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顧玖
第375章顧玖
一眨眼月底悄然過去,蕭奇峰在凜冽的寒風中迎來了他登基后的第一個新年。
「這京城的天果然是說變就變,昨天還是好好的,今天眼看著雪就要下下來了。」春燕一邊抱怨著一邊將熱乎乎的飯菜從食盒中取出,一一擺放在了桌上。
房間內,柳七在窗前靜望著外面陰沉的天色,直到已經將菜肴擺放好的春燕開口輕喚了一聲,她方才收回目光,隨即轉身來到了桌邊坐下。
許是新年的緣故,小小的四方桌上擺滿了各式精緻的菜肴。
柳七拿起筷子眸光微垂,看見了手邊一壺正冒著熱氣的酒,顯然是剛剛溫過的。
春燕見柳七坐定,當即笑著說道:「今日是新年,這些菜都是奴婢親手做的,還望小姐不要嫌棄。」
新年?
柳七伸出去的筷子稍稍一頓,真是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
當年在細柳山莊時哪有什麼節日的概念,總不過是每天練刀,休息,練刀,休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柳七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滿臉期盼的春燕,當即隨便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嚼了兩口咽下后,微微頷首道:「還不錯,你有心了。」
春燕得到了柳七的誇讚,亮晶晶的眼睛中頓時湧現出驚喜之色,隨後趕緊上前拿起酒壺給柳七斟了一杯:「這酒是奴婢特意託人為您準備的,今日皇上宴請群臣,用的就是這酒!」
就在此時,酒樓大門外一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騎士頂著凜冽的寒風策馬而來,在酒樓門口用力勒馬停下后,當即翻身下了馬,風風火火地沖著緊閉的酒樓大門而去。
砰!在柳七身側候著的春燕聽到了樓下傳來的聲響,她臉上瞬間一沉,隨後對柳七微微俯身恭聲說了一句「奴婢下去看看」,不待柳七作出反應,她便急匆匆的下了樓。
很快樓下便傳來了一陣喧鬧,但僅僅持續了片刻又恢復了平靜,隨後有人「噔噔噔」地上了樓。
柳七將筷子放在了手邊,隨即抬起了頭,正好看見春燕走到了房門口。
春燕一抬頭便看見柳七正望著自己,心中一凜的同時當即雙手捧著什麼東西呈送至柳七面前,同時回稟道:「小姐,有人給您送了請帖。」
柳七信手拿起春燕捧著的請帖,翻看后掃了一眼,便又將請帖扔了回去。
春燕連忙將請帖接住,隨後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柳七一眼,只見柳七已經重新拿起了筷子,便瞬間心領神會,悄然退出了房間。
酒樓大堂內,一眾店員警惕地望著坐在大堂中央的一道身影。
此人將厚厚的斗篷隨手放在了桌上,手裡端著一杯熱茶時不時低頭抿上一口,直到看到春燕從樓梯口走出來,他略顯滄桑的臉上方才綻放出笑容,隨後站起身來,拱手問道:「掌柜的,請帖可送到了。」
嗖!破風聲響起。
送信的漢子眸光一凜,隨即微微側身,一道勁風貼著他的鼻尖呼嘯而過,他突然眼疾手快地探出一臂,趁著勁風遠去之前,一把抓住了勁風包裹著的那張請帖。
拿回請帖后,漢子咧嘴笑了一聲,隨後小心翼翼地將請帖收回了懷中,而後對著面色冷峻的春燕又一拱手:「這位妹妹,多謝了!」
春燕言簡意賅:「快滾!」
漢子聞言也不惱,一把抓起桌上的斗篷披在身上,對著春燕粲然一笑后,便轉身大步離開了酒樓。
「嘶嘶嘶——」
「噠噠噠……」
直到外面傳來了馬兒的嘶鳴聲,以及馬蹄聲漸漸遠去,春燕臉上的沉凝之色方才慢慢散去,隨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掌柜的,這人什麼來頭,瞧著不是個善茬!」有人湊到了春燕身旁小聲問道。
春燕還沒得及說話,便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柳七,於是趕緊揮手屏退了身邊人,而後主動迎了上去。
她見柳七腰間懸著刀,便開口問道:「小姐要出門?」
柳七腳下不停,從春燕身邊穿過,邊輕聲回道:「出去走走。」
春燕聞言看了一眼柳七身上單薄的衫裙,她本想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咽下,隨後默默地退到了一邊,目送著柳七離開了酒樓。
柳七剛剛踏出酒樓的大門,突然臉上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冰涼,她不禁伸手一摸,指尖有著輕微的濕潤感。
下雪了!柳七抬起頭,便看見無數細小的雪花傾瀉而下。
「她出來了,她出來了!」
酒樓對面一間房子的二樓中有人焦急的喊道,因為太過於壓低嗓門,所以聲音顯得有些嘶啞。
咯吱——
窗戶被掀起了一道細縫,隨後兩對明晃晃的眼睛從細縫中,齊齊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雙方僅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如此近自然是看的清柳七的面容。
「嘶——」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氣。
馬上又有另一人狠狠啐了一口:「媽的,這要是我婆娘,我就算是馬上去死也值了!」
呼——
話音剛落,一絲冷風鑽進了縫隙。
剛剛倒吸一口氣的男子頓時抖了抖身子驅趕著寒意,隨後笑罵道:「別在這裡說胡話了,小心被她聽了去。」
……
隨著時間的流逝,男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慢慢側首朝著剛剛大放厥詞的同伴看去,只見同伴仿若一個木頭一樣半蹲在窗前,眼瞳早已是一片死寂。
男子心裡一咯噔,隨即伸出顫抖著的手在同伴身上輕輕推了一把。
砰!同伴轟然倒地。
男子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了幾步,直到看到同伴的身體僵硬地倒在地上毫無反應,他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
伸出手在同伴鼻尖一探。
果然已經沒有呼吸了!男子雙目圓瞪,只覺得腳下一股洶湧的寒意直衝天靈蓋。
……
正所謂禍從口出。
有些話在心裡意淫一番也就算了,既然說了出來,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個不知名的小嘍啰,柳七自然是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出手后的柳七不作絲毫停留,徑直走到了街口轉角處。
她突然側身站定,隨即昂首放眼望去,只見另一條街的入口處,還有一座正在營業的茶攤,除了在爐子前忙活的老闆外,茶攤上只有一個客人正坐在桌邊品著茶。
似是察覺到了柳七的注視,茶攤上唯一的客人突然抬起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那人微微一笑,隨即將手裡冒著熱氣的茶碗向著柳七輕輕一舉。
柳七眸光微斂,旋即邁步上前,朝著茶攤走去。
「姑娘,您……」茶攤的老闆是個頭髮花白的老漢,他見柳七徑直走來正要開口詢問客官吃些什麼,卻被桌邊的唯一的客人伸手給攔下了。
「老丈無需理會她,這位姑娘是吃飽了來的。」顧連城一臉和煦地笑著。
柳七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顧連城的對面,隨後冷聲道:「在這裡宴客,是不是有些過於寒酸了,顧幫主。」
坐在柳七對面的正是丐幫幫主,顧連城。當然,現在的他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幫主了。
修少陽與丐幫三大長老已經聯手昭告天下,不但剝奪了顧連城的幫主之位,還將他給驅逐出而來丐幫。
「顧某本來就是個叫花子,能在桌上吃飯已算是三生有幸了。」顧連城毫不在意地笑道。
柳七眸光一沉,旋即直言道:「你何時來的京城?」
「昨日。」
「打算做什麼?」
「找一個人。」
「誰?」
「顧玖。」
「顧玖又是誰?」
顧連城陷入了沉默。
沉吟片刻后,他緩聲回道:「是我當年收養的一個……孩子。」
柳七:「不是你的弟子?」
顧連城搖了搖頭:「我不收弟子。」
柳七沉聲道:「可她姓顧。」
顧連城:「在她前面,還有八個姓顧的。」
話音落,顧連城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遂接著說道:「其實不止八個,反正師傅教的,若是不知道姓什麼,那就隨著他姓顧好了。」
柳七眸光微抬,靜望著顧連城不說話。
似是被柳七盯得有些不自在,顧連城又小聲說道:「據說這句話是祖師傳下來的。」
柳七語氣森然地問道:「你們江湖中人取名字都這般隨意嗎?」
顧連城撓了撓後腦勺:「這不挺好的,簡單易記,朗朗上口,和你柳七的名字一樣。」
柳七:「說回顧玖。」
顧連城點頭:「好,說回顧玖。」
柳七:……
她緩緩伸出手將茶壺從顧連城的身前拿了過去,隨後又從桌上拿起一隻碗,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熱茶。
顧連城看著柳七已經開始吹起了茶碗上的熱氣,方才醒悟過來,趕緊說道:「顧玖,女娃,比你年紀大一些,長得沒你漂亮,腰間懸著這麼……大一個酒葫蘆,這酒葫蘆是祖師留給師傅,師傅留給我,我又傳給她的……」
「夠了!」柳七打斷了顧連城的喋喋不休,「你還說她不是你的弟子!」
顧連城一臉無辜:「你知道我們是丐幫吧?」
柳七低頭喝茶顧連城繼續說道:「這酒葫蘆也不知傳了多少代,總之……就是……反正顧玖喜歡,我就順手給她了。」
「你找顧玖就是了,招惹我幹嘛?」柳七放下了茶碗,凝聲說道,「剛剛送請帖的那位,是蕭奇峰的人,你在蕭奇峰給我的請帖上做手腳,就不怕我們二人找你討個說法嗎?」
顧連城當即一笑:「若是此生有幸見到兩大絕頂聯手打我一個,我顧連城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柳七:「你此前不是在江南已經見過了嗎,難不成樂清瑤還未踏足絕頂?」
「她?算了,她姑算是個絕頂吧。」提到江南,顧連城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褪去,「不過在江南可不是兩位絕頂。」
「是整整三位!」顧連城一邊說著一邊豎起了三根手指頭。
「還有一位是誰?」柳七問道。
「顧玖。」顧連城臉色一肅,「她藏得太深了,甚至連我都不知道她已經踏足絕頂,但是……她和樂清瑤一樣,和我們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她的絕頂應該是被人生生推上去的?」
柳七低著頭沉吟片刻,隨後緩緩說道:「幾日前,我與一神秘高手過了幾招,此人的真氣極為詭異,似乎與我的乙木真氣同出一脈。」
「太陰真氣!」不待柳七話音落,顧連城口中立即蹦出了這四個字。
柳七抬眸瞥了他一眼,隨後微微頷首:「這麼說來,此人就是顧玖。」
「應當是她沒錯了。」顧連城一臉苦惱地撓了撓腦袋。
柳七:「你想讓我殺了她?」
顧連城瞬間抬頭,一臉詫異:「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柳七正色道:「她對我出過手,你讓我幫忙找她,不就是想讓我殺她嗎?」
顧連城愣住了:「就因為她對你出過手?」
柳七:「這還不夠嗎?」
「對你而言是夠了。」顧連城搖頭道,「可對我來說太過於牽強了。」
說罷,顧連城突然話鋒一轉:「如此看來,找你是找對了。」
柳七:「我想殺的人,你,護不住。」
顧連城突然回頭望了望皇宮的方向。
柳七不待顧連城轉過頭,當即冷聲道:「不用看了,他護得住,可是他會出手嗎?」
被看破心思的顧連城嘆了口氣:「那我只能祈求,顧玖不要被你找到了。」
顧連城突然站起身來:「姜玄雲初五就要抵京了,我有些事想要問問他。」
柳七同樣也站起身來:「巧了,我也有事要找他。」
顧連城眸光微動:「你也懷疑是他在背後主導著一切。」
柳七搖頭:「不管他是不是尊上,在我與他一戰後,一切都不重要了。」
柳七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道:「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
如果柳七勝了,那姜玄雲是不是尊上也無關緊要了,反正他已經死了。
如果柳七敗了,那姜玄雲是不是尊上就更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死了。
顧連城臉色一肅,隨即沉聲說道:「你打算在京城向姜玄雲發起挑戰?別忘了蕭奇峰還坐鎮在京城。」
「他老了。」柳七坦言道,「我總不能等到他入土之後再去找他。」
向姜玄雲發起挑戰的這個想法,在柳七得知姜玄雲也大限將至后,就已經深深種下了,既然姜玄雲要來京城,也省得她再跑一趟青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