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崔偉離開前交待了指揮權，

通訊兵將命令傳到牛石的營部，

「牛營長，長官讓你暫代指揮一職，部隊收縮第二區防禦！」

牛石手裡在擺弄著步槍，

他認為自己晚上有可能用到，

聽到通訊兵的話，

頭也不抬的問了聲，

「長官呢？」

通訊兵回答，

「長官說出去走走！」

牛石感覺不對勁，

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通訊兵，

「出去走走？去哪？就長官一個人？」

通訊兵答，

「這個不太清楚，只帶一名警衛，周東風周長官！」

牛石心下一驚，

難道，

真讓伍益軍給說中了？

軍統長官在這最後關頭「露出本來面目」，

拋下所有人「走」了？

不，不可能！

軍統長官不是那樣的人！

但隨著時間推移天色越來越黑，

牛石就開始猶豫了。

疑心病就像螞蟻，

如果一點都沒有，

就乾乾淨淨坦坦蕩蕩，

但只要有那麼一兩隻，

沒能及時將其摁死剔除，

它們很快就會繁衍成一窩，

在心裡亂抓亂爬，

讓你心亂如麻、坐立不安，

恨不得找到當事人問個究竟！

牛石顯然已經摁不住了，

他一次又一次派人打聽長官回來沒有，

但得到的回復都是否定的。

怎麼會這樣？

軍統長官不應該在這時擅離職守才對！

現在是戰鬥最緊張也是別林家最危險的時刻，

他要是沒在，

之前積攢的威信和士氣就會蕩然無存，

戰士們就會無心應戰迅速崩潰！

難道……

軍統長官知道晚上守不住，

所以帶人逃走了？

正想著，

伍益軍帶著部隊回來了，

牛石二話不說把伍益軍拉到另一邊，

又驚又恐的壓低聲音，

「老伍，軍統長官……不見了！」

牛石以為伍益軍會出言嘲笑，

「瞧，被我說中了吧？」

「我說什麼來著？」

「天下烏鴉一般黑，他要是不黑就是時候未到！」

沒想到這一次牛石卻猜錯了，

伍益軍很平靜的「哦」了一聲。

這讓牛石有些不適應了，

「你這，這……啥意思啊？」

牛石以為伍益軍沒聽清，

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軍統長官走了！」

沒想到伍益軍把眼睛一瞪，

看了看兩側，

回過頭數落起牛石來，

「你小聲點，怕別人聽不見還是怎麼著？」

牛石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一臉不可思議的望向伍益軍，

接著忽然明白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伍益軍沒正面回答，

「我也不肯定！」

牛石恍然，

伍益軍這傢伙別的本領沒有，

從小跟著父親打獵，

只憑著一點聲響一點蹤跡就能道出個一二三來，

他或許看到了軍統長官的蹤跡！

牛石追了一句，

「說道說道，咋回事？」

伍益軍答，

「我回來的路上在密林中聽到一些聲響，」

「初時我還以為是逃兵，現在聽你這麼說……應該就是軍統長官！」

牛石一臉駭然，

「他不會真的……」

伍益軍笑了起來，

「你以為他們當逃兵？」

「你這是當逃兵當上癮了吧，看誰都以為是逃兵！」

牛石一時氣結，

這傢伙居然有臉反懟！

不過他不想跟伍益軍計較，面色一沉，問，

「你少打哈哈，說說什麼情況！」

伍益軍沒有多作解釋，他只是回了一句，

「兩裡外，他們卡在咽喉要道上，要是當逃兵會卡那位置，嫌命長了？」

牛石瞬間就明白了，

長官這哪是當逃兵，

而是以一己之力去卡鬼子夜襲！

接著伍益軍就語重心長的教訓起了牛石，

「我說老牛，我早說過軍統長官不是那樣的人！」

「懷疑誰也不能懷疑咱們長官哪！」

「我可以用性命擔保，軍統長官是個能打的官……」

牛石哪會聽不出來伍益軍這是用他之前的話反諷，

但這都什麼時候了，

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牛石板著臉抱怨了一聲，

「你明知道軍統長官以身犯險，咋不知道喊他回來？」

伍益軍無奈的搖了搖頭，

「長官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要是瞎摻和，怕會壞了長官的大事！」

牛石一想，覺得也對，

軍統長官要是決定這麼做了，

能喊回來嗎？

喊了又能怎樣？

其它人上去不僅幫不上忙可能還會添亂，

於是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崔偉和周東風的確卡在進入別林家的咽喉要道上，

距離大概有三里遠。

初到時周東風是一臉懵，

他不明白師傅把自己帶到這來幹嘛？

不明就裡的周東風就像往常一樣跟在身邊站崗放哨！

崔偉找了一棵樹爬了上去，

往樹叉間一躺，

把軍帽摘下扣在臉上，

自顧自的呼呼大睡！

周東風在樹下越站越覺得不對，

師傅不可能來這睡覺吧？

在軍營不能睡嗎？

偏偏要到這林子里，

又是蚊子又是毒蟲的！

仔細一想，

記起師傅連走前帶著軍刺，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公路另一側是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

在月光下一覽無遺，

鬼子要是從那裡爬過很容易被發現並遭到炮擊，

山腳下的公路也不是首選，太明顯了！

只有腳下這座高地是個摸進村偷襲的好去處，

周東風瞬間瞭然，

師傅此行果然不只是「走走」，

而是到這裡來給鬼子「添亂」的！

不過饒是周東風藝高人膽大，

也被這想法嚇了一跳，

師傅豪氣，

兩個人就這樣上來！

要不是他知道師傅的本領，

鐵定以為他瘋了！

周東風考慮了一會兒，

果斷離開這個位置，

站在這裡警衛無異於暴露師傅的位置！

他認為這是師傅對他的考驗，

可不能讓師傅失望！

周東風走出一百多米，

在貼近懸崖的位置找了一個草叢躲了起來，

藏好後周東風忽然明白，

師傅是把這個好位置留給自己，

靠近懸崖的部位至少不用擔心後背遭偷襲，

還有很多石頭洞穴躲避，

而師傅所處的位置卻是四面受敵……不是尋常人能應付得了的！

想到這，周東風心下不禁有些感動，

愛徒心切啊！

這時候還想著徒弟的安危！

後來周東風才知道，

這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認為的這種「好位置」，

恰恰是最危險的！

而崔偉不僅沒有提醒，

還挖坑給周東風這個徒弟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