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再遇(下)
行至玉水橋時,一個身穿縞素服色,頭扎白斤的年輕書生攔住了他的馬頭,道:「請大都督,下馬說話!」
尤銘的護衛大怒,正要將他驅逐開的時候,尤銘突然跳下馬來,伸手按住那人的肩頭,喜道:「雲殊兄,卻不想在這裡遇到了你!自從進了開封以後,我可是找了你好些天啊。你不是生病了嗎?嗯。看起來氣色不錯啊。」尤銘看了他的一身裝扮,忽然驚道:「你怎麼一身素服,出什麼事了嗎?難道令堂……」
雲殊冷冷的打斷道:「不敢勞大都督費心!家母一切安好,身體健在得很。」
尤銘奇道:「那你怎麼一身的縞素,不吉利啊。」
「哼,吉利?」雲殊冷笑道:「國都亡了,還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亡國遺臣,早就不該活在這世上苟且偷生了。」
尤銘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不去死?仿效伯夷叔齊,首陽山不食周粟,自絕殉國?」
雲殊冷笑數聲道:「只因我不甘心!枉我雲殊敬你重你,認為你是整治天下的大英雄。誰料想,你竟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我雲殊真是瞎了眼,怎麼就沒早看出你這副假仁假義的嘴臉來。你貌似忠厚,內藏奸詐,肆行叛逆。你可還有人臣之禮?你可還知道廉恥二字?」
「閉嘴!」尤銘怒吼道:「我在你眼裡,居然是這麼個樣子?雲殊,當年你我牢中相識,你不聽我勸告,執意要上書救我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當時,我便將你引為知己,立意要報答你,將你重用,以不辜負你一身所學。想不到,才短短年余,我在你眼裡竟變得如此不堪?你竟成了他麥家一條忠實的走狗!雲殊,你太讓我失望了!」
「讓我失望的是你!」雲殊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一身本事,學究天人。本是治國安邦的大才,應該做一個治世能臣才是。可你卻反叛!你對得起朝廷對你的期望,百姓對你的信任嗎?你對得起那千千萬萬將你引為知己的人,對你的憧憬崇敬嗎?你說啊!」
「治世之能臣?哈哈哈哈,」尤銘仰頭大笑道:「難道我就只能做他麥家的臣子,當一個治世能臣嗎?難道我就不能當一個治世聖君嗎?」
「終於承認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吧?」雲殊神經質的笑道:「我雲殊瞎了眼,怎麼就會認識你這樣的小人?這眼睛誤我太多,決不能再要啦!」曲起兩根手指,就往自己的眼中插去。
尤銘大驚,急忙凌空拍出一掌,將他右手擊開,怒罵道:「你不願見我,難道也不見你含辛茹苦將你養育**的老母親?難道也不見你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結髮妻子?難道也不見你萬千寵愛匯聚,一腔心血灌注的孩兒嗎?
你所作所為,看似大義凜然,卻只是為自己著想。你可曾為別人想過?你可曾想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牽挂你的人?你可曾想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你該去牽挂的人?你統統沒有!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你想到只是自己如何轟轟烈烈,青史留名!
你這自私自利的混蛋,你為了這麼一個腐朽的朝廷盡忠,對那麼一個殘暴的昏君盡孝,你是為了自己心中道義嗎?不是!你只是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後人在書寫史書的時候,能夠給你立傳,頌揚你的忠貞不二,讓你成為後世仿效的楷模。告訴你,不可能!」
著,尤銘一巴掌將他抽翻在地,繼續罵道:「一個不顧他人,只知道自己的人,只會被人唾棄,而不會被人頌揚。還妄想青史留名,你只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遭人鄙賤!」
「好!罵得好!」一名年近花甲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走來。她也不先給尤銘行禮,抬起拐杖,對準躺在地上的雲殊重重的戳了一下,怒道:「你跟汝林(即胡成,胡成字汝林)割袍斷義的時候,我就知道要出事。可我已經管不住你了。我只能求汝林幫我看著你。你不顧兄弟之義,可是人家汝林卻始終顧念著你們結義的情分!要不是今天汝林帶我過來,我根本不能相信,你竟然會這麼膽大妄為!」說著,又氣呼呼的戳了他一下,罵道:「人家大將軍罵得對,你就是一個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混蛋!虧你還有臉罵人家汝林,你跟人家比,你差得太遠了!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兄弟!你這畜生!」又在他身上狠狠的戳了一下。
那老婦人顫巍巍的朝尤銘跪下磕頭道:「民婦參見大將軍,民婦替這不肖的兒子,給大將軍賠罪了。」
尤銘急忙扶起她,道:「老人家快請起來。他自己犯渾,跟老人家有什麼關係。老人家深明大義,我早就聽說了。可是敬仰的很吶。」
雲母弓著腰,謙遜的道:「不敢!民婦要真有大將軍說的這樣好,又怎麼會教出這樣不肖的兒子來。」
這時,胡成走過來。他朝尤銘躬身行了一禮,道:「下官見過僕射大人。」
尤銘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忽然一把抓住他道:「汝林,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胡成急忙捂住臉上的瘀恨,道:「這是下官不小心,碰的。」
「是碰的?還是被打的?」尤銘沉聲問道:「我習武這麼多年,大小戰鬥不計其數。這什麼傷,長成個什麼樣兒。我可比你要清楚的多。」
胡成急忙道:「下官不敢欺瞞僕射大人。下官,真,真是不小心碰的。」
尤銘冷哼一聲,笑道:「那我問你,你碰哪兒了?碰到擀麵杖上了?霍,自己能把自己的臉碰到擀麵杖上,你這未免也太離奇了吧?就是能碰到,你是在哪兒碰的?別說是你家裡,你是個從不去廚房半步的人,你能碰到你家的擀麵杖?」
尤銘突然提高聲音道:「你這分明就是被人用擀麵杖打下來的!」他眼睛瞄向了雲殊道:「而我聽說,我們的雲殊大人,做菜做飯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啊。」
胡成突然跪了下來,磕頭道:「僕射大人!這件事情,實在是跟期(此處音ji)恆(雲殊字期恆)無關啊。……」
「你不用替他遮掩!」尤銘打斷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有數。他要是敢做都不敢當,他可就真的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了。」
雲殊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吼道:「是我打的!胡成這賣國求榮的小人,他活該被打!我恨不能打死這樣的小人!……」
他話尚未說完,雲母早已是一拐杖打在他雙腿的腿彎處。他一聲慘叫,不由自主的倒了下來。雲母怒罵道:「逆子!虧你還有臉說!你這混賬東西。」又是一拐杖重重的打在他身上。
尤銘自然知道雲母是在演戲,她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才這麼做的。可是他卻無法發作。這天底下,父母愛護子女之心,大抵都是一樣的。可是子女又有幾人能夠明白?
尤銘對雲殊不禁生起一股羨慕嫉妒來。自己出生於豪門大族,從小到大,自己面對的便是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親戚朋友,父子兄弟之間充斥的是猜忌,而不是親情。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尤銘最渴望的,也許就是這真真切切,不帶任何矯飾的親情吧。
尤銘悠悠嘆了口氣,正準備勸阻的時候,卻見胡成撲了上去,拉住雲母道:「伯母,不能再打了。期恆身子弱,再打下去,會出事的呀。」
尤銘使了個眼色,一眾護衛上前,拉開他們。尤銘扶起胡成道:「汝林,雲殊打你,還那樣的辱罵你?你難道不記恨他嗎?怎麼反而替他求情呢?」
「唉,」胡成嘆了口氣,道:「怎麼說,我們都曾經結拜過。我是他結義的兄長啊。」
「好!好一句『曾經結拜過』!」尤銘大聲贊道:「汝林,你重情尚義,我很歡喜。你這樣的人,必須要受到獎賞。從即日起,我升你兩級,到中書省去行走吧。」
胡成跪下磕頭,謝過尤銘的恩典,道:「僕射大人,期恆有大才,如果因為這一件事情,棄而不用,那是國家的損失啊。」
「哼!」尤銘冷冷的道:「他現在腦子還熱著,還犯著混呢!先讓他平靜兩天再說吧。」他轉向雲殊,道:「雲殊,你字期恆,可以我看,這個字不適和你。我送你一個字吧。你應該字改之。」說著,跳上馬,道:「老人家,把雲殊帶回去關幾天吧。告訴他,他字改之,改之!」一拍馬,沿著玉水街,回了自己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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