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英雄波蘭舞曲》

200師順利的跳出鬼子的包圍圈，

主力沿著色當河一路往北，

在平滿納與前來增援的22師會合才站穩腳跟。

經此一戰，

上峰以為日不落會吸取教訓改變對遠征軍的態度，

甚至與遠征軍團結一致齊心抗敵！

但很明顯，

上峰錯了！

——————

平滿納200師指揮部二樓，

軍情科臨時辦公室，

副科長紀敏強站在窗前，

愣愣的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軍民出神。

一想起崔偉看他的目光，

紀敏強就感覺被狠抽一巴掌，火辣辣的。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

是自克永岡機場分別後，

他的警衛包括排長宗存劍在內，眼光全變了。

雖然他們沒說，

但紀敏強卻知道，

他們眼裡滿滿的全是褻慢、不屑和嘲笑！

還有什麼比被部下看不起更可悲的？

紀敏強感覺心中有一團火在燒，

他的內心就像手中點燃的香煙，

受著持續而緩慢的煎熬。

尊嚴有如燃燒捲曲的煙絲，

在無聲的痛苦中炭化，

最終化為一縷青煙！

所有這一切，都拜崔偉所賜，紀敏強想。

他不自覺的眯著眼，臉上的肥肉因為憤恨而扭曲，漸漸猙獰。

「咯咯」敲門聲，

紀敏強猛然醒覺，

只是片刻間，

他用堪比川劇變臉的速度換上笑容，

「進來！」

他語氣溫和，氣定神閑的走向辦公桌前坐下。

頭戴船形軍帽身著中校軍服的張玲推門而入，

她走到辦公桌前碰腳敬禮，

「長官！」

紀敏強「嗯」了一聲，

在桌角的資料堆中翻了翻，抽出其中一份丟到張玲面前，

「上峰的命令，」

「上峰認為，一直以來日不落不願與我軍合作，」

「是我方與日不落溝通不暢所至！」

「你今晚去仁安羌一趟，找帕維爾中校談談！」

張玲接過文件隨手翻了下，挺身回應，

「是，長官！」

正要轉身，卻見紀敏強又緩緩推過來一份文件，

這是他早就在放在桌面上的，

「還有這個！」

張玲接過一看，

瞬間動容，

「崔偉？」

紀敏強笑容可掬的點了點頭，

「咱們的老同學，崔偉！」

「沒想到吧？」

「跟咱們一個部門，現在在600團任參謀！」

「因為是臨時組建的援緬特別小組，」

「我這個上級居然不知道！」

見張玲翻開文件，紀敏強又接著說，

「他現在能耐了！」

「破譯電碼、殺鬼子就跟切瓜吃菜般簡單，」

「這邊三十幾個那邊二十幾個，」

「前兩天還開著飛機打下鬼子9架飛機！」

張玲驚得抬起頭來望向紀敏強，

「長官，您是說……」

「『巴特爾之神』就是崔偉？」

張玲負責日不落方面的情報，

她知道整個日不落軍隊都在尋找「巴特爾之神」。

紀敏強微微點頭，笑容漸漸僵硬，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令，

「找機會接近他！」

張玲馬上就明白這話的意思，

她不解的望向紀敏強，

「長官，」

「可是崔偉，跟我們一樣是軍統……」

……

「軍統怎麼了？」

紀敏強語氣變得陰冷，眼角也耷拉下來，

「任何人都可能有問題，」

「軍統也不例外！」

「你不奇怪他這麼多本領哪來的嗎？」

張玲趕忙肅容挺身，，

「是，長官！」

張玲轉身出門時，紀敏強冷不防又在後頭補了一句，

「張玲，我希望你公私分明，」

「工作期間不要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還有，我告訴過他你也在軍統！」

張玲微微回身，

「是，長官！」

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張玲站在門口看著手中的文件緩了一會兒，最終輕嘆一聲離開。

——————

汽車在昏暗的公路上搖搖晃晃的行駛了兩個多小時，

張玲總算抵達仁安羌。

根據日不落士兵的指引，她找到了「軍官俱樂部」。

俱樂部里燈光柔美，

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華麗的衣著，

他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各取所需，

幾對男女相擁著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表演台上的鋼琴有一聲沒一聲的奏著爵士樂，

氣氛曖昧熾熱騷動。

身著夏國軍裝的張玲走在其間略顯突兀，

旁邊不時有日不落軍官對她發出邀請，

「喝一杯嗎，女士？」

「我們在哪見過，女士！」

「願意跳一支舞嗎？」

張玲似乎習慣了這一切，

她沒有理會這些「邀請」繼續往前走，

目光在人群中逐個搜尋。

終於，

她在角落裡找到了帕維爾中校，仁安羌的軍需官。

此時帕維爾中校正坐在沙發上，

一邊悠閑的喝著酒一邊與身旁的女人調情。

「帕維爾中校，好久不見！」

張玲上前伸出手，儘力保持禮貌和風度。

帕維爾看到張玲那一刻是懵的，

直到少尉湊上來小聲在他耳邊提醒了下，他才恍然大悟，

他眼光一掃，女人識趣離開把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帕維爾欠身上前與張玲握了下手，

「很高興見到你，中校！請坐！」

張玲在沙發上坐下，略帶局促，

「我想談談遠征軍的補給問題，中校！」

「我們缺乏食物和汽油，」

「你知道的，這有可能會影響不久后的會戰……」

……

「中校！」

帕維爾中校打斷了張玲的話，

「也許你應該考慮到一點，」

「我們剛從戰場撤退到這裡，」

「我們需要時間準備，」

「為你們運輸補給只是準備事項之一……」

……

張玲沒有說話，只是抬眼看了下周圍。

帕維爾上校馬上明白了張玲眼中的暗諷，

他似乎被激怒了，沉著臉加重語氣，

「就像我說的，我們會在合適的時候給你們需要的物資！」

「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欠你們的，中校！」

接著又掃了一眼張玲，臉上飄起一點色迷迷的笑容，

「但如果你有所表示，」

「那答案就可能不一樣了！」

這一刻，張玲知道，

她在這除了羞辱外別想要到其它任何物資。

這是她的錯？

不！

這是「弱國無外交」，

畢竟，

就算重慶方面應邀出訪阿三，

日不落出面接待的也不過是個總督，

而且幾乎是軟禁式出訪：

總督幾乎是以命令的語氣告訴一國元首不能訪問誰誰誰，

並有意不提供車輛讓元首寸步難行。

跟這比起來，張玲面對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張玲不知道怎麼回應帕維爾，

她只能靜靜的坐在那，

忍受著內心的屈辱和無力。

忽然，

一陣優美的琴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琴聲初時平緩，

不久就轉為氣勢磅礴，

接著就有如排山倒海般的襲來，

充滿力度和熱情，略帶幾分滄桑！

張玲聽出，這是肖邦的《英雄波蘭舞曲》，

描述一位波蘭民族英雄抵抗外敵入侵的光輝史詩！

在這時候，

在波蘭被大國分割之時，

在緬國被入侵之日，

在日不落消極對敵之際，

演奏這首曲子是不是有些諷刺？

張玲抬起頭，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微笑，

忽然，

笑容定格在她臉上，

她看見了崔偉，

此時的他就坐在燈光璀璨的表演台上，演奏鋼琴。

張玲愣住了，

不自覺的緩緩起身，

看著崔偉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快的跳動，

臉上掛著掫愉的微笑，

時不時扭頭掃一眼下方的日不落人，

目光與張玲相遇時微微點頭致意。

琴聲帶著殺伐，

還有不屈，

也有怒吼，

但更多的是蔑視和不屑。

不過它在張玲眼裡更像是一道光，

它無情的刺破了黑暗，

將沉浸在自卑、怯懦中無可自拔的張玲一把拽了出來，

使她站在另一個高度俯視面前趾高氣昂的中校，

還有所有日不落人！

他怎麼會在這？

他為什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