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必看)
正月初八,大齊突然飄起了如鵝毛般的漫天大雪。
這一日,皇上破天荒的露了面,接待了暮北國前來議和的使臣,這幾年來,暮北國一路壯大,漸漸有吞併周邊小國的驅勢,揣著之前侵佔大齊國的五座城池前來議和聯親。
朝中猜議紛紛,暮北國會在此時前來聯親,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皇上病重的這些日子,別國自然也聽了一些風聲,只怕這會是來一探虛實的。
宮中適齡的公主如今只剩下七公主德馨,德馨是皇后的心頭肉,若是送德馨前去和親,她是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皇上也何嘗捨得自己這唯一的寶貝公主前去受苦?
暮北國地處北方,長年風沙寒霜,四季如冬,氣候極為惡劣,是南國的人所不能適應的,這一點,皇上和皇后都是心知肚明。
再加上德馨那被寵壞了的性子,獨自去了暮北,只怕活不過幾年。
思到這裡,皇上也是愁眉不展,他並沒有當場下決定,而是以其他理由推託了幾日。
但這事擱在那裡,終究是要解決的。
……
馬車剛駛進楚家別苑,袁錦心便感覺體內像是有一隻鋼鐵一般的大手在無情的撕裂著她的內臟,她痛得滿頭大汗,在馬車中翻滾不止。
身子像是被鬼附了身一般,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衍……我要死了!」
她下意識的便想到,慕容遷為了制她於死地,不惜殺死袁錦繡,也是,袁錦繡的存在對他再也沒有了用處,除了可以利用她來控制袁錦心,別無他用。
如今,丞相不在,袁家不在,魏家也因此受了不小的牽連,袁老夫人若不是及時與袁家脫離了關係,帶著那孤兒寡母去了錦州,只怕也是難逃一死。
如今,袁家盛景不在,慕容遷會留袁錦繡一條性命,無非是拿她來牽絆袁錦心,從而牽絆太子,又或許更深一層的牽絆北親王。
「不會的,心兒,我一定不會讓你死」慕容衍嚇得面青口白,他一把將倒在地上的袁錦心擁入懷中,用自己的力量禁制她的四肢,讓她不至於被自己所傷。
「殿下,快抱袁小姐進來!」
馬車外傳來楚修辰冷靜的聲音,一拋車簾,楚修辰就站在別苑門口,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名衣著怪異的異族人。
這幾人都是四十開外,看衣著,慕容衍猜測大概就是楚修辰嘴裡時常提到的苗疆神醫。
此時,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緊緊的摟住袁錦心跳下馬車,一路飛奔往屋子裡跑去。
「大夫,我求求你們,一定要救她」這是慕容衍平生第一回求人,為了袁錦心,他可以不要尊嚴,可以不要骨氣,他只要懷中的這個女人安然無恙。
看著袁錦心漸漸青白的臉頰,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苗疆師傅立即果斷的在她的嘴裡塞了一塊毛巾,以防她痛苦得咬牙自盡。
苗疆師傅面色凝重的為袁錦心施下一針,她立即暈了過去。
慕容衍急切的問道:「師傅,錦心還能拖延幾日,既然如今已經確定那中子蠱之人,是否將之引血即可?」
楚修辰多方推測,目前已經確定那中子蠱之人,十有**是袁錦繡,既然那場劫難沒能要她的命,那麼,是不是意味著袁錦心的毒是有解了。
苗疆師傅疑重的搖了搖頭:「這母子蠱變化多端,我也只能告訴你,引血之法有一線生機,並不能保證袁小姐的性命能十拿九穩的保全下來!」
慕容衍胸口一怔,竟想到這母子蠱如此厲害,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儘早回宮,只有做回太子,他才有能力從慕容遷的身邊將袁錦繡抓過來。
……
睿王府
雪,下得沸沸揚揚,這還是入春以來大齊國罕見的大雪,像是無休無止一般,要將整個天地都覆蓋起來,用銀色裝扮著所有的一切。
在府中最偏遠的一間別苑裡,暖爐熏香,滿室的溫和。
慕容遷一身錦衣華袍冷酷的坐在軟榻之上,手邊的小几上擺了一排細細密密的銀針,有的如手指那般粗,有的又如牛毛那般細。
他在那排銀針上細細的徘徊了一圈,而後捏起位於中間一根繡花針大小的銀針左右看了看……
「不……慕容遷,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這個動作,讓跪在地上的女子渾身一顫。
那女子美貌無雙,楚楚可人,正是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袁錦繡。
被慕容遷救了之後,事情並沒有像她所想的那樣,慕容遷將她關進了這間別苑,以往的柔情蜜意沒有了,以往的翩翩情意沒有了。
他每回來都是陰晴不定,像是在利用她策劃著什麼,又像在恆量著什麼。
袁錦繡不懂,她已是家破人亡了,還有什麼值得別人利用?這個想法很快被她打消了,她一心一意的待慕容遷,放下高貴的身段,像府中其他的妾氏一般曲意迎逢,討好卑微。
起初,慕容遷並沒有對她如何,偶爾來這個院子里住上一晚。
只不過,這幾日,他變得異常的古怪,時不時在她面前擺弄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說……這東西是不是真如別人所說,能增加情趣?」慕容遷捏著手中的細針,仍舊左右研究著。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像是在對袁錦繡說話,卻又像在自言自語。
「不……慕容遷,我不要!」袁錦繡嚇得尖叫起來,只著一件粉色肚兜和一條銀白褻褲的身子在不住的顫抖。
她是不了解慕容遷的,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每天在想些什麼。
他總是那般的沉默,甚至不願意開口多說一句話,這種人不是天生涼薄,便是疑心甚重。
慕容遷這才抬眼看了一眼地上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子,屋子裡的銀碳火燒得再旺,此時也點燃不了袁錦繡身上的寒冷。
她不受控制的抖著。
慕容遷突然『噗哧』一笑,他伸出一隻手,溫柔的撫摸著袁錦繡潔白細嫩的身子:「別怕,本王疼你還來不及!」
將她溫柔的帶進懷中,可那懷抱卻是冰冷的,未待袁錦繡從這驚悚中緩過氣來,一根銀針生生的從背後扎進了她的腰骨,輾轉一推,深深的刺進了骨頭。
她拼了命的掙扎著,卻不料抱著她的大手將她整個身體都禁固得完全不能動彈。
「你……為何要救我?」滾燙的淚珠落下,梨花帶淚的小臉上是讓人深醉的不解和傷痛。
從刑部被釋的那一天,她以為慕容遷是愛她的,不然,他怎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在乾清宮前苦苦跪了三天。
但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救她……或許另有目的。
「你想知道我為何要救你?好,我就告訴你,你若死了,錦心也會隨你陪葬,所以,我只有留著你的命,來換錦心!」
留著她的命,把錦心換回他的身邊,江山、美人,他一樣也不能放棄。
只要是他慕容遷想得到的東西,他付出再多的代價也一定要得到手。
他輕輕的撫著她絕美的容顏,雖然不是十分的相似,但同一個父親生出來的,總歸有三分相似。
似的卻是貌,不似的是神韻。
在錦繡的身上,他連袁錦心十分之一的光華也看不見。
是的,捧著這張臉,他溫柔卻是為了另一位女子,而這一針,扎在袁錦繡的身上,卻是痛在袁錦心的體內。
慕容遷手上的動作情不自禁的放緩了幾分。
「袁錦心,又是那個賤人,我袁錦繡有哪裡比不上她?為何人人都對她言聽計從,太子殿下如此,北親王如此,卻沒想到一向冷漠的睿王也是如此,哈哈……我袁錦繡枉活一世,竟比不上一個扶不上檯面的庶女!」
袁錦繡怔愣了片刻,突然意識到,慕容遷與她的那些溫柔纏綿的日子裡,她其實是扮演著袁錦心的替身。
她笑得格外的慘烈,笑得眼淚直流,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屋內的碳火燒得異常的火熱,慕容遷伸手一挑,用一根火鉗從那碳火中取出了一塊梅花狀的東西,在袁錦繡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用力的往她的臀部一按。
雙手收緊,雙腿死死的壓住了袁錦繡的雙腿,以至於只聽得見袁錦繡撕心咧肺的慘叫和火燒皮膚所發出的『滋滋』的聲音。
不出片刻,肉焦味便蓋過了屋子裡那香熏的味道,散布在整間屋子的空氣中,格外的觸目驚心。
袁錦繡痛得渾身痙攣,可憐身體被禁固得死死的,只能一下一下的抽搐著,她的雙眼中盛滿了深深的怨恨,帶著血紅。
「慕容遷,你這個魔鬼!」從嘶啞的喉嚨中發出破碎的如鬼叫的喊叫,久久回蕩。
袁錦繡低下頭,一口咬住慕容遷的肩膀,將自己身體上的痛苦一一承載上去,血腥味漫延著她的口腔……
這一烙,不單止袁錦繡痛不欲生,連帶著受了母蠱的袁錦心也劇烈的翻滾起來。
原本已經昏睡過去的袁錦心突然狠狠的彈跳起來,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發出嘶啞的尖叫。
慕容衍急忙將她摟進懷中,緊緊的密不透風。
「心兒,心兒,你不要嚇我,你到底是怎麼了?我這就進宮,去給你把袁錦繡抓過來!」他已經無法再忍受這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了。
慕容衍甚至希望,此時受苦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心兒。
他願意替她承受這世間的一切苦難,甚至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說罷,慕容衍點了袁錦心的穴道,便衝動的要隻身進宮,卻被楚修辰一把攔了下來。
「殿下,你切莫衝動,你若是丟了性命,那這世間還有誰能從慕容遷的手中奪下這救命之源!」
苗疆師傅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也嚴謹的說道:「殿下,今日初八,這解蠱之日最好選在月圓之夜,會更有把握!」
確實,他此時進宮,絕不是明智之舉,宮中的各門都換了慕容遷的人把守,就算他的武功再高,恐怕也難逃三千禁衛軍的銀槍鐵劍。
宮中早已傳出了太子下落不明的消息,只怕皇上和皇后已經相信了他的死訊。
這時,即使宮門口打死一個假冒太子的人,也不會宣起太大的風波。
慕容遷,果真是只老狐狸,他老謀深算,將這個坑挖得滴水不漏。
慕容衍的拳頭在袖子里握得『咯咯』作響,一拳擊在門外的柱子上,房梁相應震了一震。
「去找慕容寒,告訴他,本王答應了他的要求!」狹長的鳳目深深的沉了下去,破斧沉舟的最後決定。
他咬了牙,也碎了心!
痛苦的閉上雙眼,慕容衍緩緩的沿著柱子癱坐在了地上。
心兒……心兒……我是不是很無用?
這一坐,便是整整一夜,異日清晨,天還沒有亮透,雜亂卻響亮的馬蹄聲響起,慕容衍疲憊的睜開雙眼。
拉開大門,看著那高頭大馬上的慕容寒,他威武英勇,魁梧而堅定。
「太子殿下,本王來接您進宮!」
慕容衍點了點頭,回到內室,將袁錦心輕輕的抱上馬車,溫柔而細心的替她蓋好狐皮錦被,擺上小碳爐,那原本清冷的馬車裡,立即溫暖如春。
外頭的雪連下了好幾日,頗有幾分不蓋遍整片大陸便勢不罷休的趨勢。
太子回宮的消息,將整個大齊的趨勢又扭轉了回來。
慕容衍看著這片熟悉卻又陌生的皇宮,心中不知為何,卻湧起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孤寂。
若是沒有了袁錦心,即使後宮三千又如何?即使俯看天下又如何?
「皇兒……」皇后急急的從那百里台階急速奔來,身邊的婢女緊緊的護著,唯恐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慕容衍趕緊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後面前:「母后,孩兒不孝,讓母后擔心了!」
「傻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快起來,讓母后好好看看你……瘦了!瘦了!」
趙氏捧著慕容衍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激動的無以復加,眼淚直流。
慕容衍是她唯一的兒子,她這一生都要依附於他,沒有了慕容衍,這皇宮也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皇后不禁慶幸,自己當初禁固皇上的決定是正確的。
若是那時自己心慈手軟,同意立了北親王儲,那麼……今日的慕容衍回宮,便是處於兩難的局面。
立了皇儲便沒有廢棄的道理。
再加上樓貴妃的勢力,只怕這江山便真要落到慕容寒的手中了。
「母后,父皇的身子可好?」他拉下皇后的手,雙眸一閃,眼下不是敘舊安逸的日子,他要儘早剷除慕容遷,救錦心,眼看再過六日,便是正月十五了,月圓之夜。
他必須在正月十五這日,活抓下袁錦繡,以她的活血為袁錦心解蠱!
「你父皇恐怕已經是油盡燈枯了,你要儘早做好登基的打算!」皇后寬慰的撫著兒子俊秀的臉頰,說起皇上的身體時,面上已不見半分的難過。
她擔心的是慕容衍的登基大典,算起日子來,皇上靠著那顆續命丸,應該還能撐幾日。
「孩兒去看看父皇!」慕容衍眼眸一暗,雖然早已有心裡準備,但難免還會湧起一絲悲傷。
他看著皇后,說起父皇時,她的語氣是平淡的,就好似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這讓慕容衍越加的心寒起來,這世人羨慕的金絲籠里,哪裡又有真愛?
正因為如此,他越加珍惜起自己和袁錦心的感情,為了她……他可以不要江山!
不等慕容衍走到乾清宮,宣旨的太監卻已經匆匆的跑了出來。
「皇後娘娘,袁家小姐可在您宮裡?」
皇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揚首道:「在!」
那太監抹了一把額頭上急出的汗珠,欣喜道:「那就好,奴才現在就去宣旨,娘娘大喜啊,德馨公主不必遠嫁暮北國了,剛剛睿王進宮來,皇上突然改變了主意,擬好聖旨,封袁家三小姐為榮蓮公主,擇日前往暮北國,這也算是對三小姐莫大的恩賜了!」
確實,以袁家這通敵賣國的罪名,即使袁錦心免了一死,卻也洗不掉她一生的污名。
進帝宮,入皇碟是不可能了,如今,這旨宣的也算是合情合理。
一來,德馨公主不必遠嫁他國;二來,也算是對袁錦心的歸宿有了一個完美的安排。
先前,皇後會保她一命,完全是因為慕容衍失蹤的消息,如今,慕容衍已經平安歸來,那麼,袁錦心便再沒有用武之地了。
皇后聽了這話,舒心的笑了起來:「這安排甚好,快去宣旨吧!」
慕容衍的劍眉緊緊的擰了起來,好個慕容遷,居然給他來了這麼一招先發制人,他一把攔住那內侍公公,沉聲道:「公公,這旨,不能宣!袁家三小姐是本宮的未來妃子,怎可再嫁他人,這不是對本宮莫大的羞辱嗎?」
君無戲言,皇上曾當著眾臣的面給他們賜下金玉良緣,豈能說改便改。
那公公一怔,嚇得臉都青了,他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會如此痴情於一女子,剛才說的那些話,只怕是不中太子的心了。
「衍兒,你這是什麼話?你父皇可有擬下聖旨?可有召告天下?太子納妃,非同小可,更何況,袁錦心如今是帶罪之身,是沒有資格入皇碟的!」
皇上和皇后只怕早就想到了袁家有這麼一日,或許,這一切原本就是皇上在北后操縱。
他不能容忍一位重權在握的三朝元老左右逢源,對大齊不忠,因此,他痛下殺手,連根拔起,無非是給那些在背地裡動起歪心思的一些重臣一個警告。
這大齊的國君只有一人,除了太子,其他人都免作他想!
「母后,孩兒是不會同意的,你若是要嫁,就讓德馨自己去嫁好了!」慕容衍面色陰戾,在這張臉上早已看不出半絲往日里的謙和。
離宮三月,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而讓慕容衍改變的這個人,必定是袁錦心無疑。
皇后的銀牙咬得『咯咯』作響,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更加的憎恨起袁錦心來。
為了這個女人,慕容衍第一次忤逆了她,而且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揚言不要了。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讓幾位親王為她發瘋發狂?
他匆匆離去,一路往乾清宮跑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同意讓袁錦心去和親的事,即使是為了德馨也不行!
「太子殿下!」內侍蒼惶行禮,正欲進去通傳,卻不料,裡頭卻鎮定的走出一人。
此人面容冷酷,陰晴不定,正是令人發恥的睿王慕容遷。
慕容衍的渾身都豎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他冷冷的看著慕容遷,袖子里的拳頭緊緊的握著,恨不得立即給他一拳。
這麼想著,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三步半作兩步,一拳揮了過去,只聞一聲『卡擦』的聲響,下骨斷裂的聲音傳來,慕容遷的臉一歪,整個人向後一仰,重重的摔在了地下。
嘴角有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他不怒反笑:「大哥何事如此動怒?」
聽著他可惡的聲音,慕容衍幾乎想立即殺了他,但是拳頭握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思索了一下,還是收了回去。
「你最好把袁錦繡交出來,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慕容遷譏笑的仰起頭,眼中滿是豁出去的狠惡:「大哥,這江山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女人么?要不,臣弟與你換,你要美人,我要江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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