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姻緣(下)
「主婚?」尤鈁聞言一驚,叫道:「我和蓉姑娘?二哥,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尤銘笑道:「我怎麼會拿這事跟你開玩笑!」尤銘在他胸口錘了一下,道:「還給我裝!害什麼臊呢?你看,家裡都開始裝修了。怎麼,二哥沒資格給你和小蓉主婚嗎?」
「不是,」尤鈁疑惑道:「我,我沒說要成婚啊?二哥,這,這是怎麼回事?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事的?」
「是我寫信告訴他的。」塗蓉施施然從屋裡走了出來,手上端著葯碗,還拎著一雙布鞋。
她走到尤鈁身邊,略帶責備的道:「你看看你,你聽到二哥的聲音,就這麼魂不守舍的。連鞋都忘了穿。現在已經入秋了,地上涼。你身上還有傷,你不知道嗎?」說著,將葯碗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墊上一方墊子,扶他坐下。俯下身子幫他穿好了鞋,又端起葯碗,柔聲道:「這葯現在不燙不涼,剛剛好,快喝了吧。」
尤鈁接過葯碗,面有難色,嘀咕道:「不過是些皮肉傷,早好了。還要喝這些苦了吧唧的葯幹什麼?」說著,還瞄向尤銘,似是求助於他。
誰料想,尤銘卻板下臉來,一瞪眼,喝道:「嘀咕什麼呢?讓你喝就喝,哪兒那麼多廢話!快喝了。」
被尤銘這麼一訓斥,尤鈁無奈,只得捏住鼻子喝了下去。放下藥碗,立刻將塗蓉剝好的柑橘塞了幾片到嘴裡,不住的哈著氣道:「好苦,好苦。」
塗蓉盈盈起身,對尤銘福了一福,輕啟朱唇,道:「二哥,小蓉厚顏,想請二哥幫小蓉和五哥主婚。」
尤銘笑著點頭答應,道:「五弟,你看小蓉都認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扭扭捏捏的?你平日戰場上那股子殺氣呢?」
尤鈁一見此事不像是虛的,大喜過望,他放下藥碗,一把跳了起來,捏著塗蓉的細肩,輕輕搖晃著,急切的問道:「蓉姑娘,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塗蓉俏臉紅暈,低垂著瑧首,略帶嬌羞的道:「這不是你一直所想的嗎?難道你現在不想要我了?」
「想,做夢都想。」尤鈁激動得道,「蓉姑娘,你,你不嫌棄我,願意嫁給我,我,我做夢都求不到。」
「現在可不是做夢。」塗蓉嬌羞無比的道,「我就嫁給你了,這輩子都伺候你。」她抬起頭,看著尤鈁欣喜的眼神,堅定的道:「五哥,小蓉雖然是一個蠢笨女子,但也知道五哥對小蓉的一片真心。要不是為了小蓉,五哥也不會受這樣的重傷了。五哥,小蓉很感動。小蓉要嫁給你,伺候你,報答你。」
尤鈁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道:「你,是為了要報答我,才要嫁給我的?你心裡還是一點也沒有我?」
塗蓉嘆了口氣,道:「五哥,小蓉的心裡不是沒有你。這次你受傷,小蓉才知道,五哥在小蓉的心裡不知不覺已經有了這麼重要的位置了。只是,那個人在小蓉心裡的烙印實在是太深了,也許小蓉這輩子也抹不去了。五哥,小蓉雖然蠢笨,但絕不是水性女子。既然決定嫁給五哥,自然一心一意的伺候五哥。五哥就是小蓉的一切。」
聽了塗蓉的話,尤銘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他略顯尷尬的道:「小蓉,你!」他看了看自己五弟黯然的神色,道:「小蓉,你既然已經決定我五弟了,就好好伺候他。二哥沒什麼東西送給你,就把這顆明珠送給你們做賀禮吧。」說著,貼身取出一隻錦盒,打開蓋子,一股柔和的光芒透了出來。即使在陽光下,這道柔光也不遜其色。
尤銘看著這顆鵝卵大小明珠,在柔和的光芒映襯下,他笑道:「這顆珠子,是當年我和你們文婷嫂子在京城無意中尋摸到的。一直是我們最重要的寶貝。你們要成婚了,婷兒也一定極是歡喜。若是她,也一定會把珠子送你們的。二哥,這便代她將這顆珠子送給你們。就權當二哥和你文婷嫂子送你們的賀禮了。」
尤銘合上錦盒,將珠子放到塗蓉手上,笑道:「小蓉,這顆珠子你收好。五弟他粗心,有時候,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以後可得替我好好看著他。」
他走過去,拍了拍尤鈁的肩頭,道:「五弟,以後,你可就不是一個人了。你得為小蓉想想了。別再那麼莽撞,要學會照顧自己。」
他一揮衣袖,背負雙手,吟唱道:「瑤宮寂寞鎖千秋,九天御風隻影游。不如笑歸紅塵去,共我飛花攜滿袖。」轉身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尤銘取下一卷《詩品》,方才看了兩頁,外面便傳來了吵鬧聲。他款下手上的書,不滿的道:「外面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一名侍婢走了進來,施禮道:「大將軍,府裡面來人了,好像是蓉姑娘的爹娘。現在在西花廳,正在跟五將軍和蓉姑娘鬧著呢。」
尤銘聞言,心中一凜,急忙離開座位,火急火燎的往西花廳而去。
剛到西花廳門口,他便聽到一個尖銳刻薄的女聲叫道:「五公子,你們尤家好歹也是名門大戶,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把我們女兒藏匿在家中這麼些日子,這像什麼樣子?現在招呼也不打一聲,也不見有人來說媒,也不見你來合八字、下文定,就要和我女兒成親,和規矩嗎?這和私奔有什麼分別?你們尤家號稱天下第一大家,做事卻這麼顛三倒四,沒規沒矩的,真是讓天下人齒冷!」
尤銘大怒,「啪」的一下,推門而入,道:「這是誰呀?好大的派頭,竟敢到我的大將軍府裡面來耍威風!老五,我這家裡的規矩你難道忘了嗎?這等去處,豈容他人放肆!我大將軍府的威嚴何在!」
尤鈁期期艾艾的道:「二哥,他們,他們是蓉兒的爹娘。我,我不能忤逆啊。」
「哦,原來是塗老爺子和塗老夫人。」尤銘朝他們略略拱了拱手,道:「適才言語冒犯,多有得罪,還望二老海涵吶。」他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道:「本來按照禮數,該是我們去拜訪二老才是,不意二老倒親自來了。只是不知道,二老今日到訪,有什麼指教嗎?」
塗老夫人剛要說話,卻被塗墨軒攔住道:「大將軍,明人不說暗話。老朽也不跟你打哈哈了。老朽夫婦這次來,是要接回女兒的。而且,還要跟大將軍說明白,我這女兒生得粗鄙,要是嫁進大將軍府,只怕玷辱了大將軍府的名聲。況且,老朽的這個女兒已經和景家的大公子訂了親,要是悔婚嫁進大將軍府來,這名節可就虧了。知道的人,說老朽教女無方,女兒水性放蕩。可那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將軍府蠻橫無禮,恃強搶奪的呢。」
尤銘心中冷笑道:「真不愧是老狐狸,短短几句話,就把我逼到了這步田地。不過,你要是以為,我只是個光會打打殺殺的武夫,你可就看錯了人了。」
他微微一笑,道:「老先生這是說哪裡話。前些日子,我忙了些,於這禮數上疏忽了,心下一直惶恐。老先生放心,我一定立刻採辦,馬上就去請人說媒下聘。要是老先生不嫌棄,我親自給我這五弟說媒,也成啊。老先生若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大將軍府雖不富裕,但這點彩禮錢,還是拿得出的。」
塗墨軒見他根本不往自己的套上走,又用暗地裡自己大將軍的身份壓他,心中也是一凜。暗道:「都說他尤銘文武全才,不僅武藝高強,仗打得好。也對經史頗有研習,能填得一手好詩詞。現在看來,他心機也不簡單。我倒不能小覷了他。」
他計較停當,道:「不是這意思。大將軍,老朽這女兒,實在是已經有了婚約了。她和景家大公子的八字都合過了,實在是不能再悔婚,嫁到大將軍府來了。」
尤銘還未說話,塗蓉插口道:「爹爹,你把女兒的八字拿去和他合了,可曾問過女兒的意思?你受了他的聘禮,女兒可曾同意?要嫁,你自找人嫁去。女兒不嫁。女兒自己做主了,就留在大將軍府裡面,一輩子照顧五哥。」
「你!你!」塗墨軒從沒被她這樣頂撞過,氣得直發抖。他指著塗蓉罵道:「死丫頭!你這是仗了誰的勢,竟敢這麼和我說話?才出來幾天,你就變成這樣子。要是任由你在外面,那還了得?死丫頭,今天就跟我回家去!」
尤銘冷哼一聲,道:「塗老先生,本帥看你是小蓉的父親份上,給你幾分面子。你也該有些進退分寸才是。在我這大將軍府裡面,就是皇子王孫,也得給我收斂著點。本帥雖是行伍出身,卻又頗為知道禮儀。只會教人學好求真,不會教壞人家孩子。更加不會仗勢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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