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各方相助（下）
這些日子裡，除了村民在楊欣的指導下，熱火朝天的嫁接著春見柑外，春曉也給楊欣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她抽空去了趟鎮里，把楊欣的情況向鎮上做了彙報，並遞上了楊欣寫的計劃書。
本以為這個事情要過幾天才能有結果，沒想到當天，分管這一塊的副鎮長就找到了春曉，帶著她一塊兒去了縣裡的農業局。
「你寫的那份計劃書，我們拿給農業局的唐局長看了。唐局長非常喜歡，說是內容詳盡、方法可行，而且充斥著現代農業、技術農業的內容，一看就是下了功夫做足準備，並非是那種看到什麼東西火了，便腦門一拍要跟風。
縣裡面對於大學生回鄉創業確實有扶持，而像你這種願意回到農村，發展農村的，他們更是大力支持。
唐局長已經幫著你去申請相關的扶持政策了，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下來。另外我也去信用社幫你問了貸款的事情，確實有相關的幫扶政策，我都給記了下來，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春曉拿出一個本子，把她打聽到的貸款扶持政策，向楊欣做了詳細的講述。
楊欣聽的很認真，尤其是對於貸款的利率，還款的方式和貸款年限等等關鍵性的問題，還做了反覆的確認。
最後他做出決定，不管扶持政策能否申請下來，都要去申請一批貸款。
只有資金充足了，才能應對可能會出現的種種問題。也只有資金充足了，才能承包更多的田，培育出更多的春見柑。
春曉也是這麼建議楊欣的。
兩人當即商量好，等到縣裡面的扶持政策有了消息，就一同去縣裡把貸款的事情也給辦了。
之所以要等到扶持政策有了消息，是因為從牛村到縣裡比較折騰，而最近楊欣又要忙著給村民們講課，除了嫁接的技術外，還好教他們如何養護嫁接后的接穗，從而提高嫁接的成活率。所以要是能把事情都給攢到一天辦完，當然是最好不過。
楊欣本來以為，縣裡面要處理的各種公務繁多，他申請扶持的事情，又不是什麼大事，需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有結果。
然而就在兩天後，他正在農園裡面給村民們講著春見的培育技術與所需注意的事項時，春曉就興沖沖的找了過來，告訴他縣裡面打來了電話，說是扶持補貼批下來了。除了有一筆創業的啟動資金外，對於楊欣承包村裡面的機動田，也是給到了一定的補貼。
跑來報信的春曉，在說完了好消息后，又道：「唐局長讓我告訴你，咱們縣裡的財政情況不是太好，扶持補貼的錢不是很多，讓你不要嫌少。」
楊欣連連擺手：「這些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感謝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嫌少？」
春曉哈哈一笑，告訴楊欣：「我也是這麼給唐局長說的。唐局長讓我告訴你，除了資金上面的扶持和補貼，縣農業局也會儘快擬定出一些政策，看看怎麼對你這樣願意回鄉創業，回農村發展的大學生進行幫扶和支持。你這邊要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提，千萬別不好意思。」
楊欣聽的直點頭：「幫我謝謝唐局長。」
「謝謝的話，留著等你到了縣裡，自個兒去給唐局長說吧，我就不代勞了。」春曉搖了搖頭，隨後又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縣裡？」
「越快越好。」楊欣說，他想要儘快把補貼的錢拿到，再把貸款辦下來。對於他來說，現在可謂是萬事俱備就欠錢了。
春曉也是這麼想的，兩人在這件事情上面算是不謀而合：「那就明天吧，我跟你一塊兒去縣城，幫著伱把這些事情跑完。」
「行。」楊欣一口答應了下來。
旁邊聽課的村民們，聽到楊欣申請到了政府補貼，有人為之感到高興，也有人羨慕，更有人帶著幾分嫉妒，又開始在背地裡說起了閑話。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才是麻麻亮，楊欣就出了門，趕去村委會。
昨天春曉在通知了他好消息后，回去跟許先國商量了一下，老村書發動他在村子裡面的威信，找了一個家中有摩托車的村民，讓他把楊欣和春曉兩人送到鎮上去。
本來許先國的意思，是讓人直接把楊欣和春曉送進縣城，但是被兩人拒絕。
麻煩別人送到鎮上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能得寸進尺，讓人送到縣城？就算是要給錢，去一趟縣裡也很麻煩。再說了，只要到了鎮上，就有公共汽車可以去縣城。而且楊欣也想要去鎮上，向幫著他申請扶持的副鎮長道一聲感謝。
見楊欣和春曉兩人的態度堅決，許先國也就沒有堅持，遂了他們的意，讓人把他們送到鎮上。約定的時間就是一大早，只有這樣到了縣城才不會晚，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忙完一切又趕回牛村。
在楊欣要出門的時候，爸媽攔下了他，從懷裡拿出了一把錢。不多，以十塊、五塊的票面居多，一看就是爸媽在農閑時候，幫人打零工掙的錢，攢下來的。
楊欣看著他們拿出來的錢，有些詫異：「這是做什麼？」
楊先洪告訴他：「這些錢你拿著，到了鎮上、縣城裡的時候，看看買點兒什麼。感謝別人幫忙，不能空著手去。更何況人家還是幫著你申請到了那麼多的扶持和補貼，要是按照商場上的規矩，都該給人回扣的。」
鄭祥蓉也說：「是呀兒子，這些錢固然不多，但是買點水果還是可以的。咱們家雖然沒什麼錢，但是不能失了禮數。」
楊欣張了張嘴巴，想要說點兒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講出來，只是收下了父母遞來的錢，重重地點了點頭。
出了家門，借著麻麻亮的天色，楊欣往村委會走去。
早起的人不止他一個，村裡不少人都起了，有的在家裡面照料莊稼，有的在餵雞喂狗，安靜了一晚上的村莊，在這個時候又響起了雞鳴犬吠，恢復了生機與活力。
等楊欣趕到村委會，春曉早已經在這裡等著了。除了她，還有一個站在摩托車旁邊抽著煙的中年人。
這人叫饒良奇，算是牛村裡面家庭條件比較好的。
前幾年在城裡面打工攢了一些錢，後來工地上面出了事，他從高處摔下來斷了腿，剛開始工地老闆想賴賬，不想給他賠償，甚至還找人來威脅他。好在他腦子活，沒有被嚇到，而是在工友的建議下去申請了工傷鑒定，又找了律師，最後才拿到了一筆賠償款。
再後來饒良奇也不想在外面打工了，就回到牛村。他傷雖然好了，可是走路還是有些不太方便，就買了輛摩托車，在農閑的時候干起了拉客的活兒。
之前楊欣和春曉回村的時候，沒有在鎮上見到他，是因為他那個時候恰好載客去了別處。
除了拉人，有時候鎮上逢場，饒良奇也會馱一些牛村的土特產到鎮上去賣。
尤其是這兩年，城裡面的人開始流行起了吃野菜之類的東西，他每次去鎮上載人，都會馱些野菜順道去賣，據說賣的價格還不差，惹得村裡面很多人都在稱奇，說城裡面的人真是奇怪，放著好東西不吃，要吃什麼山裡的土雞蛋和野菜。
土雞蛋還好說，至少算是個葷菜，那些野菜他們這些村裡人平時根本都不吃，全是用來餵豬餵鴨，沒想到城裡面的人卻喜歡不已，說什麼原生態、無污染、有營養。前面幾個評價，牛村的人也聽不懂，可有營養卻是讓他們感覺很困惑。這野菜也能有營養嗎？它再有營養，還能比肉好？
「饒叔，今天辛苦你了。」楊欣一到村委會，就向饒良奇打了聲招呼，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在他來之前，春曉居然是在跟饒良奇聊天。聊天不奇怪，饒良奇在城裡面打工過，普通話雖然也不是很標準，但要比村子裡面其他人講得好。可是春曉與他聊天，講的卻不是普通話，而是牛村這裡的土話，雖然在一些發音和腔調上面還不太標準，顯得有些古怪，但確實是牛村話無疑。
這個春曉還真是說到做到，拿出了她大學時候學英語考級的勢頭在學牛村話啊！而且她的目標，遠不止是要聽得懂，還要說得出。雖然就目前而言，離著講好還有距離，可依舊是很了不得了。
這份認真學習、認真工作的態度，讓楊欣深感佩服。對於村裡面有些人說，春曉是來鍍金的，要不了多久就會走的言論，越發覺得可笑。
如果真是來鍍金，會下功夫走訪，了解村民們的種種情況與難處？如果要不了多久就要走，會下力氣花功夫學習土話？這擺明了是要紮根牛村，要干出成績啊！
在楊欣看來，春曉當初說，她想來改變牛村落後的情況，幫助村民們提升收入、改善生活，並不只是在口頭上面說說，而是真的在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這讓楊欣有些感動，同時也讓他更加振奮了鬥志。作為牛村人的他，可不能讓春曉給比了下去，得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幹勁來。
春曉並不知道楊欣在想什麼，見他來了，便笑著說：「我剛才還在跟饒叔猜你什麼時候能到，沒想到你來的還挺快。咱們現在出發？」
「行啊。」楊欣點頭答應。
饒良奇扔下手中的煙蒂，用腳捻了捻，然後騎上摩托車，春曉坐在他後面，楊欣坐在更靠後的位置。這麼坐有些擠，而且違反道法要求，不過山裡的鄉村，能有摩托車送人就不錯了，沒什麼好挑三揀四的。更不要說這年頭，就算是在城裡，摩的師傅也沒少這樣載人……
等春曉和楊欣坐好，饒良奇發動摩托車，載著兩人往鎮上馳去。
出牛村的路還好，等拐上了那條被貨車壓的坑坑窪窪的路后，春曉和楊欣就遭了罪。就算饒良奇開慣了這條路，把速度控制的很好，並且一路都是找的坑淺窪少的路，依舊是把兩人顛了個夠嗆。
等到了鎮上時，兩人已經被顛的七葷八素，差點兒沒有把吃的早飯顛出來。至於臉上、頭髮上，更是布滿了塵土。
「這路雖然走過不止一次，可依舊覺得惱火……要想富先修路，這路要是修不好，村裡面的東西還怎麼賣得出來？路上恐怕就要顛壞不少。」春曉皺著眉頭說。
饒良奇嘆了一口氣道：「是呀，這幾年村裡面的柑橘賣不好價，也跟這路有關。來收果子的人，壓價的理由之一，就是路不好走，路上損耗太多。」
春曉點點頭，沒有說話，但看她表情嚴肅的樣子，應該是在琢磨起了這個事情。
告別了饒良奇，楊欣和春曉先去了鎮上的車站，買了到縣城的車票，又問了發車的大概時間，見現在離著發車還早，楊欣便提議去拜訪那位帶著春曉去縣城幫著他跑扶持的副鎮長。
春曉自然沒有意見，帶著楊欣就要去鎮政府。路上經過水果店的時候，楊欣想要去買點兒水果，春曉看到了后，問他：「你買水果做什麼？」
「上門拜訪，還是道謝，手裡面不是應該拎點兒禮物的嗎？」楊欣道。
「你與其花錢買水果，還不如留著買肥料之類的東西。」
春曉啞然失笑，伸手一把拉住他就走。
「行了，你就別浪費這個錢了，你就算是買了水果帶去，人也不會收的，只會讓你拎出來。真想要感謝，真想要送禮，等到村裡面的春見柑成熟了，帶些過來，讓大家一塊兒分享下豐收的喜悅。這勞動的果實，不是更有意義嗎？」
「這……」楊欣多少有些猶豫，「真不用送禮？不都說求人辦事要送禮的嗎？我兜里雖然沒什麼錢，買點兒水果還是可以的。」
春曉被他搞的哭笑不得：「你就知道求人辦事要送禮，不知道共產黨員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行了，聽我的，走吧，別浪費時間，待會兒趕不上車。」
楊欣無奈，只能聽了春曉的話，沒有買禮物，與她一同去到鎮政府，見到了分管此事的副鎮長。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副鎮長居然也是個年輕人，三十來歲的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不過看他的容貌，卻是顯得有些滄桑，頭髮更是白了不少，要是不聽他自爆年齡，還以為他是四十來歲的人呢。
楊欣看到這位副鎮長的模樣，就知道這肯定是是一個經常往基層、往農村跑的人。
而在聽了介紹，知道楊欣就是返鄉創業的大學生，這位姓吳的副鎮長非常高興，感嘆說是現在大學生願意回鄉創業的不多，願意紮根農村搞農業的更是沒幾個，楊欣算是開了鎮上的先河，而且他拿出來的計劃書，還是非常的詳實可行，足見是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
吳鎮長說：「我拿到你的計劃書後，還專門去找了農技站的人請教，他們都說你這份計劃書做的非常好，具有很大的可行性。所以我們對你，對你的這個項目，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我聽說縣裡面的扶持補貼已經批下來了，你們今天就是要去縣裡辦這個事情吧？我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鎮上經過討論，也決定要給你一些扶持和補貼。另外在這個項目進行期間，你要是遇到了什麼問題、難題，都可以給村上，給鎮里提。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楊欣沒有想到，來一趟鎮上，居然還有意外之喜，連聲道謝。
春曉則是提了下路況的問題，不過這個事情是吳鎮長無法做主的，他只能向上面報，只是縣裡面的財政也挺困難，這條路什麼時候能修，能不能修，他也說不好。
楊欣在鎮政府裡面待了一會兒，跟吳副鎮長詳細聊了一些關於春見柑嫁接、培育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副鎮長，雖然不是學農出身，但因為分管到了這些事，對於農業、果樹這些事情都下了些功夫，提出的問題都很專業，讓楊欣既驚訝又佩服，但他也沒有被難住，針對問題一一給出答案，讓吳鎮長很滿意，認為他在大學的時候，把本事學的很紮實。
離開了鎮政府，楊欣和春曉到了公交車站，等了一會兒后，乘坐公交車到了縣城。
他們先去農業局，見了唐家強局長，當面表達了感謝。
唐家強個子不高，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見到秦少游和春曉過來很開心，帶著他們辦妥了手續，領到了扶持補貼款。
辦完這些事情，也到了中午飯點，楊欣還沒開口，唐家強主動提出一塊兒吃飯，楊欣自然是一口答應，本來是想要尋一個好點兒的飯店，結果唐家強直接帶著他們去了附近一個家常飯館，也沒點什麼大菜硬菜，就是點了幾個家常菜，甚至都沒有喝酒，因為下午還有工作。
等到吃完飯，楊欣打算去給錢的時候，才被老闆告知，早在點菜的時候，唐家強就已經把賬給結了，搞的楊欣很不好意思，原本是想要請唐家強吃飯表達一下謝意，沒想到，卻是成了唐家強請他們吃飯。
聽了楊欣的話，唐家強哈哈一笑，擺手說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你現在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就別浪費這個錢了。再說了，你們大老遠的過來，我作為東道主，難道不該請你們吃頓飯嗎？」
聽說楊欣和春曉下午要去申請創業貸款，唐家強正好有朋友在信用社工作。這會兒是零幾年，手機還沒有普及，乃是小靈通大肆發展市場的時候，可就算是小靈通，價格也不便宜，唐家強也沒有。
所以唐家強幹脆是直接帶著春曉和楊欣兩人，直接去了他朋友家，把那朋友堵在了家裡，說明了情況。在看過了楊欣準備的計劃書，了解過了詳細的情況后，唐家強的這位朋友沒有推辭，幫著楊欣跑完了貸款的程序。
貸款的錢要經過審核，過幾日才能打到楊欣新開的賬戶上，但問題不大。
楊欣和春曉舒了口氣，本以為一天折騰不下來，還得再跑一趟，沒想到卻是遇到了貴人，讓他們僅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把貸款的事情搞定。
離開了信用社，兩人本來是要去車站買票回去的，結果楊欣又拉著春曉去到縣裡面的水果市場轉了一圈，看了下現在的水果行情，又問了下市面上主要賣的幾種柑橘的情況。看完后他信心十足，越發看好春見柑的行情。
兩人回到鎮上，天色已暗，好在饒良奇還在等著他們，兩人見到饒良奇都很感謝，饒良奇卻沒說什麼話，只是咧嘴一笑，然後扔掉煙蒂，把他們兩人載回了村子，沒有讓他們摸黑走回去。
接下來的日子，楊欣一頭悶在了指點村民們嫁接春見上面。而在拿到了扶持補貼款與貸款后，他便跟村委會簽訂了承包合同，拿到了幾十畝的機動田，開始購買砧木，移栽果樹，嫁接春見……
日子過得很忙，但卻相當的充實。
這一天楊欣正在果園裡面忙碌，幾個村民急匆匆的找了過來，一見到他就質問：「楊欣，你娃是藏私了，還是沒有教我們真技術？」
這些個劈頭蓋臉的質問，把楊欣都給問蒙了。
他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上的泥土，看著這幾個村民，茫然的問：「各位叔嬸，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啷個沒有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