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吹雪突然有種失落的感覺，奕飛回來了，說明亦真已經失蹤整整五天了。

她下意識地左右轉眼去尋找亦真的身影，希望他會笑著從屋子的某個角落鑽出來，朝她說早安，告訴她這幾天他的離開不過是跟她在玩捉迷藏，是跟她開的小小玩笑。

然而.............不只是不見亦真，就連長傑的身影，她也沒有看到。

奕飛馬上看出了吹雪眼中的失望，他笑了笑說：「怎麼了？你在找亦真，還是長傑？我還正想要問你們，他們現在在哪兒呢，看來你是不知道了。」

「咦？」吹雪怔了怔，「你也不知道.............？」

她本來正想要問奕飛亦真哪裡去了，可是被他這個消息震了震，頓時也有點無措的感覺。

其實想想也的確是的，亦真和長傑要去做的事，這麼機密這麼危險，奕飛肯定不可能知情，他們又怎麼會對他提起自己的去向。

「不知道，」奕飛果然迷惑地搖搖頭，「我回來之後看到你在房間里睡覺，還以為是長傑將你放進來的，你一定會知道他哪裡去了呢。怎麼竟然連你也不知道嗎？真是奇怪了。」

「呃.............」吹雪不覺有點犯窘，「這.............的確是長傑給我開的門.............」

說起來，最後一次進這個家門，的確是長傑從海邊將她救了下來，送她回來的沒錯。可.............似乎她不能照實告訴奕飛說，那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

「那.............給你開門之後，長傑哪裡去了？」

他不知道亦真和長傑背著他去調查和進行的那些事情，自然想得沒那麼多，即使這樣問起來，也不過是隨口而已，並不十分上心。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覺醒來，他已經不在了。」

避無可避，她只好打個擦邊球，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她可沒有奕飛這樣輕鬆的心情.............她比任何別的人都要清楚，如今亦真去做的，是多麼危險的事。

「奇怪了，他從來不會自己跑得無影無蹤的，莫非是亦真叫他去做什麼事情了？」奕飛蹙起了眉，竟開始認真地思考了起來，「說起來，我在法國的期間，關於這邊的消息什麼也沒有收到.............吹雪，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昨天晚上嗎？」

吹雪的心噗噗地跳得緊了：「我.............我想，你說得對，可能是亦真叫他去做什麼事了吧.............反正我只是在屋子裡呆著就好，就沒去細想。你想，大過年的，我在家裡反正也很無聊，過來這邊，感覺還有一點生氣，至少.............暖和一點。」

她故意混淆視聽，將話題往別的事上引去，怕奕飛繼續朝她追問長傑或者亦真的下落。雖然她是不知道.............但是，也算不上是完全的不知道，對著奕飛撒謊是痛苦的，所以她如果可以迴避，她盡量選擇迴避。

幸好，奕飛果然往著她所說的事情上想了過去：「也是，你一個人過年，真的有點安靜得過了分。對不起.............我不得不回去跟爸媽一起過，不能在這裡陪你。」

「哪裡.............」吹雪心裡真鬆了一口氣，「有你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

奕飛笑了笑，朝吹雪伸出手來。

那張與亦真一模一樣的面孔，瞬間令吹雪有種時空交疊的錯覺。她遲疑地伸出手去，將手放到奕飛的手心。

奕飛將吹雪輕輕地拉到自己的身邊坐好，笑眯眯地說：「吹雪，有一個好消息想要告訴你。」

「好消息？」吹雪不解地抬起頭來。

奕飛笑得愈發高興了：「我和亦真的作品都獲獎了。過兩天就是獲獎作品展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咦？」吹雪有一點鏈接不上思路，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什麼獲獎？」

「你還記得之前亦真找你做他的模特兒嗎？那幅畫跟我的作品一起得了佳作，年初三開始便會在市內的一家私人畫廊中展出。雖然算不上是非常正式的比賽，但是我們的爸爸被邀請做了嘉賓評委，所以這個結果可算是也有他的意見在裡面。」奕飛提醒她。

吹雪總算想了起來，那段做模特兒，跟兩兄弟來往得最密切的日子.............

她的面上不覺有種悲喜相交的神色，緩緩地垂下了眼帘，小聲說：「我去.............我會去看的。」

「那麼，我們一起去看吧。早上過去的話，看完之後，正好去吃午飯。」奕飛一錘定音。

「好.............」

吹雪心裡還擔憂著亦真的安全問題，只是勉強地對奕飛一笑。

她不敢道破什麼，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會壞了亦真有意設好了的局。她希望自己不要扯亦真的後腿，只好好地在旁邊看著也好.............至少不要做什麼令他增加負擔的事情。

或許，在現在，她能為他做的，就是靜靜地在奕飛的身邊，陪著奕飛一起等他回來了。下落不明的他，至少在將她擊暈之前答應過她的——

他說過，他會回到這件房子來見她。

她所能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奕飛看著她那雙心事重重的眼眸，面上堆滿的笑容也不覺淡了。他欲言又止地望著眼帘低垂的吹雪，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愁緒。

的確.............她今天有點不對勁。雖然她自花緣巧離世之後就很少有笑容，但是明顯地，今天她的心情不只是不好，還有某種擔憂和緊張在裡面。

——這跟亦真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呢？

奕飛強壓下心裡的疑慮，不去問吹雪緣由。其實若這真的是跟亦真有關，那無論怎麼問她，她都不會說一個字的。

他早就知道亦真在吹雪心中的地位特別地不同所有其他的人，雖然他一直都覺得吹雪的選擇很愚蠢，也覺得她當時的選擇有很多偶然的因素在裡面，但是.............

吹雪的的確確是，選擇了亦真。

他在那一刻已經永遠地輸了，無論此刻吹雪再怎樣對他微笑，那一刻的陰影始終在他的心頭，無法消去。

可是.............這並不妨礙他想要令她幸福的想法。只要是可以令她開心的事，是可以保護她的安全，守護她幸福的事.............他就會儘力去做。

至於選擇權，他會留給她，雖然這並不代表他就此放棄了。

「.............吹雪，吃飯的時候，我想要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介紹個人？」吹雪懵懂地望著他，「什麼人？又是我媽媽的親戚嗎？」

上一次，奕飛帶來她在蘇州的姑媽，告訴她她還有自己的親人，她其實是很感激他的。那些所謂的親人她不屑去認，但是奕飛的一片心意，她卻是完全地記在了心上的。奕飛是那麼的好，所以她才會願意呆在他的身邊，不為了別的，只因為在他這裡，有一種別處無法取代的安全感。

奕飛搖搖頭：「不是，我想要帶你去見我爸爸。」

吹雪眼皮一跳，往後直起身子：「你.............你的爸爸？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奕飛望著她笑了，「我就是想要那麼做。」

他溫熱的手心捧起吹雪小巧的臉龐，那個溫柔的聲音愈發地顯得軟和親近了。

「你需要有人照顧你往後的生活，而我認為我是那個應該為你站出來，保護你，照顧你的人.............所以我想要將你引見給我的爸爸，告訴他我的想法，也正式求得他的支持。」

「可是.............可是我並沒有請求你這麼做.............」

吹雪頓時緊張得額角都冒了汗，因為她實在搞不清楚，奕飛的這個「保護」和「照顧」，究竟包含了幾層的意思。

她不由得想起來自己在奕飛離開之前，跟他一日日相處的時光來。那個時候，她認為亦真已然棄了她而去，奕飛又非常可能是媽媽交待過可以信賴的那個人，所以脆弱到幾點的她，便義無反顧地朝著那個溫柔的懷抱倚靠了過去。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想太多，甚至，有時候她也想著，即使事情會朝著某個可能的方向發展，她也就順其自然了，因為至少.............她並不討厭奕飛，事實上，她還相當地喜歡他這個人。

不錯，奕飛並沒有誤會她的意思，只是她自己因為亦真的歸來，心裡的天平再一次朝著亦真的方向傾斜了。

吹雪突然地有了種負罪的感覺，都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好了。

「吹雪，不要想太多，我並沒有要求你對我做什麼承諾的意思。」

奕飛將她緩緩地攏入懷中，輕聲安慰著。

「我現在只想要照顧你順利升學，讀完大學，讓你可以走好往後的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去說，你的人生怎麼安排，仍然是你的自由。只是在現在，你需要經濟支援的現在，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幫助。給我一個機會照看你的生活，讓我可以安心.............好不好，吹雪？」

吹雪在奕飛的懷中無法放鬆，即使他的話語是這樣地安撫人心。

她緊了聲，低低地問道：「奕飛.............我能不能過幾天才給你答覆？」

緩緩地，然而很費勁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連她都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點太狡猾，對奕飛很是不公平，但是，這已經是她現在能夠給奕飛的，最好的回答了。

亦真跟她已經解開了彼此的誤會.............即使要答應接受奕飛道義上的幫助，也必須要跟他先說清楚自己跟亦真之間的事，而且——這必須是亦真在場，才好說明的。她不想要在亦真還沒有回來之前就輕舉妄動，讓兩兄弟之間增加不必要的誤解。

奕飛自然是覺察到了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聲回答：「我並沒有要逼你馬上答覆我的意思。既然這樣，你就慢慢地好好想，直到你心裡有了結論為止。」

吹雪緩緩地從他的懷抱中退了出來，坐在沙發上靜靜靜靜地發獃。她的心裡全都糾結著亦真的事情，然而又不好在奕飛的面前表現出來。

現在亦真不知道還安全不.............長傑不知道有沒有跟他在一起？他應該能好好地保護亦真，不讓別人傷害到他的吧.............？

她想得眉頭都打了結。

而在她身旁的奕飛，也忍不住稍稍地蹙起了眉。

。。。。。。。。。。糖糖寶貝作品。。。。。。。。。。

回到家裡，吹雪還是沒精打採的。

雖然亦真有叫過她不要回家，可是長傑離開之後給她留了一張紙條，告訴她已經沒事了。她還是顧忌了一段時間，但是現在既然奕飛回來了，她孤男寡女地跟他共處一個屋檐之下總是不好，只得回家來了。

只是，沒想到奕飛會提出那樣的要求，她真是嚇了一跳。

現在，擔心亦真的事情都擔心不過來了.............又給她添了別的煩惱。她真希望下一秒鐘亦真就一個電話打過來，告訴她他已經回家了，叫她不用再擔心，他跟奕飛都說好了之類。

可是.............

鈴——

吹雪正想到電話，沒想到電話就突然想了起來。在這個空曠的房子裡面，這個久違了的聲音顯得特別地刺耳。

她怔了怔，好容易才回過神來，跑過去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哪位？」

好久沒有在家裡接電話，她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對面一陣短時間的沉默，然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問道：「你就是.............花吹雪？」

吹雪的神經驟然緊了，警惕地問道：「你.............你是誰？」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電話中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說。

吹雪差一點兒沒有電話離手，或者一屁股坐到地上。

親生.............父親？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母親去世之後，跑出來一個遠在蘇州的姑媽，她已經覺得是極致了，怎麼.............居然又跑出來一個男人，還自稱是她的親生父親？

「我知道這件事會令你覺得有點意外，不過我也是最近才剛剛找到你們母女的下落.............沒有想到，緣巧她竟然已經去世了。沒能早一點跟你聯繫上，真是遺憾。不過，從今往後你的生活，我會照顧好的，不用擔心。」

那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地說著，話語之間有著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

「你.............」吹雪見這個男人還不等她搭話，就先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而且還是這種口氣，不覺有點惱了，「我還沒確認你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呢，怎麼你就自己先把往後的事情都說完了？我跟你說，媽媽從來沒告訴過我，我的親生父親尚人世，所以.............」

「是不是，等見了面，你馬上就會明白了。這兩天我很忙，不過，兩天後，我們可以見個面，吃個午飯。」

那個男人的霸道真不是一般的，吹雪自問都還沒打算認他，他已經說到了吃飯。

「誰說要跟你去吃什麼午飯啦？」吹雪向來不喜歡別人這麼強迫自己做事的，當其時就惱了，「你喜歡去吃就自己去吃，別以為自稱是我親生父親就了不起，既然媽媽這麼多年都不讓你找到我們，說明她一點點都不想要見到你！既然她不稀罕你，我也不會覺得你有什麼稀罕！你以為我自己一個人不能活下去嗎？告訴你，我會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裝著這偽善的面具跑來對我施恩！」

「你會想要來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的，吹雪，」男人卻似乎並沒有被她一番激烈的言辭所影響，依舊是那種慢條斯理的口氣，「我會在摩登里爾餐廳等你，兩天後的中午，十二點鐘。相信我，這一次會面對你來說，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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