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十四號電梯

44號電梯…

看著眼前這台怪誕的電梯，林雪清下意識吞咽著唾液。

這電梯實在太大了——大到完全佔據了，連廊盡頭的整面牆壁。

以林雪清那一米五五的嬌小身材，站在這四米多高，十米余寬的「血肉機械」面前。

那畫面，簡直就像——一隻頑皮的小兔子，誤跑到了雄獅腳下。

「等會兒吧，今天人多。」

不理會愣在原地的林雪清，黃芩邁步走了上去。

「這會兒正趕著開會呢。」她說著抬手，朝著金屬門上形似膽囊的那片血肉按去——那裡有塊黑褐色的石頭。

這東西林雪清認識——是膽結石！超大號的膽結石！

伴隨著噗呲一聲，石塊被按進了「膽囊」中，黃芩的整根手指，都沒入了那團血肉里。

「她按下去了！她就這麼按下去了！」

林雪清在心中瘋狂吐槽著，眼看著黃芩輕描淡寫的按下了那顆巨型膽結石，這讓女孩感覺右腹處一陣幻痛。

這得多疼啊！

【訪客身份驗證中…】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林雪清的胡思亂想。

【部門驗證中…驗證成功——訪客所屬：後勤部。】

位於金屬門扉正中央的血肉，竟緩緩變化成了兩片…嘴唇。

【身份驗證中…驗證成功——訪客姓名：黃芩。】

嘴唇不斷張合著，它的氣息平穩，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職務驗證中…驗證成功——訪客黃芩，現任職務：後勤管理中心-後勤部部長，兼後勤部各分組組長，兼後勤部各分組組員、小隊長、隊員，兼後勤部全體後勤。】

那嘴唇呆板的吞吐著語句，它的語氣、語調沒有任何起伏，這讓林雪清聯想到了，她曾在網上看到過的，那種由程序生成的——Ai語音。

【訪客隸屬：東海共和國，人類文明存續委員會——危害處置中心。】

嘴唇以特定頻率，不緊不慢的說出了一堆林雪清沒聽過的名詞。

緊接著，那嘴唇抖動的頻率突然加快。隨後它說話的語氣，竟變得如常人似的：「電梯預計7分鐘后抵達，請您耐心等候。我最愛…哦不，是我第二愛的黃芩女士！」

「好好好，你的表白我收到了。」黃芩說著噗呲一聲，將手指從那團血肉中抽了出來：「還有，044…不是我說你。每次都搞這麼長一段。累不累啊？」

「累的，女士。」那嘴唇利落的回應著，剛才那種機械呆板的感覺，已是完全消失：「但是…聰明如我。」

「自然注意到了…您，帶著新人——」淡粉色的超大號嘴唇，突然激動了起來：「因此我認為，這種儀式感很有必要。林狠老大曾經說過——儀式感是新人培訓的敲門磚！是國有企業的優良傳統！為了提高員工歸屬感、認同感！降低離職…」

「打住，再說就不禮貌了。」

「好的，女士。」

黃芩淡淡開口，及時制止了突然叭叭起來的大嘴唇子。

這電梯，居然是個話嘮？

林雪清心中想著，不由回憶起了今天的所見所聞——貼滿黃符的大巴車、「長脖子女人」、讓人上頭的黑髮青年、鬼婆婆、鬼娃娃、舉著大鐮刀的大機甲，還有眼前這位會「分身術」的黃芩姐姐。

相比之下，一台長著嘴的話嘮電梯——這種設定，好像…也沒那麼奇怪了？

今日的見聞，刷新了林雪清的認知。

這世界就像突然間瘋了一樣——難道這裡唯一正常的，只剩下自己了？

「小丫頭，衣服穿的還舒服嗎？」

電梯上那大嘴唇子突然搭話，把林雪清嚇了一跳。她習慣性用上了敬語：

「啊？電梯先生，您…您好。您在和我說話？」

顯然，她並不清楚和一台電梯聊天時，需不需要用敬語。

「是呀，小丫頭，你還蠻懂禮貌的嘛…我喜歡。恩…你看，時間還很充足…要不，咱倆嘮嘮唄？」大嘴唇子叭叭的說著，還挺健談。

「這天天的，也沒個老鄉陪我說話…黃芩除了用我的時候…平常她都不來找我。更不用說那些人類…遠遠看我一眼就跑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可怕的。」

這大嘴唇子一說起話來，就剎不住車，吧啦吧啦的跟個機關槍似的。

「小清，還有五分鐘，加油哦！」身旁的黃芩說著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顯然是打算「見死不救」了。

「對了，丫頭！問你呢，衣服穿的還合身不？」沒再騷擾一旁的黃芩，這大嘴唇子的注意力，已是完全集中在了林雪清身上。

「要是穿著不合身，還可以再給你件新的…」嘴唇子說著越張越大。

在林雪清震驚的目光中——有個表面粘黏著無數血肉的骨頭架子，哼唧哼唧的，掙扎著從嘴唇里鑽了出來。

伴同著黏附在骨頭表面的血肉、筋膜和結締組織，被拉長、撕扯、崩斷時，發出的吧嗒吧嗒聲。

一個上半身懸空，下半身隱沒於嘴唇中的「人體骨骼」，出現在了林雪清面前。

「嗨…」手骨帶動掌骨左右搖擺，那骨頭架子對著林雪清緩緩招手：「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骨頭哥…」

上下頜骨不斷開合著，聲音竟是從對方那空空如也的胸骨中傳出的。

「你也可以叫人們給我起的，另一個名字…禁忌044——活體血肉。」骨頭說著，將白森森的「雙手」沒入了身下血肉模糊的嘴唇中，隨後發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摸索聲。

「以後你的衣服要是壞了…或者不合身了，就來找我…」

骨頭說著像是摸到了什麼，額骨輕抬，頜骨微張，沒有五官的顱骨架子，竟是硬生生做出了開心的表情——接著它用力一拽，一大堆蠕動著的肉球，裹挾著果凍膠狀的粘稠物，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

「我這兒還有很多新衣服。」

表面滿是粘液，和紅白相間分泌物的腥臭肉球，落地后立刻發生了變化——它們迅速變寬變平，表面雜亂的紋理和褶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緊實、平滑，富有彈性。

不多時，那一塊塊肉球，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它們竟在轉眼間，擬態成了一件件——連體緊身衣。

這衣服林雪清看著眼熟——好像和自己身上穿著的這件，是同款。

同款…好巧啊…

林雪清如此想著，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件粉色連體緊身皮衣。

恰巧，不知何時長出了一隻隻眼睛的緊身衣，也在看著她。

「不湊熱鬧了！我再也不湊熱鬧了！」

女孩凄厲的叫喊聲，回蕩在整個連廊。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