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第730章 失勢(一)
第730章失勢(一)
越是失勢之人,越不願承認,甚至要加倍地蠻橫和強勢。
鄭太皇太后張牙舞爪的憤怒叫囂,落在趙公公眼中,就如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趙公公表面唯唯諾諾地應下,轉頭出了景陽宮,嘴角便悄然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
鄭家已經完了。
太皇太后沒了鄭氏父子這對爪牙,對朝堂的影響力大大削弱。便是在後宮裡,威望也大不如前。
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天子,一個是垂垂老矣的太皇太后,宮人內侍們又不是傻子,心漸漸就靠了過去。
再者,李太后在天子的支持下,也算站起來了。一場宮變,李家損失慘重,死了李尚書和李博元祖孫兩個,不過,也比鄭家強得多。至少,李家還有忠臣的名聲,李家男丁繼續在朝堂做官。所以,李太後有了底氣和太皇太后抗衡。
鄭太皇太后說一不二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萬幸,之前幾年他和郡主保持著友好往來,彼此融洽。郡主坐了龍椅后,對他依然不錯。良禽擇木而棲。他也該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退路了……
趙公公腦中轉得飛快,腳下也沒歇著,快步趕到了昭和殿。
皇上還在月子中,不見外人。出來招呼趙公公的是陳舍人。
陳舍人和趙公公也是老熟人了,笑吟吟地寒暄幾句。
趙公公一臉為難地傳了太皇太后的話。
陳舍人顯然早有預料和準備,笑著應道:「皇上說了,太皇太後娘娘鳳體不適,從年前便卧榻養病,至今還沒好。以後,後宮諸事就請太後娘娘打理,太皇太後娘娘就不必費心了,正好能安心養著鳳體。」
趙公公心想就該這麼著,臉上卻露出苦色:「太皇太后的脾氣擺在那兒,咱家這般回去傳話,怕是又要挨板子了。」
陳舍人笑道:「皇上特意囑咐過,讓我去一趟景陽宮傳話,不能令趙公公為難。」
趙公公心裡著實感動,連連拱手道謝。
天子對身邊近臣素來優厚體貼。他這個景陽宮總管,也時時能感受到天子的關切。
陳瑾瑜昂首挺胸地去了景陽宮,見了鄭太皇太后,彷彿沒看見太皇太后眼底的怒火一般,笑著傳了天子口諭。
鄭太皇太后怒火洶洶地盯著陳瑾瑜:「韶華真是這麼說的?這後宮哀家掌了幾十年,所有人都聽哀家號令。換了李氏,怕是會鬧出亂子來。」
姜韶華還在做月子,難道敢和她撕破臉鬧騰?就不怕她從中做手腳,對昭和殿出手?
姜韶華身邊都是親衛,難以入手。要對崔渡動手就容易多了。還有剛出生不久的寶兒公主,幼小且脆弱,一個意外都禁不住。
陳瑾瑜聽著老虔婆話語中的威脅,心裡火氣蹭蹭直冒。不過,這些都是預料中的事,來之前姜韶華就已仔細囑咐過要怎麼應對了。
陳瑾瑜不緊不慢地應道:「皇上說了,宮中正經主子沒幾個,宮人內侍卻有四千人,實在太多了。既浪費錢糧,也將宮人內侍們都困在了宮裡。所以,皇上準備從今年開始,逐步放一批願意回家嫁人的宮人出宮。年過四十的內侍想出宮的,也可申請。」
鄭太皇太后呼吸驟然一頓。
這一招實在太狠了!
宮中有大把年輕貌美的宮人。這些宮人,大多是太康帝在世的時候選進後宮的,還有一小部分是太和帝登基后選的宮人。這也是宮中心照不宣的慣例,天子看中哪一個宮人,都可納為宮妃。
有了一步登天的指望,宮人們在後宮中心甘情願地被主子拿捏。
可如今,姜韶華這位大梁女帝,對宮人沒有任何想法。正值妙齡的美貌宮人們,一旦得知自己有機會出宮嫁人,會是什麼反應,不用多想都知道。
還有內侍,都是去了子孫根的男子。他們大多老死宮中。如果有機會出宮,他們又會是何等反應?
有了出宮的指望,他們還會一心向著她這個太皇太后嗎?還是會迅速倒戈向姜韶華和李太后?
不行!
絕對不行!
鄭太皇太后猛地抓緊被褥,彷彿掌下捏著誰的脖頸一般,手背青筋畢露:「這不合規矩,哀家不同意。」
陳瑾瑜扯了扯嘴角,假假笑道:「太皇太後娘娘別忘了,這是大梁皇宮,是皇上的後宮。皇上想做的事,沒有誰能阻攔。」
鄭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混賬!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
陳瑾瑜一張利口,氣死人不償命:「娘娘誤會了,臣只是代傳皇上口諭,絕沒有要氣娘娘的意思。」
「臣還得回去復命,這就告退了。」
說完,便施施然行禮告退離去。
鄭太皇太后一肚子怒氣無處發作,眼角餘光瞟到趙公公,怒氣頓時有了出口:「趙景明!哀家讓你傳口信,你怎麼領著這麼一個混賬來景陽宮!你是成心要氣死哀家不成!」
「哀家告訴你,別人能出宮,你趙景明死也得死在景陽宮裡!哀家走的那一日,你得先一步去地下等著哀家!」
趙公公心裡涼颼颼的,只得低頭下跪告罪。
鄭太皇太后罵完趙公公還不解氣,又叫了林公公過來,破口大罵:「你就眼睜睜看著哀家被一個黃毛丫頭欺負!哀家這麼多年真是白養你了!」
太皇太后口中的黃毛丫頭,可以理解為陳舍人,也是在暗指天子。
林公公掌管太皇太后的暗中人手勢力,做慣了臟活。聞言立刻低聲道:「太皇太後娘娘要怎麼解氣,只管吩咐,奴才立刻去辦。」
鄭太皇太后:「……」
一瞬間,最惡毒的念頭閃過腦海。
然而,這念頭只打了個轉兒,就自動銷聲匿跡了。
不,她不能和姜韶華撕破臉。鄭家老少性命都捏在姜韶華手裡,她這邊在宮中做手腳,那邊姜韶華就會以謀逆罪殺得鄭家人頭滾滾。
軟肋被人攥在掌心的滋味,實在難受。
鄭太皇太後面色明暗不定,深深呼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一口氣:「什麼都別動,等過幾日哀家養好了身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