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摩根」、《抱朴子》

第十八章 「摩根」、《抱朴子》

戰鬥。

廝殺。

他們投身於這場狂烈的生死較量,兵器光影交織,魔力破空呼嘯,每一抹光的軌跡都攜帶著生死的決絕,每一次揮砍都彷彿在掙命般兇狠。

戰場宛如浸染在血色中的畫卷,那種濃重到風都吹不散的鐵腥氣息彷彿催化劑,讓幾乎每一個尚存勇氣的人,骨子裡的某種暴戾因子都被激發出來。

然後反過來又催促著他們,使其更猛烈的投身於這血與火的熔爐中。

鐵與血的交融……

生與死的交替……

一切的一切都在詮釋著戰鬥的本質。

戰場上的空氣也彷彿凝固了,卻又因為不斷迸發的火花和此起彼伏的喊殺聲,而顯得格外熾熱。

腳下的土地不知不覺中浸染成一片鮮紅,那是生命消逝的顏色,想要突破摩斯封鎖的戰線,每向前推進一段距離,都要付出極其慘烈的代價。

主要也是倉促之間,所能迅速集結的人類士兵數量實在捉襟見肘……

再者,這片土地本是翅之氏族的領地,城鎮中妖精居民也以翅之氏族為主,其他氏族如牙之氏族的妖精在此處實屬稀少,沒有足夠的對摩斯戰力。

這可不就只能用命去填了。

————

————

在後方的城鎮,已被熊熊烈火與滾滾黑煙徹底吞噬,化作了一片廢墟的海洋。

所有建築物都無可避免地傾頹倒塌,變成滿目瘡痍的瓦礫堆砌其間。妖精與人類的遺體交錯散落,映入眼帘的是人間煉獄般的景象,他們的屍體或橫或豎,浸沒在血泊之中。

殘缺不全的身體、飛濺四處的血肉,無不揭示著這場災難的慘烈。

無論是無辜受難之人,抑或是施加暴行的惡徒;

無論是曾經試圖逃離此劫的人們,還是趁亂欲從中漁利的宵小之輩;

此刻,他們都在生死輪迴面前走到了那個終點,無一倖免地倒在這片廢墟之下。在這個瞬間,死亡以最平等的姿態降臨,不分彼此地收割了生命。

在沉寂的黃昏天幕之下,城鎮廢墟中唯有火焰躍動,零星的摩斯在殘垣斷壁間無目的地蠕動著,彷彿在進行一場漫無目標的巡邏。

不多時。

驟然間,所有的摩斯彷彿在同一刻接收到某種神秘指令,瞬間從那混沌盲目的遊走狀態中靜止下來,紛紛匍匐於地,既像是因激動而顫慄,又似是在虔誠地迎接它們的王者駕臨。

在火光與黑煙交織的邊際,一個巍峨巨大的摩斯身影逐漸顯現。它散發出的強大魔力漩渦,所經之地風息火勢皆為之收斂,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制。

其龐大的身軀,不僅遠超尋常摩斯,更是近乎與房屋建築等量齊觀,矗立在一片廢墟之中。

無邊的黑暗氣息瀰漫……

扭曲詛咒猶如實體顯現……

「它」悄然穿越過尋常摩斯群,來到那座舊日小鎮的一座鐘樓之上,藉由這座尚且屹立不倒的高層建築,彷彿在遠眺天際,緊盯著那逐漸消失在視線盡頭的殘破部隊。

「它」是來自不列顛島本身的憤怒,是對妖精們迄今為止犯下的惡行的厭惡感、對地表一切生物的厭惡感、對本該死去的島嶼再次復甦所抱有的厭惡感。

就如同其他眾多摩斯一般,不過是這島嶼深處誕生的詛咒具象。

「想要抹殺居住在這座島上的一切,抹殺這座島上所有的痕迹」——大概就是背負著如此宿命而生的存在,從不列顛島本身強烈的厭惡情感中催生出的某種裝置。

理論上,「它」還不應該誕生……

至少,在此刻的時序中,不應蘇醒。

然而——

再等就來不及了、再等就來不及了……

「它」的軀殼猶如被無形力量喚醒,初生的混沌思緒尚無法進行邏輯思考,更不明了那股源自本能的迫切感究竟從何滋生,只是懵懂地被一股混沌衝動驅使著。

毀滅一切!終結萬般!

務必迅速!務必急切!

————

————

「還差一點點就可以脫離包圍圈了!」

「讓他們繼續衝鋒!絕對不能停下!」

夏至一邊緊握韁繩,駕馭著狂奔的使魔,一邊迅速向旁邊的少女說道。

邊上的金髮少女驅使著使魔與他並肩疾行,聞言也是輕輕點了點頭,催動著魔力,讓自己的聲音得以遠遠的擴散出去,確保這道指令可以被隊伍中所有人聽見。

效果極其顯著,簡直可謂拔群!

當薇薇安那宛如銀鈴般清脆響亮的命令在戰場上回蕩,其餘妖精們彷彿響應雷鳴般洶湧向前,勇猛地繼續衝鋒。

就好似是打了雞血一般,哪怕是已是強弩之末近乎力竭的妖精,也是硬生生從疲憊不堪的身軀中擠出最後的力量,再度燃燒體內殘餘的魔力!

最終,在這股頑強的氣勢驅動下,他們成功撕開了摩斯災厄最後的封鎖,一鼓作氣地衝破重圍!

摩斯們的身影已被遠遠拋在後方,逐漸淡出視線……

戰場上遺留的是狼藉遍地、屍橫片野的慘烈景象……

儘管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但是剩下的人們終究是從這場突如其來的摩斯災厄之中,硬生生的爭回了一線生機。

夏至回頭望去,原本還算得上是浩蕩的隊伍已銳減至數十近百騎,折損率高達九成以上,僅存的殘部顯得尤為稀疏,差那麼一點點,就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實際上,也多虧了薇薇安的超常發揮……

不然的話,搞不好這一次真的沖不出來……

因為摩斯悄然集結的數量遠超預想,猶如在城鎮邊緣設置了一個源源不斷刷新敵人的刷新點,壓力之大,難以言喻。

起初,他們一行人緊隨大部隊的步伐,企圖借力於眾人之力以求逃脫困境。

然而,在經歷了一路激烈的拼殺之後,局面竟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不知不覺間,他們一行反而成為了逃亡隊伍中的領導者。

回溯這一系列不可思議的發展,確實讓人啼笑皆非,感慨萬分。

夏至的目光悄然滑向身旁並肩疾行的金髮少女,腦海中閃過薇薇安那身處逆境中依然有力地奮起,打倒強敵的身姿,那簡直像是熠熠生輝的星辰,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在那種彷彿看不到希望的境地下,自然會令絕望消沉的妖精們心生憧憬,下意識的將之視為曙光。

不知不覺的被她吸引……

不知不覺的向她聚集而來……

自然而然地匯聚在她的周圍……

這大概就是那種無法言喻的領袖魅力,所帶來的宛若魔力般的吸引效應吧。

……………………

——「逆境的魅力:A」。

……………………

在成功突圍之後,眾人並未選擇駐足歇息。

而是借著那股銳不可當的氣勢,繼續一口氣奔跑出了極為遙遠的距離。

直至再也跑不動后,才漸漸地停下了腳步。

也是徹底的到了極限,再也無法再承受身心疲憊所帶來的沉重壓力,那些依靠幾乎耗盡魔力維持形態的使魔也紛紛消解。許多妖精體力不支,任由自己跌落在草叢中。

它們就這樣四肢伸展地仰望天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裡滿滿都是如釋重負、劫後餘生的僥倖。

片刻后——

突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大笑聲,緊接著又交織起斷斷續續的各種聲線的哭泣。

——妖精們在某種意義上是極度純粹的存在,此時它們是確切地為心中的悲痛而哀嚎,盡情釋放情感的波瀾。

——正如它們在實施惡行時,同樣真誠地沉浸在那種樂趣之中,並藉此滿足內心的情感需求。

就這兩者而言,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薇薇安和特特洛特也不例外,在鬆懈的片刻,魔力耗盡所帶來的極度疲憊感也毫不留情地席捲而來。前者還勉強保持著淑女的儀態,後者就是大大咧咧的四仰八叉了。

這個翅之妖精倒是很率真,毫無保留自己的真實想法。

「……」

「……」

夏至站在原地,眼眸微閃,注視著眼前的場景,猶豫著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得躺一躺,要不要也喘上幾下粗氣,這樣才比較好,不至於和大家這麼格格不入。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奇怪的沒有多少疲憊感。

而且不光是身體沒有什麼透支感,就連魔力都沒有怎麼減少,甚至隱隱有一絲絲增長和壯大……

難道就像是鍛煉肌肉一樣,越是鍛煉,就越是強大?

不過這效果是不是太立竿見影了一點兒?

emmmmmm……估計是自己的魔力總量太少,所以恢復起來也快吧,況且剛剛雖然打得挺痛快的,實際上也不是自己在C,就連代步的使魔也是薇薇安召喚出來的……

這麼一想,他頓時就釋然了。

畢竟本來就沒出什麼力,完完全全就是跟著混的,所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擱這兒和自己迅速達成理解,同時也舉起手中的長槍掂量了幾下,先前的長矛早就已經折損,他手中的武器自然也換了好幾輪,從刀到劍,從矛到槍……

武器的種類是換了又換,唯一不同的就是——

那份信手拈來的「手感」。

無比熟絡,無比流暢,如同呼吸與血液一般自然的行雲流水,不管換上哪一類的武器,他都能夠在觸及的瞬間直接如臂使指般運用。

這就……很怪異……

夏至認真的回味著這種感覺,而這個時候,扶著膝蓋彎腰喘息著的薇薇安,也總算是喘勻了氣息。她抬起頭來,深深的瞥了青年一眼,這才又看向周圍。

「我們走吧……」

捏緊了手中的選定之杖,少女轉過身去說道。儘管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她的行動才使這群殘存的妖精得以倖存,但是薇薇安並不見得有多高興,心情還略顯複雜。

夏至自然從善如流,直接一口便應下來,同時也將視線投向了不遠處的地上。

「誒?這就走了嗎?」

躺在地上的特特洛特趕緊爬起來,踴躍的舉手想要加入隊伍,毫不猶豫的就想要一起離開。

「等等我,我也一起去可以嗎——」

「……」

「……」

夏至扯了扯嘴角,自己正思考著怎麼說服這隻蘿莉呢,她怎麼總是不等出題就直接搶答了。

他心中暗自將所有為特特洛特精心策劃的說服方案逐一作廢,因為意識到這些預備策略或許已經不再需要了,畢竟這位翅之妖精無需任何理由,就能自然而然地與他的計劃配合。

「可以……走吧。」

薇薇安抿了抿嘴,還是同意了下來。

反正這本來就是計劃的一部分,確實沒必要反對,雖然是這麼想的,她還是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

「嘿嘿,那走吧走吧……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特特洛特嘿嘿笑著,彷彿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問題很奇怪,連隊友接下來要去什麼地方、要做什麼都還不知道,就已經下定主意要加入隊伍了。

而在這個時候,周圍的其他妖精們也紛紛站起來。

主要是看見薇薇安又準備行動了,因此也不敢繼續耽擱,有了危機感,生怕自己落後了……畢竟誰都知道,這只是短暫的脫離了危險,而不是真正的安全了。

儘管先前都將少女視為最後的希望,但是既然眼下已經突出重圍,妖精們自然也不會再下意識的跟著她的方向,因為接下來也基本不同路了。

有些妖精就是擔心被波及,想要遠遠的逃離這片災厄之地……

也有些妖精是想要回去氏族,通風報信,將這場不尋常災厄的消息帶回去……

…………

…………

很快的。

路上就只剩下了夏至三人。

「為什麼要告訴它們這個名字?」夏至問了一個問題,關於在最後的時候,那群妖精詢問薇薇安的名字,薇薇安留下了「梣」這個名字作為回答。

按照他的設想,應該拋出個假名才行。

就像是特特洛特,現在也還認為他是厲飛雨來著……

「這個名字也沒人知道,也相當是假名……」少女平靜的說道。「那是義母給我起的名字,所以我想要在做好事的時候使用它……」

「哦,我大概能夠理解了……這樣也行。」

夏至瞭然的點點頭,「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也就是說,在做壞事的時候,就會用其他的名字,對吧。」

「……對。」

薇薇安蹙起眉頭,看向了他。

「那你有想好做壞事的馬甲嗎?」青年興緻勃勃的說著,他低著頭思索起來,「要不要我給點建議?」

「不用……就叫「摩根」好了。」

少女冷淡的聲音響起。

「嗯,好像挺合適的,一聽就是個很壞很壞的壞女人的名字……」夏至稍稍斟酌了一下,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覺得似乎非常合適。

只是他抬頭一看,發現薇薇安面無表情的瞪著自己。

「?」

————

————

因為摩斯就在後面,沒有辦法直接原路返回。

所以夏至等人只得繞個原遠路,在隱秘而僻靜的營地里,銀髮的小修女眼睜睜的看著黃昏的天空變成夜晚,說是出去購置食材的人都還沒有回來。

「嗚……」

「該不會是……該不會是覺得我吃太多了吧……說是出去買東西,其實是不要我了?」

她有點驚恐的胡思亂想起來,自己嚇自己。

不行不行!茵蒂克絲用力搖頭,但還是覺得自己不能這麼懶散下去了,必須要表現自己在團隊里的貢獻才行。

「對、對了……魔道書、魔道書……」

從地上做起來,茵蒂克絲嘟囔著從旁邊拿過羊皮卷,咬著羽毛筆思考起來。

據夏至所說,他們本來是想要召喚個魔法老師的,沒想到把自己召喚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就這段時間來看,或許自己這個魔法老師還是太懶散了一點,問什麼才答什麼,一點兒都沒有主觀能動性……

總之,先主動準備一下教材吧。

腦海里的十萬三千冊魔道書都是茵蒂克絲的底氣,任何一冊魔道書可能都需要一個合格的魔法師,窮盡畢生的精力去追求,也難以理解掌握萬一的精髓。

她覺得自己可以先默寫一兩冊出來,想必就可以用上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唔,夏至是天朝人來著……可能那邊的書籍會更喜歡一點。」

小修女嘟囔著,在紙面上寫下《抱朴子》的書名。

這是一本教導人如何不老不死、成為仙人的魔道書。其中紀錄著所謂的煉丹術,也就是可以治癒任何疾病及詛咒的仙藥調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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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給世界上上強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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