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機房

「芩姐，裡面那位…是你的家人嗎？」這話一出口，林雪清就後悔了。

顯然，病房裡那位老人生了很重的病，無論對方是不是芩姐的家人——自己這樣直接問出口，都有些失禮了。

「是，也不是。」黃芩莫測的一笑：「等你做完測試，就告訴你。」

黃芩說著看向病房，視線自然的落在了那老人身上——她那原本明亮璀璨的眼眸，瞬息間變得無光了。

「芩姐，你說的…」沒注意到黃芩的異常，女孩接著詢問道：「是什麼測試？」

「一個小小的性格測試…」黃芩打趣道，片刻失神后，她便恢復如常：「喏——我們到了。」

談話間兩人，已穿過了那「重兵把守」的通道，走進了一間光線暗紅的艙室。

順著黃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這間艙室的盡頭，有一扇嵌在牆壁中的…金庫門。

通常只有銀行或博物館中，才會使用的厚重門扉，緊密的嵌合在艙室壁板中——在這由特種合金鑄成的安全門中央，則安裝著一套轉盤式的機械密碼鎖。

「這門其他人打不開，因為…」黃芩說著走上前，手指在那輸入密碼的撥盤上，轉動了起來：「這鎖的密碼，是從後勤部實時生成的。」

她說著不斷將一個個轉鎖，撥動到了特定的位置。

一…二…三…十…二十…

林雪清細細數了一下，發現這密碼的位數，竟是有二十位之多。

「整個委員會，目前只有我能同時進行…異地操作。」

她說著撥動最後一個轉盤——緊接著咔擦一聲，厚重的安全門緩緩打開了。

「歡迎來到——機房。」

黃芩說著抬手，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女孩微微點頭，同時看向了黃芩身後——雜而不亂的機箱與線纜，擺滿了門后這個，近五百平米的大房間。

明亮的日光燈下，表面插嵌著密密麻麻管狀物，與人等高的機箱，不時閃爍著紅綠色的光芒。

仔細觀察，會發現每台機箱的底部，都有一根粗大的線纜伸向了房間正中央。

在那線纜相互匯聚處，與上百台機箱緊密相連著的——是房間正中央的一台，產自上個世紀的——老式電腦顯示器。

又稱，大屁股顯示器。

環視四周，林雪清發現這個封閉的房間——除了剛才跨過的安全門外，沒有其他的出入口。也再未見到更多的通道或艙室。

這被稱為「機房」的地方，似乎就是這座「湖中要塞」的最深處了。

「小清，跟我來。」黃芩說著，走向房間中央的那台老式顯示器——隨著她的食指，輕輕按住顯示器下方的方形按鈕。

這台歲數比林雪清都大的顯示器，泛著幽綠色的熒光，緩緩亮了起來。

隨即，藍天、白雲、草地——頗有年代感的桌面壁紙，呈現在女孩眼前。

「林雪清，還記得林狠對你說過的話嗎？」黃芩叫著女孩的全名，語氣變得異常嚴肅。

「芩姐，你怎麼…」見黃芩突然認真了起來。林雪清也不敢含糊，開始努力回憶了起來：「你是說…因為我高空拋物，會被起訴，然後…就不能參加高考了？」

想到那高個子大叔，林雪清第一時間想起的，便是對方那句：「就不能參加高考了哦~」

「你是真的很愛學習…但不是這句。」黃芩說著，從那電腦前起身：「林狠曾經說過，你是『自我主導的統一型。』」

聞言，林雪清愣了片刻。旋即也是回憶起了，林狠拿出對講機時，曾說過的那句話：「目標已恢復穩定，推測是自我主導的統一型，預估指數：濃霧。二隊和三隊先撤…」

他說完這句話后，那些瞄在女孩身上的狙擊槍，便是撤去了大半。

可是…

芩姐現在提這個，是什麼意思？

「這裡，便是此行的終點了…也是時候，告訴你一些事情。」黃芩說著轉身看向女孩：「雖然時光短暫，但你也見識過了…這個世界上生活著一些，難以用常理解釋的『存在』。」

難以解釋的存在？

林雪清立刻想到了，一路上曾見到過的——血肉電梯，無臉女人，以及在這湖中四處游曳的大鯉魚。

「這些存在，通常是不潔的、危險的、超自然的，甚至…神聖的。」

她說著走向林雪清：「為了對這些『存在』加以制約與規範，人存局內部將這一類存在，統稱為『禁忌』。」

黃芩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後續的措辭：「正如『禁忌』這個詞的由來——是古代人類敬畏那些超越自然、無法解釋的力量。因而建立的一種特殊防範機制。」

林雪清始終沉默著——自從那醫務室醒來，到抵達這間「機房」，雖然只過了一個多小時。

但在女孩眼中，這段路程卻是無比漫長——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黃芩所說的，那些被稱為「禁忌」的存在。

「就如你在路上聽聞過的，人存局的全稱是——『人類文明存續委員會』。」

黃芩的話，喚回了林雪清的思緒。

旋即，她便回憶起了，黃芩將手指插入那團血肉時，電梯曾播報過的一段話：

【訪客隸屬：東海共和國，人類文明存續委員會——危害處置中心。】

「正如這個名字，人存局所有行動的核心——都是為了確保人類文明的長久存續。」

黃芩說著，已是走到了女孩的眼前：「在此基礎上，才是文明的快速發展。」

「『存續是一切的基礎，沒有存續就沒有其他範疇的討論。』——這是創立人存局的先驅者們，至死捍衛的理念。」

黃芩微微低著頭，居高臨下的看向林雪清：「因此，對文明存續有害的，定是我們的敵人。」

她說著緩緩蹲下身，將一隻手輕輕放在了女孩的腦袋上：「而對文明存續有益的，便是我們的朋友。」

黃芩的掌心很溫暖：「於是，委員會按照這個標準，把『特殊存在』們，劃分成了不同的類型。例如，伱已經見過的…」

「禁忌0044B—活體血肉。自異時空穿越而來的界外型。」

「禁忌0239，地縛靈。矛盾混亂的對立型。」

「禁忌0073A—化龍。寄宿在生靈體內的奪舍型。」

「還有，我…」黃芩說著，指向了自己：「禁忌0039B—局外人。由超我主導的統一型。」

「那麼現在…」黃芩輕拍著女孩的腦袋：「輪到你了。剛覺醒的禁忌小姑娘。」

再看此時的林雪清，已是圓睜著眼睛，大張著嘴巴——她驚了。

雖然她很希望，黃芩能夠解答自己的疑問，但對方現在一股腦說了這麼多——這下把她今天本就多次過載的腦子，徹底干燒了。

「放輕鬆，」見女孩沒有答話，黃芩也不著急：「林狠曾推測過，你是自我主導的統一型。」

「這個類型的特點之一，就是與體內禁忌的相性過高。以至於意識不到自身出現了異常。」

黃芩說著，繞到了女孩背後：「看到那邊，有個開著的門嗎？」

她的聲音，悄然間變得極具誘惑。

順著黃芩手指的方向，女孩看了過去——在房間角落處，有個和她差不多高的機箱。

其上那青藍色的機箱門，正隨著黃芩的話語，緩緩打開。

「現在，走進去，然後…把門關上。」

黃芩說著拍了拍女孩的後背：「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的存在…是對文明的存續有益，還是…有害。」

聽到黃芩的話，林雪清就像接到指令似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那大敞著門的機箱走去。

接著哐當一聲，機箱門被她從裡面關上了。

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黑暗之中，林雪清感覺機箱里那些閃爍著微光的管狀物與線纜，正向自己靠近。

不多時，女孩便感覺有股困意湧上頭——昏昏睡去前，她隱約瞥見有根滿是凹槽的粗大線纜，正破開她的肚臍眼，輕輕鑽入了她的身體。

…

明亮的機房中央。

那復古的電腦桌面上，正緩緩映現出一個新的圖標——「JJ0052-傷痕少女.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