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夢蝶

404號站點位於荒涼的城郊邊緣，再往遠處走，就是沒有被開發過的「邊境」，那裡充斥著危險的數據亂流和日積月累冗餘下來的數據垃圾，是這個虛擬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無人區」。

這裡沒有繁華的商業街也沒有直衝雲霄的高樓大廈，只有破敗低矮的廉租房和各種低端的娛樂場所，以及……形形色色的灰色產業。

不過在404號站點附近，有一家酒吧倒是小有名氣。

這家酒吧叫做「夢蝶」，據說它的老闆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收藏著大量高階雞尾酒的配方程序。和一般酒吧里常見的「白蘭地搭氣泡水」或是「朗姆酒加檸檬汁」之類簡單搭配不同，在這裡，哪怕是最老道的酒客也很難分辨出流淌進喉嚨里的液體的具體成分和配比。

但毫無疑問的是，「夢蝶」賣出去的每一杯酒，都可以算是「極品」——無論是店裡的招牌「醉生夢死」還是最便宜的「虛幻」，都能讓酒客們感受到一種別樣的體驗。

那種迷醉感，就好像吞下了一段病毒程序，清醒的意識被攪成一幅幅印象派的畫作。他們的意識彷彿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的限制，跳脫出了1和0所構建出的框架，來到了一個從未觸及過的領域。

但這種感覺又和使用違禁藥品不同……它不會令人成癮，它只會給酒客們構築一個短暫而又迷幻的夢境，當酒意消退之後，夢境也會隨之隱沒不見，就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很難有人能描述出在「夢蝶」喝醉之後的感覺，對於他們來說，夢裡的一切，就好像是另外一個時空、另外一段人生一樣。

有人說，這裡賣的不是酒，而是一杯一杯的夢。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然而，作為「夢蝶」的老闆，葉柯自己並不喝酒，他也壓根不會調酒……之所以他能讓每一個顧客喜歡上酒吧里的每一種飲料，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一名頂級的黑客而已。

無論是在杯中晃動的漂亮酒液，還是入口之後瀰漫開來的味道，都只是一串串經過了加工之後的數據代碼罷了。

「作弊並不可恥，作弊被抓到的那才丟人。」這是一句這個世界裡面已經被人說爛了的話……虛擬世界同樣也有著它的規則和法律，但有能力的人，往往可以繞過這些東西。

葉柯朝著酒吧的正門走去，站在兩側的機器人保鏢立馬躬身道：「歡迎光臨『夢蝶』！」

它們沒有認出面前的年輕男性就是這家酒吧的老闆……不僅是他們，就連酒吧里的工作人員，九成九也都不知道葉柯的真實身份。

今晚的莊周夢蝶依舊是座無虛席，流光溢彩的燈效不斷地變幻著，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和果汁的香味，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則是趴在吧台上面酩酊大醉，酒精和音樂是情緒最好的催化劑，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虛擬世界，都向來如此。

「今晚的生意不錯。」葉柯暗自點了下頭。

然而這隻能算是他的副業……「夢蝶」的營業額是很高，但其中絕大部分都要作為「稅款」交給控制著虛擬世界伺服器矩陣的「公司」，最後能落到葉柯口袋裡的信用點，連十分之一都不會有。

作為伺服器矩陣的擁有者，「公司」在這個世界里的許可權，幾乎和神明無異。

沒有人注意到走進酒吧的葉柯，他悄無聲息地繞開邊緣處的幾張桌子，徑直踏入了酒吧的后廚，后廚的垃圾桶旁邊有一扇門，一般情況下，這扇門通向酒吧背後的小巷，而在某些情況下，則是通往另外一個地方。

葉柯推開了門，門后是一個以黑色為主色調的世界，不計其數的、泛著綠色熒光的代碼和字元串在虛無之中漂浮著，它們就好像是黑夜之中的螢火蟲，組成成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圖案和陣列……這些圖案和陣列，絕大多數都是一文不值的冗餘垃圾，但在這些垃圾裡面，卻偶爾也會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個地方被人稱之為「里世界」，在這裡，可以直接接觸到這個龐大的虛擬世界的本質，也可以看到很多常人所無法察覺的東西。

入侵「里世界」是重罪，重到足以把人封號的那種，但像葉柯這樣把「里世界」當作自家後花園的人其實並不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個虛擬世界，沒有比「里世界」更安全的地方了。

在這裡，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都能變成一堆無法追溯的散亂代碼，將自己存在過的所有痕迹徹底抹去。

他們行走在灰色的陰影地帶里，被很多人憎恨著，但卻也被很多人所需要著。

「速度挺快。」先前一直出現在葉柯耳邊的那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這是一個紫色頭髮的年輕男子，在他的身旁，還坐著一個紫紅髮色、髮型極為誇張的女子——這兩人是葉柯手底下唯二的「員工」，ID分別叫做「小次郎」和「武藏」……他們不止一次勸葉柯把ID改成「坂木」，但每一次都遭到了葉柯的堅決反對。

除此之外，兩人還養了一隻性格沙雕、會說人話的虛擬寵物貓。

「東西弄好了嗎？」葉柯問道。

「完全搞定。」小次郎對著葉柯比了一個OK的手勢，「數據正在傳入你的設備，這段時間內不要離開里世界。」

「那就好，對了，你們那隻貓呢？」葉柯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隻虛擬寵物貓也是一個異類，它不僅可以自由出入里世界，甚至還能高效率地對那些各種各樣的數據進行分析，而且還從來沒有被虛擬世界的「安全程序」給抓到過，以至於葉柯一度懷疑那隻貓的存在是虛擬世界里的一個BUG。

「喵喵堅決反對的996工作制，並且堅定認為喵權應該和人權平等……今天是星期日，並不是法定工作日，它剛剛願意留下來幫忙，已經算是很給老闆你面子了……至於現在，大概率是跑去約會吧？聽說它最近認識了一隻挺漂亮的白毛布偶貓。」小次郎聳了聳肩說道，「哦對了，喵喵還有句話讓我帶給你，今天的工作算是周末加班，要付雙倍的工資。」

「約會？紙片貓和紙片貓之間的戀愛嗎？」葉柯扯了扯嘴角。

「虛擬世界里的建模都是3D的，準確來說不能算是紙片貓。當然，如果你想要一個純2D平面的紙片人女朋友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做一個出來。」小次郎說道，「你可以懷念一下舊時代宅男們玩二次元戀愛遊戲的感覺。」

「也不排除是找硬幣去了，喵喵總說以數字形式存在的信用點沒有圓滾滾金閃閃的東西來得可愛。」武藏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可這個世界的金幣本質上不還是一堆數字么？」小次郎忍不住吐槽道。

葉柯深信，那隻貓肯定是一個BUG。

「數據傳輸完畢，東西都存到記憶棒里了，二十四小時自動銷毀的程序也都設置好了，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要拜託老闆你了。」武藏一邊說著一邊伸了一個懶腰，清涼的露臍裝將她完美的腰線展露無疑。

「行，那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小心別讓人黑吃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