也沒有聲音，或者說在投影里能發聲的，只有活物。
騎著自行車移動不知幾許，天空的亮度還是一樣，連影子的角度、長短都沒有變化。
突然間，伍江停了下來，腳踏著地板停下自行車，看向一間學校。
「學校？方久？」看到學校，才想到伍江入睡前留在左手裡的異常靈力。
很合理。
「也好，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自行車也不管了，直接扔一邊，沒找武器，伍江兩手空空走向學校。
行走過程中，他的外觀發生變化，臉的輪廓出現稜角，頭髮迅速變長到齊耳，鼻樑略微改變角度，上方多出一副金絲眼鏡，滿是顏料的睡衣褲蠕動著變成藍色的警察常服，拖鞋也變成工靴，絕對能給對方一個「正義」的印象。
踏入校門，立刻就像進了副本一樣。
與外面的死氣沉沉不同，學校里植物是綠的，有風，甚至經過綠地時能聽到蟲鳴。
學校是那種古早小學的布局模式，進大門就是個大操場，對門是主教學樓，旁邊還有兩棟副樓，看模樣，應該是一座體育館和一座帶食堂的興趣班活動樓。
穿過大操場進入教學樓，剛到二樓就已經看到目標。
感知反饋回來：一頭大蟲子。
視覺：人體、野獸與巨大昆蟲的零部件胡亂拼湊在一起的怪誕噁心的物體，看不出哪裡是頭，到處都有眼睛、嘴巴和口器，各種零部件融合的地方還有粘液落下，但落地就會消失，如幻影般。
嗅覺：混合多重花香與腐敗物的古怪。
聽覺給出的答案：它肚子咕咕叫，想吃東西。
「真難看啊，這個樣子，太不藝術了。」
異常生物扭動著隨意拼湊起來的形體，讓其中一部分面部能對準他。
姿態略形似於蜈蚣立起一部分的告警狀。
「您，是哪位？」
和外表不一樣，還挺禮貌，聽著像合成的聲音。
「你不需要知道，乖乖變成顏料就好。」
在投影里連飛都不會的傢伙，口氣卻前所未有的猖狂。
入侵投影被發現，沒有太多和解方案，直接進入你死活我的階段。
它巨大的身軀動起來，在學校樓道里向他接近，他則慢慢走過去，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也就一秒的樣子已經到了足夠近處，大蟲子把一具人體像鞭子一樣抽過來。
肉搏？
方久，藏了點東西啊，居然知道投影規則。
但是，沒有用。
面對大蟲子當武器抽過來的人體，沒有閃避，拳頭化作耀眼的光，砸向來襲物體。
兩者相接觸的瞬間，蟲子被砸到的部分解體，化作七彩光點消散。
而他在這個過程中動作沒受到任何影響，似乎根本不受力。
試探結果出現，大蟲子立刻往後縮了一點，開口：「放我走，求你。」
「不可能。」
真實世界里如乖寶寶、優質友人與好學生的伍江，投影卻是個殺神，完全不顧對方求饒，毫不猶豫衝上去用拳頭一頓亂砸。
雙方有著巨大的體型差，整個戰鬥過程卻很潦草，如同蟒蛇面對快進一百倍的老鼠，不到一分鐘，大蟲子一點點化作七彩光點消散。
沒有立即離開，留在二樓找到個窗戶觀察外景，一直等到操場周圍植物的綠色漸漸消失，才下樓往外走。
離開校門也沒有再騎自行車，變回五顏六色的原裝，和變化前的樣子拿來做找茬遊戲，能發現多了一些筆觸。
慢悠悠的在人行道上步行。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顆枯樹上發出來根嫩芽，臉上這才展露一點笑容。
「有~點意思。」
外來的純凈靈力，在這裡很有用。
更多的分析沒有，因為這裡的他人格也比較潦草，做不了複雜的分析工作。
但偶爾享受一下簡單的思維和情緒，也不錯，有一種下廚時的寧靜感，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嫩芽前站了會，沒有回收，直接走。
漫無目的的逛逛，看到個小書店，就走進去看書。
為了在投影里足夠強並增強投影的穩固度，不能主動退出投影，要等本體睡醒才行，所以有空的時候，他會找幾本書看。
投影里的書很奇怪，會有一些在真實世界里搜不到的知識，這個差異曾經讓伍江一度以為投影是異世界。
要證實這裡是投影也不難，只要足夠強，強到能分析一切靈子的來源和去向就行，就如伍江掌握「靈魂」和「能量」的變化一樣。
投影的本質，是被伍江實際消耗掉的靈子。
使用能力，靈子就會消耗，這是三級以前的認知。
其實靈子並不會被普通能力消耗，那些變化可以看作物理或化學反應，靈子本身沒有消失，只有形成能力以及隨融靈推進的肉身靈化，才能真正消耗掉靈子。
靈化過程就是建立投影的過程，能力形成所消耗掉的靈子，反而屬於不穩定因素。
剛剛那個應該是方久殘留物的東西，它的本體也能觸碰概念之牆，否則在這裡不會有太強的意識和開口說話的力量，更不可能寧願去死也不用能力。
不過會輕易就被消滅，說明方久體內的大蟲子真實水平也就一般般的程度，最多4.8，4.9級。
別看就差那麼一點，他單挑一百個都不用喘口氣。
因為對方無法調動投影的「世界力」，沒有「世界力」的個體，在這裡使用能力就是自殺，而用不出能力，便只能肉搏。
這裡的他，就是世界本身，容不得外物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