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取死之道

下午五點，準時集合。

許遠峰又學到了新知識。

除早早回城看傷的周老頭之外，另外九個回收員基本都是踩著點準時抵達。

秦山騎著摩托停在一旁，也不與人說話，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時間走到五點十分，秦山還沒宣布出發。

一輛寫著載重五噸字樣的四輪電動貨車沿著大路從縣城方向緩緩駛來，停在路邊。

隨後，另外八個回收員陸續將各自三輪開到貨車旁，將自己三輪車斗里的東西往貨車箱里扔。

幾分鐘過去，這些人約莫從各自車斗里扔了近三成東西在貨車裡。

起初許遠峰還不太懂這到底什麼意思，沒有動作。

但晚了兩分鐘后，他明白了這什麼意思。

昨天猴子就已經與他說過這事兒。

明面上，每個回收小組的組長不參與回收工作，主要負責的是安保工作。

只要出了縣城圍牆進入大荒地，就算是出了安全區。

時不時會有在大荒地里活躍的劫匪甚至流民跑來搶車，又或是搶奪回收物資，甚至乾脆是來搶防毒面具。

全副武裝的組長便能仗著裝備優勢，對大荒地里那些貪婪目光的主人形成威懾。

公司在收購回收物時，本身就會計算組長的業績提成。

組長的月薪差不多是普通組員的兩到三倍，也算不低了。

但公司的規定是規定，基層卻也都有自己的潛規則。

沒有哪個掌權者不想將手中的權力變現。

哪怕只是組長這種只管十個人的半基層角色，也不會免俗。

畢竟，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組長，掌握著對麾下組員的生殺予奪大權。

基本上，所有組長都會有自己的一輛貨車，每天下班時收貨，要求各自組內的回收員上繳收成。

三站內最流行的潛規則是組長收走三成貨。

許遠峰也將車停過去，學著其他人的模樣從自己車斗里拿貨。

當然了，在拿貨時，他也學著旁人，盡量避開金屬與電子產品這些高價值物品，只挑出些相對不那麼值錢的。

仗著自個人高馬大，許遠峰雖然動手晚了點，但也和其他人差不多時間完工。

就在這時候，秦山騎著摩托停在了許遠峰的三輪車斗旁，倒也不說話，只伸出手指頭敲了敲車斗里的鐵欄杆，然後便將摩托騎到了前面去。

許遠峰眯縫起眼睛。

稍作思考，他不動聲色地從車斗里拿下一半的鐵欄杆來，扔到貨車上。

哐當！哐當！

前方的秦山聽到這聲音，心滿意足，隨後在小組頻道里喊了一聲，「出發，回城。」

……

三站總部所在的大工廠，卸貨區。

許遠峰正在排著隊。

他前面大約還有五輛車。

在排隊的車列前方，則是二十條傳送帶。

傳送帶的上方有著數十個具備不同功能的感測器與掃描儀器。

這些儀器可以對傳送帶上方的物資進行快速掃描，以確定這些物資的大概成分，並進行估價。

等了十幾分鐘，輪到許遠峰。

他學著其他人那般，先拿出電子卡，在傳送帶前方的讀卡器上拍了一下。

嘀的一聲響，表示身份識別成功。

許遠峰再將三輪車調了個頭，車尾朝著傳送帶的方向，升起車斗，完成卸貨。

傳送帶嘩啦嘩啦移動，將東西往前送去。

當物資往前移出去三四米時，許遠峰到賬176元。

這收入與許遠峰一開始估算的差不多。

主要是還剩下的那一半鐵欄杆比較值錢。

看了看明細，果然如此。

明細的第一欄里寫著，普通鋼材回收物：155元。

這說明其他所有東西加起來，也只給許遠峰帶來了21元的收入。

本來該是三百多進賬的，給秦山硬搶了一半。

許遠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唐站長和七隊之間究竟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他不是很在乎。

反正，秦山這組長在他這裡，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接下來該是騎車回到七隊基地，把車停進九組的車棚里集中充電。

「哥們等一下。」

就在許遠峰的三輪剛駛出三站總部大門，他被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下午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六隊唐組長。

說來也巧，唐組長正帶著他的組員進門。

許遠峰把車停到路邊，跳下車，回頭笑呵呵地打著招呼。

「唐組長你好，什麼事？」

「沒啥，想跟你聊聊天嘛。」唐組長把摩托靠過來，努力放大音量說道。

與此同時，又一台三輪靠了過來。

唐組長對著那台車揮了揮手，「小才你們自己去卸貨，我和這哥們隨便聊聊。」

小才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停在旁邊顯得很猶豫。

唐組長不耐煩地瞪眼，「丫聽不懂人話是吧？抽你丫的嗷。」

等小才一溜煙跑了，唐組長撇撇嘴道：「你看就這欺軟怕硬的爛慫貨，活該被你揍。」

許遠峰饒有興緻道：「唐組長倒是個公道人。」

「哈哈哈哈，我也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公道。」唐組長哈哈大笑，「小才和我說了你踹飛他的過程，一直擱那添油加醋，想讓老子幫他對付你。想屁吃。我倒是要謝你腳下留情。就哥們你這身板，真下重手，小才絕對不是肚子痛一陣那麼簡單。」

許遠峰擺擺手，「其實我也是看小才對周老頭沒真下死手。他撬棍看著唬人，但砸下去的時候收了力。最後那一下也只是擺擺樣子，所以我覺得沒必要結成死仇。」

「那小才確實是命大了，回頭我真得讓他好好改改這爆脾氣。」

二人又閑聊幾句，互相交換名字。

唐組長告訴許遠峰他全名叫唐小強，然後悠哉離去。

「他手下在我這吃了虧，態度卻還不錯。」

「唐小強對手下人好像不太一樣。剛過去的那些他的組員的三輪車裡，基本都裝滿了。」

「難不成這人不從手底下的回收員手裡抽成？不差錢么？」

「他姓唐，三站的站長也姓唐，不知道倆人有沒什麼關係。」

帶著這般疑惑的心思，許雲峰驅車回到七隊車棚。

停車，充電，回家。

到家之後，許遠峰並未急著做飯通電，而是給猴子打去個通訊。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猴子也與許遠峰說了下今天秦山調整上班時間的蹊蹺之處，同時提醒他接下來務必低調做人。

許遠峰表示明白。

隨後許遠峰又找唐小強要了小組內另外八個回收員的聯繫方式和基本信息，再挨個打過去，表示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想給大家每人點一份價值50元的污染程度相對較低的外賣餐，請兄弟姐妹們笑納，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50元一餐的標準，在臨冬縣絕對不算低，相當於回收員一整天的收入。

誠意肯定是到位了的。

但最後只有猴子、周老頭、一個叫辛偉的青年，以及一個雖然沒看清楚長相，但聲音聽起來還挺甜糯的，名為張花的青年女子收下了他的好意。

至於秦山，許遠峰並沒想過要請對方吃外賣。

組長的收入比回收員高很多，這點小恩小惠不但喂不飽對方的胃口，反而是結仇。

別人會覺得，你看不起他。

更重要的是，許遠峰懶得和一個死人打太多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