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謀士以身入局
……
三日過去。
這三日來,洛葉每日都在觀看《回春功》中的圖畫,看得越多體會越發深刻。
至此,他已基本確認,他的體內種下了一顆種子。
按照洛楠竹的說法,《回春功》修鍊有成,就是『種子發芽』之時,他的【命宮】就會開啟。
雖然還不知道【命宮】開啟後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但既然確定了自己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洛葉對於武道一途便有了期待。
天剛蒙蒙亮就起床洗漱,準備繼續觀想修鍊。
作為伯爵府嫡子,他的房中一共有兩名貼身侍婢,分成早晚侍候。
今日早間服伺的是『初夏』,年齡比迎春還要小一些,只有十歲。
而且,和迎春的秀麗不一樣,初夏是典型的娃娃臉,再恰巧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時眼睛就如兩道彎彎的月牙,極是可愛。
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唯一的問題是,有些貪吃。
在給洛葉換好了衣棠后,初夏便端了一個食盒過來。
「少爺,這是廚房新制的陳皮餅子,甘甜中帶了桔香,奴婢一共拿了五……噢,四塊,又添了一碗菇湯,少爺快趁熱吃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點心和菇湯,擺到了八仙桌上。
然後,又問:「少爺要喚芸娘嗎?」
「唔,不用了。」洛葉已經連喝了三天奶,不想再喝,將口中含的漱口水吐了后,就說道:「初夏怎知這陳皮餅子的味道?」
「呃……」
「難道,是先偷吃了?」
「沒,沒……」
「偷個餅子不算什麼,但若是欺瞞,那可是要受罰的。」洛葉嘴角微揚。
「少爺別罰我,奴婢確實偷吃了一塊。」
蘭畫芷對洛葉極溫柔,但治家其實極嚴。
小丫環被嚇到了,立即老實交待:「奴婢是看少爺平日里都只吃得三塊,想著留四塊是夠的,求少爺饒了奴婢這一次。」
此時的小丫環身體蜷縮著如同一隻小貓,腦袋低垂在胸前,臉兒和胸前一樣雪白。
洛葉繼續板著臉:「主人都未吃,你倒是先偷了一塊,這還了得,把頭抬起來!」
「少爺……」
「張嘴。」
「啊……唔!」
小嘴剛張開,便被一塊熱騰騰的餅子塞滿,初夏的小臉兒鼓起,神情慌亂。
洛葉忍不住在初夏的小臉上捏了一把:「罰你再吃一塊,不過,以後若想吃就不能再偷了,拿多幾塊來一起吃便好,明白了嗎?」
「唔……是,少爺。」初夏由驚轉喜,咀嚼著陳皮餅子,一臉幸福。
少爺真好!
……
世家貴族,有人愛遛鳥,有人愛蛐蛐,洛葉不一樣,獨愛逗丫環。
三塊陳皮餅子就著香濃的蘑菇湯喝下了肚子,無論是心裡還是肚裡都是暖洋洋的。
吃飽喝足,洛葉就牽著初夏出了門,到小院中尋了一條向陽的長石凳,一邊翻看《回春功》,一邊躺板板。
只是,還沒有躺多久,就看到三哥洛西望從另一處院子里走了過來。
關了三天禁閉,這位好人哥哥終於重獲了自由,不過,表情看起來卻有些鬱悶,彷彿丟了東西一樣。
洛葉收起了《回春功》,向洛西望打招呼:「三哥怎麼魂不守舍的,丟東西了嗎?」
「沒……沒有。」洛西望搖了搖頭:「四弟還是這般的勤奮,起得這麼早,又在溫書吧?」
「在習武呢。」洛葉實話實說。
「習武?」洛西望看著躺在石凳上的洛葉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習武好啊,正好三哥在武道一途上也有些心得,過幾日我教你幾招。」
「多謝三哥。」
「嗯,那你繼續躺著習武,我先出門了。」
「好的。」
三哥確實是個好人。
上次見面說要教他游泳,這次見面又說要教他幾招。
有哥如此,弟復何求?
洛葉再次拿出《回春功》翻看。
一邊看,一邊感受著其中的變化,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命宮】開啟大抵就在這幾日了。
記得二姐洛楠竹曾說過,右相府的李九郎自幼習武,十歲便開了命宮,已稱得上厲害。
而自己如今只有八歲?
該稱什麼?天才?
正想著,一旁侍候的初夏就小聲的說道:「少爺今日估摸著也是要出門的。」
「噢?為何?」洛葉不解。
「聽海棠姐姐說,老爺三日前便讓石總管去了外面的莊子,昨日晚間石總管已經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少年。」
「少年?」
「其實是給少爺新找的書童,奴婢想著少爺既有了新書童,今日自然要去學堂了。」初夏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阿爹竟然在給我挑新書童?
海棠是蘭畫芷的侍婢,她說的話應該不會有假。
不過,問題在於,洛葉知道洛清河這三日來,其實並沒有因為被罷官而閑下來,反而比以前更忙碌了。
單他看到的,就有至少四波人前來府中拜會,堪稱絡繹不絕。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何官職,但隱約還是能聽到了一些「我等皆忠正之士」「如何能見奸相誤國」之類的豪言壯語。
『清黨』無疑了!
再腐敗的朝廷也一定會有清黨!
這幫人或許被排擠在實權之外,可在民間卻多少有些聲望,特別是在讀書人的眼中,那都是當官的楷模。
洛葉起初是有些意外的,畢竟按照常理,得罪了右相的伯爵府應該門可羅雀才對。
可後來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來拜訪,他漸漸就有了明悟。
一向自詡清流,從不結黨的洛清河,很可能已成了清黨之首!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嗎?
很顯然,洛清河是深知大景朝堂的腐敗,知道如此下去,大景必亡。
故而,借『直諫之舉』讓自己被罷官,由此激起『清流』義憤,凝聚大景最後的忠正之士,要跟李宣輔來個魚死網破了。
若勝,洛清河便能憑著此功青雲直上,一改朝堂景象。
若敗,那就是大景國運已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單論計劃本身是不錯,可實際呢?
太難了啊!
歷朝歷代的政治鬥爭永遠都只會遵循一個道理——勝利唯有實力者得之!
正義有時候是真的會遲到!
洛葉原本以為洛清河得罪李宣輔,最多就是被抄家,命總歸是能保住。
可現在這樣集黨而上,怕是真要家破人亡,禍及三族了!
而且,最致命的是,他還無法反駁洛河清的做法。
畢竟,從洛清河的角度看問題,眼看著大景將亡,什麼都不做,那才是真的沒臉見祖宗。
此時的洛清河明顯已成了一個博命的賭徒,他不止是要留清名於後世,更要挽大景三百年的基業。
別說是八歲的洛葉了,便是洛東來都攔不住。
……
暴風將至啊!
既然攔不住,那就只能迎難而上。
洛葉不知道伯爵府還能撐多久,但想到洛清河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派人給他這個不可能科舉的病人找書童,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況,他本來也跑不掉!
正想著……
初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
「少爺,海棠姐姐來了。」
「嗯?」
洛葉扭頭一看,發現院門口處果然進來了一個穿著水藍襦裙的少女。
少女的髮髻上插著一支銀釵,玲瓏的身姿輕輕搖動,胸前的綠色束帶略顯緊繃,相貌雖算不得驚艷,卻也稱得上不俗。
正是海棠。
作為蘭畫芷的貼身侍婢,海棠的身上自帶了一種幹練的『大婢』氣場。
一走過來,便向著洛葉微微一福道:「海棠,見過四少爺。」
「海棠姐姐,是來尋我的?」洛葉點了點頭,雖然海棠沒有自稱奴婢,但對他的態度卻是恭敬的。
「嗯,夫人讓海棠來侍候四少爺洗漱,沒想到四少爺已經自己早起了,不知四少爺身子可好些了?」
「應該是無礙了。」
「既如此,便該去學堂了。」海棠說完,目光轉向初夏:「初夏,去房中將少爺的書本收拾了,帶到府門口等著。」
初夏不敢遲疑,應了一聲「好」,就轉身離去。
洛葉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
雖然,他知道到了學堂少不得又要起衝突。
可這種事情,避無可避,除非他一輩子窩在伯爵府,可如今的伯爵府能讓他窩一輩子嗎?
既然沒有選擇,還不如吹盡狂沙始到金。
干就完了!
海棠看洛葉沒有說話,還以為洛葉又和以往一樣,不想去上學,正想開導兩句,突然就發現洛葉臉上的表情竟是極堅毅的?
可再看第二眼,發現又恢復如初。
「海棠姐姐,我們走吧。」
「好……好。」
海棠回過神來,走到洛葉的面前,將洛葉從石凳上扶起。
又用手整理了一下洛葉衣裳上的褶皺。
接著,才再次說道:「四少爺身子剛好些,如今雖是盛夏,可早露的寒氣還是有的,以後再躺時要先鋪上暖墊,知道嗎?」
「好。」
「初夏這丫頭還是比不得迎春細心,該罰。」
「不怪初夏,是我說不用的。」
「四少爺實在太過心善了,您是主子,要知道主僕有別的道理,若是太過縱容包庇,失去了威嚴,反而不好。」
「可海棠姐姐也是仆吧?」
「是……」海棠再次愣了一下,接著才回道:「海棠也是仆,若是海棠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四少爺也是可以罰的。」
「海棠姐姐做得很好的,阿娘昨日還在我面前誇你呢。」洛葉微微一笑。
「真的嗎?呵呵,四少爺,我們走吧。」海棠松出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平日里柔弱的洛葉,今日竟讓她感覺有些『壓力』,但她終究是沒有多想,牽著洛葉向著前院走去。
走了一半,才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了,於是,又道:「武王府的小郡主最近又來了三回,大前天來了兩回,前天來了一回,昨日倒是沒見來了。」
……昨日沒來?那今日應該也不會來吧?
洛葉心中思索的同時,又感覺有些不對:「唐凌兒來尋我,為何沒人通報?上一次是我昏迷,後面我已醒了,伯爵府沒道理將一個郡主擋在門外吧?」
「四少爺竟能想到這一點?」海棠再次詫異,隨即解釋道:「夫人確實請過,但那小郡主不願進府,還說在『伯爵府內,不太方便』,問她來找四少爺到底何事,是否需要通報,她也說不用,就只問『四少爺何時上學』。」
「……」洛葉。
伯爵府內,不太方便?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