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孤城(下)
文凱道:「為了公子的大業,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話還是公子說的呢。」
「文先生,我明白。」尤銘頗為落寞的抬起頭來,望著夕陽道:「文先生,南在哪邊?」
文凱指給他,道:「山東還沒有平定,公子就想對嶺南用兵了嗎?」
尤銘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道:「海陵就在那邊吧?現在應該也已經入秋了。三清觀的落葉,跟這裡的也是一樣的吧?」他取出那枚風鈴,將它扔回檐角,道:「也許,那裡,才是你該呆的地方。」
他推開朱門,立在屋檐下,道:「我想一個人出去轉轉,你們不用跟著了。」
開封城的街上依舊是繁華似錦,可是尤銘卻無心玩賞。他漫步街頭,不知自己將往何處。身邊種種燈紅酒綠,處處鶯歌燕舞,於他來說,彷佛不存在一般。他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經意間,又來到了女媧廟。他略一遲疑,邁步走了進去。裡面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香火依舊鼎盛,善男信女來來往往,比往常絲毫不減。似乎,漫天的戰火,也沒能改變人們的心情。有一個孩子,是人們永恆不變的追求。
是啊,這怎麼能改變呢!每一個出生的嬰兒,都是一個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他們是父母愛與智慧的結晶,是父母對於漫漫人生路光明前景的憧憬與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縱使人生百態萬苦,人類依舊要繁衍下去。因為我們始終不曾放棄過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
「婷兒,我們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在哪兒?」尤銘撫摸著求子樹蒼虯的樹榦,喃喃的道。
現在的求子樹已經被尤銘的人秘密保護起來了。香客們已經不能再在樹榦上刻下他們的名姓了。他抬起頭,當年的那枚求子結還在,雖然顏色褪去,依舊高懸於樹冠。蔥鬱的樹冠上,只有他的這一枚求子結。
仰望著這枚求子結,他的臉色時而溫馨,時而憤怒,時而悲痛,最終化為一抹淡淡的哀愁。他幽幽嘆了口氣,離開了女媧廟。
桂輪高懸,淡白色的月光將尤銘身後的那棵求子樹映出一層銀色的光暈,好像女媧娘娘顯靈一般。
夜開封依舊是那麼的繁華喧囂,各處的酒肆勾欄都高高懸挂起又大又紅的燈籠,來招攬顧客。徜徉在花團錦簇的玉水街,尤銘愈發感到一種無言的凄苦孤獨。他走進一家懸挂著「太白遺風」布幡的酒肆,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叫來小二道:「來一壺酒,再上幾個小吃。」
酒是蜜酒,跟他以前在海陵街頭喝道的蜜酒幾乎一樣。要不是這蜜酒更加的清新淡雅,回味悠長,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海陵,又來到了街頭那個飄著特殊香味的小攤上。
尤銘幾次舉起筷子,卻又幾次放下。他面前那一碟金燦燦的油煎包子飄散出濃郁的香氣。但這香氣卻勾不起他絲毫的食慾。他只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終於,他感到腹中有些飢餒了,夾起一隻炸得焦黃酥脆的包子咬了一口。香濃的油湯瞬間浸潤了唇舌。他嚼了幾口,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道:「這味道不對……」
他抓起桌上的蜜酒,一口喝盡,取出一塊三兩重的碎銀子放在桌上,緩緩下了樓。
酒入愁腸易醉,尤銘此時已是微醺,他步履蹣跚的走在街頭。夜已深,街上的遊人也已漸漸稀少。他突然感到一陣反胃,衝到金水橋邊,扶住雕花欄杆,大口大口的乾嘔著,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一隊巡城士兵發現了他,迅速將他包圍起來。金水橋的後面就是皇宮大內,這裡代表的就是朝廷臉面還有皇家的威儀,又怎麼能容許有人在金水橋嘔吐呢。
巡城都尉將手中的長矛指著尤銘,喝道:「大膽狂徒!這裡是你胡為的地方嗎?竟敢在金水橋做出這樣污穢的事情,玷污皇家威嚴。」
「狗屁威嚴!」尤銘大怒,甩了巡城都尉一個耳光,罵道:「混蛋!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我?瞎了你的狗眼!」
巡城都尉先是一怒,再聽到尤銘的聲音,看清尤銘的樣子以後,立刻低下頭,惶恐無比的道:「大,大將軍!」
尤銘哼了一聲,怒氣沖沖的道:「皇家威儀算什麼!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難道還要你這個小小的巡城都尉管嗎?昏了你的頭!快給我滾!」
巡城都尉臉色微微一變,道:「大將軍剛剛說的話,末將一句都沒有聽到,末將也不敢聽到。只是末將身為巡城都尉,雖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也知道恪盡職守。金水橋事關朝廷臉面,容不得半點玷污,還請大將軍體諒末將的難處。」
「我體諒你的難處,誰又來體諒我的難處!」尤銘怒吼道:「快給我滾,不然我殺了你。」
巡城都尉仍舊不走,抱拳道:「大將軍,末將職責在身,即使大將軍要殺末將,末將也不敢退。」
尤銘大怒,搶過巡城都尉腰間的腰刀,架在他脖子上,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你不過區區一個從八品的巡城都尉,我殺你不過捏死一隻螞蟻一般。」
巡城都尉看著那明晃晃的鋼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心裡不免害怕。他知道像尤銘這種戰場上九死一生拼殺出來的將領,殺人絕對是不眨眼的。可是,職責在身,他只能硬頂著頭皮扛了。他渾身微微顫抖,卻依舊倔強道:「大將軍想要殺末將自然是易如反掌,末將也絲毫不敢反抗。末將既然身為巡城都尉,無論如何也不能任由大將軍污穢金水橋。」
尤銘大怒,一刀劈下,將他的頭盔劈成兩半,銳利的刀鋒緊緊貼著他的額頭。尤銘吼道:「少給我說什麼盡忠職守,你一個微末小吏,也配侈談這四個字!」重重的刀摜在地上,拂袖憤然離開。
那名巡城都尉撿起自己的腰刀,看著尤銘顯得蹣跚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把這裡打掃一下,繼續巡城去吧。」
守門的士兵看見尤銘,不敢阻攔,打開城門放他出了城。城外的那片竹林依舊是那麼的熟悉,若惜公主馬車的車轍不知還能不能尋到。淡白色的清朗月光下,自己再也見不到那一襲鵝黃色靈動的倩影了。
「開封竹林語綿,蒼生連理堪選。」尤銘撫摸著一株翠竹,悠悠念道。
「萱葉紅,幾許寂寞無人擷。硃砂點眉,菱花黯退嬌顏。」清脆的聲響從竹林深處傳來。尤銘渾身一震,這,這分明是婷兒的聲音!
「婷,婷兒!」尤銘順掌拍斷那棵翠竹,奔進竹林,循著那魂牽夢繞的聲音追了過去。
水洗一般的月光下,一襲淡黃色的身影靜靜的坐在竹亭裡面,痴痴的望著天上的那輪清月。尤銘的心裡一陣悸動,幾步奔過去,不由分說的將她摟在懷裡,大嘴用力堵住了那薄如蟬翼的櫻唇,動情的吮吸著。
激烈的長吻過後,尤銘將她的臻首埋在自己的懷裡,急促的道:「婷兒,你,你終於醒過來了。你是放不下我,過來找我的嗎?婷兒,太好了。我們終於又可以在一起了。女媧廟的求子樹依舊,我們現在就過去。我們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就在那裡。」說著,尤銘再度挑起它秀麗的下巴,再度封住了她的柔唇。兩行淚順著自己的面頰,滑落下去。
懷中的女子,發出一陣嚶嚀,微微一掙扎,喃喃道:「我,我不是你的婷兒。你不能這樣,快放開我。」
聲音雖輕,卻如同春雷一般刺激著尤銘的耳膜。尤銘打了一個激靈,急忙將她鬆開。自己往後急退,重重的撞在竹亭的柱子上。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我,我……」
他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眼前這一襲鵝黃色的倩影,顏色艷麗更勝文婷,但卻絕對不是自己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的婷兒。
那女子低垂著頭,俏臉上滿是紅暈。一雙妙目中三分薄怒,卻有七分嬌羞。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細不可聞的啐了一聲,取出一方鵝黃色的手絹,走到他跟前。輕輕按在他臉上,緩緩擦拭著。柔聲道:「你別這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輕薄我的……」
可尤銘卻驚恐的打開她的柔荑,歇斯底里的叫道;「不要過來!」他力量何其之大,那小姐又如何抵擋得住?被他順掌抽在臉上。俏臉上立刻腫起一個掌印,通紅的俏臉也瞬間變得煞白。尤銘一聲怒吼,重重的一掌拍在碗口粗的竹欄上。伸手抓住拍折的地方用力一扭,竹欄立刻裂開了。鋒利的竹片將他的手掌割破,鮮血順著指縫流下。
那女子的身旁的一個侍女看不得自己的小姐受氣。她忍不住罵道:「你對我家小姐吼什麼!你非禮了我家小姐非但不認錯道歉,反而還凶我家小姐,打我家小姐。你這人怎麼這樣?」
尤銘眼中凶光一閃,他一轉身,虎爪就要扣向她的咽喉。可是,當他再次看到那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時,他收手了。看著她俏臉上那高高墳起的掌印,他感到一陣歉疚,澀聲問道:「你的臉不要緊吧?」
「小姐的臉都腫了,還能不要緊嗎?你……」就在她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那小姐道:「你的心裡很苦,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尤銘仰起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道:「我不想說,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明白。」
「是為了那個叫婷兒的姑娘嗎?」那小姐問道:「她是你的妻子嗎?」
尤銘慘然一笑,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嗎?」
那小姐嫣然一笑,道:「就當是你打我的補償了。」她那一笑,如同春風拂面一般,連皎潔的月關也黯然失色。尤銘不覺有些迷醉,已是看呆了。
那小姐感受到尤銘的目光,她又羞又怒的垂下臻首,嗔怪道:「你,看什麼呢?」
尤銘急忙收束心神,抬頭望著那輪並不圓滿的月亮,沉聲道:「你猜的不錯,婷兒是我的妻子,是我最愛的妻子……」他將自己和婷兒在一起的種種娓娓道來,語調竟是說不出的溫柔。他的眼神,他的臉色也透露著無限的柔情和幽思。
那小姐看著尤銘,心底幽幽嘆了口氣,道:「這樣的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無往不利,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少年英豪嗎?這樣的他還是那個席捲天下,包舉宇內的少年英豪嗎?這樣的他還是那個談笑風生,大有作為的少年英豪嗎?那個文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居然會有這樣大的魔力,讓他這麼一個風流多情的花花公子鍾情極深……」她找不到答案。
她問道:「你,還忘不了她嗎?」
「忘?」尤銘緩緩站起身來,苦笑道:「也許等到我將自己也忘了的時候,我就會忘記她了吧。山無棱,天地合,未敢與卿絕……」音猶在耳,人已遠去了。
「山無棱,天地合,未敢與卿絕!她真的就這麼好,值得你為她這樣?」黃衫小姐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痴痴的念道:「山無棱,天地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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