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京城第一紈絝
車轔轔,馬蕭蕭。
北直隸去往通州的官道之上,車隊聯綿,看不見盡頭。
李國助高坐大馬之上望著華北平原遼闊的景色,不禁躊躇滿志。他這個王文龍剛剛穿越之時天天與王文龍結伴打麻將的毛頭小伙,如今也已是而立的壯年。
他執著馬鞭對李旦道:「爹爹,你瞧這大好河山,你要我往下幾十年放著廣闊天下不去闖,蝸居在京城之內,實在是浪費了大好年華呀。」
「又不是讓你到京城去坐牢,而是要你在京城中經營關係。」李旦皺眉說道:「咱們的檀香票生意走上正軌,京城之中總不能老用你妹夫的面子,你此番到京城好好運作,將來咱們李家也有個保準的路子,可掙個長久錢財。」
「若論掙錢財,誰能比得上建陽兄?他說讓咱們李家去參與開海,您又偏偏不去。」李國助嘀咕,他對於李旦為自己安排的未來很不中意。
「你妹夫是萬中無一的人才,他的眼光幾個人能比得上?同樣事情換你去做,說不定虧得血本無歸呢。」李旦說道。
這一年多時間王文龍出海,李旦則在福建根據王文龍留下來的壟斷計策,把檀香票生意做得順風順水。
現在日本的生意,李旦已全部交給把兄弟歐華宇把持,已有的航線都賣掉了幾條。
而整個福建的檀香票已經由李家帶領的三大海主所壟斷,並且他們還以此壟斷地位和萬曆談到了調用月港都稅司的權利。有了李家的資金,都稅司的稅吏們幹活積極性很高,小海主想要走私檀香的難度非常大。
對福建大海主,李家則主動與他們談利潤分成,幫助大海主走私的同時,控制市場上的檀香進口量。
手握黑白兩道,李家的檀香票生意第一年就盈利,掙錢之後有了資本,還吸引到幾家大海主的投資,後續的檀香票生意必然越滾越大。
如今說起李旦,福建百姓都是豎大拇哥,都說李旦為富且有德。
這是李旦跟王文龍學的,掙錢到哪就捐錢到哪,修橋補路、捐贈學堂、賑濟孤老,還辦了婦女紡織培訓班,反正檀香木是全大明消費,從中抽取一點利潤來反饋福建百姓,根本就用不完。而所獲得的名聲又能成為李旦做生意的信譽保障。
李旦越做這官方生意越是順手,現在已打算全心投入檀香票經營,這一次他是瞅准了夏威夷使節上京的機會,也給自己與李國助弄了個夏威夷使節的身份,到京城來見見王文龍,順便在京城溝通關係。
李國助對於李旦的安排悶悶不樂,李旦也懶得理會他,自顧自騎馬到前面去看馱貨物的車隊。
夏威夷朝貢團說是朝貢,其實更是一個商隊。
夏威夷人有朝貢的名額,貢品都是免稅商品,壟斷了夏威夷貿易的福建海商便拚命往朝貢貨物裡頭加入各路的海外奇珍,月港都稅司報給萬曆皇帝的貢品只是其中優中選用的部分,更多的貢品早就已經被福建商人買通關係密而不報,合法入關之後便在從福建到京師的路上一路發賣。
和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貌不同,北直隸的大平原一眼都看不到邊,李旦騎馬走了稍遠就見到路邊的麥田中一個青年正在調教一匹高大好馬。
麥田旁站著一群農民,看著馬踏青苗滿臉不舍,一個老農帶著哭腔哀求一個小軍官道:「張百戶,你饒了我們吧,再踏下去,今年我們一家都要餓死了!」
那小軍官欲言又止。
鄭養性胯下這匹大馬乃是走山西入關的上等寶駒,專門訓練以供貴人享樂的,在入關之前就已經被飼養者訓練出了好多種步伐,可以疾馳奔跑,也可勻速蹦跳前行,更有一種走馬的跑法,四蹄交錯落地如同舞蹈,人坐在馬上完全敢不到顛簸。
鄭養性有意顯擺自己這匹馬,操縱馬匹在田地中做出多種腳步,回顧笑道:「你等京營中的軍戶可曾見過這樣的好馬?」
「從未見得,從未見得……世子的馬真是天下良駒……」眼看馬蹄反覆踩踏,一壟地的青苗都要死去,那京營的老百戶滿臉為難。鄭養性突然雙腿一磕馬腹,那匹快馬狂奔出去,鄭養性坐在馬上隨著馬背顛簸,口中道:「快哉快哉!」
那馬匹的速度太快,鄭養性身後還有一眾騎士護衛,五六匹馬狂奔而去,捲起煙塵,轉眼便連踩幾頃田地的麥苗。
這時老軍戶的孫子連忙跟著馬匹狂奔,想要撿起還沒有完全被踩入泥中的麥穗,這時鄭養性等人又疾馳而回,幾百斤的大馬交錯而過,嚇得那十歲出頭的孩子渾身顫抖,直接跌倒在田地之中。
「哈哈哈哈哈!」
鄭養性捂著肚子笑的不停,半天之後才跳下馬,手指著跑上來牽馬的老軍戶說:「你們這些京營馬戶也太無法無天了,好好的馬場居然被你們拿去種田,小爺今日只是稍作懲戒,你的哭哭啼啼的做什麼?晦氣!」
鄭養性的老爹鄭養性是掌管京營的都督,眼前這片麥田其實都是京營的馬場。而那幾個老軍都是京營的養馬戶,他們祖上乃是當年赫赫有名的蒙古三千營騎兵,如今已經完全漢化。
那幾個養馬兵面色難看,跪地哭求道:「世子,我等實在窮困,並非有意違反法律,若是不將養馬田種成麥田,我等一家都要餓死了。」
「閉嘴!」
鄭養性呵斥道:「我爹爹既做了京營都督,就要以軍法管理,從來是令行禁止,你等干犯法條,便有一千條道理也是錯的!」
「世子教訓的是,」馬軍百戶面帶苦楚,求饒說道:「世子今日也勞累了,不若小的為您將寶馬牽下去喂喂馬草,也避免這良駒消瘦了個。」
「好好好,把我家寶馬好生伺候!」
鄭養性將馬鞭向他一丟,拖著皮帶便嚷嚷著要吃酒水。
騎馬是鄭養性的愛好,仗著老爹當上京營都督,老爹手下的騎兵營軍戶也被他折騰夠嗆,他經常來了興緻就要到養馬戶的農田中跑馬。
李旦看著這場面,向京城嚮導詢問了鄭養性的身份,然後不禁搖頭嘆息。
早些年永樂皇帝為了方便京營之中的三千營訓練,的確在通州一帶圈了大量土地作為三千營的馬場,也下了馬場不可改更為農地的旨意。
但這是永樂年間北方人口稀少,土地大片拋荒才能有的條件。隨著北直隸的經濟發展,人口越發稠密,當年三千營留下的放馬場,如今也都被開墾成農田。燕山以南的北直隸地區,種田的收益遠高於放牧。
京營的養馬戶每年還有供養戰馬的配額,但其實他們的養馬田早就已經被層層盤剝,若是真按照法律養馬只怕一家人都要餓死,所以也只能被迫在養馬田上種地,每年將養馬的徭役轉換為種地的錢糧繳納。
但由於朝廷難改舊例,所以這些京營馬戶的養馬場在法律上依舊是不能種田的,這些養馬戶只能被迫以違反法律的方式存生。
京營的戰鬥力強弱並不只因為士兵無心訓練,更重要是整個指揮體系都已經腐爛,上下都是勛貴冗員,交相撈錢,但鄭養性在這些官員子弟中也是最囂張的那一個。
鄭養性仗著鄭貴妃侄兒的身份橫行無忌,無人敢當。他說什麼要為鄭國恩抓紀律也不過是借口,真正原因是他閑的無聊,便來折騰底層軍戶發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