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南北相通
大業元年
奪嫡之爭的勝負已然決出,新帝登基之後大肆封賞自己的功臣們,而他在封賞的過程中也沒有忘記遠在遼州、幽州的那兩位。
楊廣只是瘋了一點,但他卻並不是傻子。
大隋需要陳氏,至少是需要一個陳氏的人在朝為官,也唯有這樣才能夠保證大隋的穩固,才能夠保證所謂的「正統」,哪怕他並不願意這樣也是一樣。
所以,封賞的功臣中,以「李世民」以及「陳臨安」為首。
以下是封賞名單。
加封李世民為天策將軍,位列從一品將軍之列,追加「天策公」,許其世襲罔替;加封李世民為遼州五郡節度使、兼五郡黜置使、兼遼州大都督,兼遼州牧總領遼州一應事務。加封李世民為上柱國、且列朝堂國公之列。加封李世民為軍司馬。
對於李世民的加封,除卻將天策候變成了天策公之外,其餘的倒是沒有什麼太出格的。
而他對於李世民的加封,其實也是延續了當年楊堅對於李世民的處理政策——即將他和李氏隔離開來,讓李氏和李世民成為兩個獨立的個體。
甚至這一次楊廣所做的更為誇張一些。
且看一看李氏如今的身份和榮譽加封吧。
李氏家主李淵如今是什麼職位?
太原郡守、上柱國、唐國公。
而李世民呢?
遼州五郡節度使、黜置使、大都督、遼州牧、軍司馬、上柱國、天策公。
真正做到了兒子比當爹的還要強許多。
而對於陳臨安的加封則是稍微過火了一點點。
加封陳臨安為臨安將軍,位列從一品將軍之列,追加臨安公,許其世襲罔替;加封陳臨安為幽州五郡節度使、黜置使、大都督、兼北方三行省節度使、幽州牧,並令幽州一應軍政要務,遇事可以先斬後奏。
加封陳臨安為「太尉」,兼令尚書台右僕射,加榮譽頭銜「紫金光祿大夫」。
首先便是之前開皇帝本就出格的一應加封全部沒有取消,然後就是還加封了兩個真正的實權官職——太尉以及尚書台左僕射。
須知,開皇帝時期,也就是開皇十三年的時候,尚書台令這個位置已經成為了「虛職」,基本上不再設置。
也就是說尚書台基本上就是左右兩位僕射說了算——在這其中,又是以右為尊,尚書台右僕射基本上相當於從前的尚書台令。
如今的國朝已經沒有了丞相,丞相署內吏也跟著撤銷,那麼整個國朝實際上相當於丞相的官職就只有尚書台右僕射、中書令、門下令。
而除卻這兩位之外,最讓人震驚的便是另外兩個人的加封了。
或者說尤其是對這兩個人中某一位的加封。
加封「張安世」為紫金光祿大夫,拜張安世為「中書省左舍人」;昭告太平道為道教正統,賜龍虎山與張氏,許其世代居住,為張氏私產;加封張氏當代家主為「天師」,許其世襲罔替,尊為道教於凡俗的至高正統領袖。
加封「裴矩」為紫金光祿大夫、拜裴矩為「門下省右侍中」,拜裴氏家主為「河東郡郡守」。
對於裴矩的加封沒有人有意見,畢竟這位晉王麾下的謀士一直勤勤懇懇的幫助晉王,一直到了如今的這個位置,那麼他享受從龍之功而登上這個位高權重的位置是正常的。
但為何張氏、張安世也能夠如此位高權重?
一些人暗自疑惑,卻很快就得到了解釋。
能夠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從來就沒有笨蛋——這一點是所有人都必須要知道的。
他們迅速的將「太子謀逆逼宮」以及張安世得到了新帝看重這兩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聯繫到了一起,從而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張安世背刺了太子一刀。
他蠱惑太子謀逆逼宮,而又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晉王,從而使得晉王早早的做好了準備,布置了一張大網將其收攏,最後掃除了這個前進路上唯一的阻礙。
唐國公府
李建成的心態已經開始扭曲,他的眼睛中充斥著怒火,整個人都像是從火焰山中撈出來的一樣,他不停的來回走動著,最後甚至在心裡醞釀出了一個全新的「想法」。
天策公的位置不是可以世襲罔替么?
但李世民如今可還沒有孩子呢。
他的嘴角閃過一抹笑容,一抹狠辣而又變態的笑容。
如果一個沒有孩子的國公死了怎麼辦?
為了避免這位功臣最後沒有香火,那麼必須是從他的兄弟、宗族當中過繼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被過繼之後也就與原本的父親沒有關係,是這位功臣的兒子了。
那麼,這個「兒子」自然而然就可以繼承這個「世襲罔替」的國公之位。
李世民的兄弟中,都有誰有兒子呢?
只有一個人有兒子。
那就是他李建成。
至於宗族?
宗族的孩子有他這個大哥的孩子更加血緣親厚么?
李建成好像是看到了未來那一幕,自己的兒子竊居了李世民好不容易爭來的國公之位,而他的長子則是可以繼承唐國公的位置。
李世民的所有一切都要為他做嫁衣!
當這個想法在他的心中浮現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好像無法進入他的腦海,干涉他的舉動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決定從今天開始修復自己、唐國公府與李世民的關係,否則日後想要提過繼這件事情都來不及。
御花園
三人依次坐在御花園中,神色坦然。
楊廣的神色是開懷、肆意的,而李世民則是有些無奈和恭敬,至於陳臨安——?陳臨安正在忙碌的吃著御膳房做的食物。
他平生最愛的便是吃了。
什麼都能將就一下,但唯有吃不能將就一下。
雖然到了幽州之後他帶去了陳氏的廚子,但畢竟不如御膳房中的東西精緻——陳氏不太講究這些,不可能專門為了陳臨安而將養幾個比御膳房廚子還好的廚子。
楊廣倒是不介意陳臨安一直在吃東西,他只是看向了李世民,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從前的事情便讓他過去吧,如今朕已經達成了目的,自然不會再去做那些事情了。」
李世民知道他說的「那些事情」是什麼,但此時的他難道還有反抗、或者說反對的餘地么?
只能點頭說道:「也罷。」
他舉起酒杯,輕嘆一聲:「希望陛下能夠善待百姓,不要再做過多的殺孽了。」
「蒼生疲苦,讓他們在新朝好好的生活吧。」
楊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朕會的。」
說著說著,三人又談論起來了如今的「南北」之差,楊廣的聲音中多少帶著些許的憤怒。
「自當年穆宗皇帝將嶺南之地交給了夜氏之後,夜氏雖然將嶺南的財富掠奪走了一大部分,但留下來的一小部分也將嶺南滋養,加之他們開海對外貿易,如今的大隋之中,南方偏僻之地的財富竟然比之京都還要多一些。」
「也唯有官渡城的經濟形勢超越了嶺南兩廣之地。」「當財富逐漸堆積之後,人們的野心便會開始凝聚——朕的黑衣衛得到消息,南方有些不安定了。」
「那些江南世家們好似想要搞南北相隔。」
「這是朕絕對不能、也不可以允許的。」
「二郎、七郎,你們對此可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陳臨安埋頭苦吃,一時之間倒是沒有抬起頭,反而是李世民皺眉沉思道:「若是想要解決這個辦法,那就只能夠加強南北的溝通交流,或者說打通南北之間的交通,讓北方前行到南方的路途更加順暢一些。」
「而這種情況下,再派遣官吏對南方的官場進行一些清掃。」
李世民說著嘆了口氣,他好像猜到楊廣想要做什麼了,於是看著楊廣說道:「陛下,開闢南北交通的事情是一個巨大的工程,這個事情著急不來。」
「不過清掃南方官場的事情倒是可以先行準備。」
楊廣微微皺眉,顯然是不滿意李世民所說的「先放一放急不來」的話語,他看向陳臨安問道:「七郎呢?七郎怎麼說?」
陳臨安抹了一把嘴,笑著說道:「臣的意見與二郎相同,此時民間正值發展的時候,若是在此時徵調大量的民力,恐怕會危及到春耕、秋收之事。」
「我華夏神州大地,以農耕為本,若是危及到了農耕,只怕很危險了就要。」
楊廣神色更加陰沉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也罷,那就暫時先放置一下這個事情吧,但清掃南方官場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夠放置的,南方那邊的官場已經臟污到令朕看不下去的地步了。」
李世民、陳臨安對視一眼,聳了聳肩膀:「陛下,這個我們兩個倒是無能為力了。」
「您知道的,讓我們兩個打仗還行,讓我們兩個處理朝堂爭鬥、官場政務.」
楊廣差點被這兩個人同步的動作氣笑了,只能無奈的扶額嘆氣說道:「行了行了,我哪裡敢讓你們兩個做這些事情?」
「如今幽州、遼州那邊的情形還是十分危急,那個仲長孫手握重兵,在遼東支郡那邊虎視眈眈,朕也不可能讓你們兩個回來。」
他再次長嘆一口氣:「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後,才恍然之間發現,父皇當年維持這一片江山社稷到底有多麼的困難啊。」
陳臨安倒是好奇的多嘴問了一句:「陛下準備讓誰去?」
讓誰去?
楊廣微微一笑。
「河東裴矩。」
皇宮外,馬車上
陳臨安、李世民坐在一起,兩人的神色都十分平和。
「你是說,師兄喚你回家吃飯,還說是你大哥提議的,想要和你緩和關係?」
李世民的神色和陳臨安的神色一樣古怪,他也是頗為好奇的說道:「父親說是這麼說的.」
「不過我很懷疑大哥的動機,我總覺著有些不對。」
不對?
陳臨安摸了摸下巴:「哪裡不對?」
「你現在是國公之位,跟李建成沒有爭奪關係了,伱的爵位同樣是世襲罔替,且天策公這個國公的位置明顯是比唐國公要好一些吧?」
「還是陛下眼裡的紅人。」
「至於李氏么,李建成現在身上還沒有一個實權職位,所以想要拉攏拉攏你,我感覺蠻正常的。」
李世民長嘆一口氣,繼而說道:「你不了解我那位大哥,我總覺著啊,這事情沒有那麼尋常。」
「不過也還好,這次赴宴之後,我就要回遼州了。」
「即便是有再多的陰謀詭計,也傷害不了我。」
陳臨安嘖了一聲:「我瞧你是新婚燕爾,想你的觀音婢了吧?」
李世民嘿嘿一笑,臉上帶著些許不好意思:「那倒確實是。」
他看向遙遠的遼州:「京都非我家啊。」
大業元年
大業帝派遣裴矩前往江南官場,意圖掃除江南官場的積弊,從而加強自己的統治。
但等到裴矩來到官場之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查不出來,這裡似乎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小官場」,與大隋官場相互隔離。
他們變成了「鐵板一塊」。
這裡的宗族觀念深重,甚至已經到了可以為此對抗朝廷的地步。
在長達半年的查看之後,裴矩察覺到了危險,所以提前回到了京都。
大業二年
御書房
聽完裴矩的彙報,楊廣眼底的憤怒再也無法掩飾了,他猛的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摔碎在地上,繼而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啊,好啊,好一個江南官場,好一個宗族觀念!」
他猛的抬起頭,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此時他的額頭青筋跳動,從腦海深處跳躍出來的疼痛感將他的理智逐漸的侵襲。
「裴矩!」
「著中書省擬旨!」
「朕要徵調百萬民夫,開鑿大運河!」
「從京都一路給朕鑿到江南去!」
「朕要讓那些人知道,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裴矩攙扶著楊廣,嘴角帶著些許笑容。
他輕輕的應聲道:「諾。」
京都某處
一隻大手緩緩的將桌子上的某一盞燭火熄滅,而後長嘆一口氣。
唐國公府
李世民臉上詫異、茫然、憤怒交雜的看著面前的父親。
「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