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萬一他有什麼特殊癖好呢?
男人駐足遠眺少年背影,等他徹底消失不見后,壓了壓頭上鴨舌帽,提著相機轉身。
穿過一條馬路,再轉過幾個路口,他停在一輛黑色卡宴前,屈指扣響後排車窗,隨後恭敬垂手站立。
車窗徐徐降下。
暗黃的路燈燈光洋洋洒洒落下,紗一樣蒙上少年如玉側臉。
他推推鼻樑上的細框金絲眼鏡,漫不經心朝男人投來一瞥,一開口,嗓音溫醇如酒:
「如何?」
男人雙手遞上相機,不敢直視他的臉,低著頭道:「姜小姐轉學后,一直和他走的很近,據說,他們現在是同桌。」
少年翻看著照片,目光定格在屏幕上,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在那裡,女孩子正笑著對身邊的人說些什麼,而那人微低了頭,側耳傾聽。
光影迷離曖昧,她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看向那人的眼神清澈見底,不摻半分雜質。
宋妄指尖輕輕觸上她的臉。
這個眼神他見過。
——她曾經,也是這樣看著他的。
至少直到她逃離自己身邊前,是這樣的。
他的視線又挪到姜珥身邊的少年身上,目光漸冷。
「少爺,需要調查這人的身份嗎?」男人問道。
過了一會兒,宋妄才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把相機遞迴去,「繼續跟著。」
男人仍是雙手接回,彎腰:
「好的。」
車窗升上,汽車啟動。
車內陷入長久的安靜。
宋妄單手支頤,不知在想什麼,忽地笑了一聲。
「只是離開半個月而已,珥珥,我剛回國,你就給了我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他搖搖頭,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敲擊膝蓋,彷彿對著一隻調皮的貓兒,半是無奈,半是寵溺。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珥珥。」
前排的司機小心勸道:「姜小姐突然轉學,或許是她父母的意思,與她無關。」
「是嗎?」宋妄懶懶抬起眼皮,笑意不達眼底,「可她一次都沒有聯繫過我,一次都沒有。」
司機抖了抖,立時噤聲。
宋妄扭頭望向窗外飛速滑過的景色,一直揚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來,直到面無表情。
珥珥,沒有人能讓你離開我身邊。
你自己也不能。
暮色包廂內。
「能和傅氏合作,是我的榮幸。」程舅舅端起桌上的酒杯,爽朗一笑,「以後還請傅總多多關照了。」
在他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言不發,只把玩著手中一串檀木珠。
見狀,程舅舅臉色不免有些難看。
男人身邊的助理從善如流的接話,「王總不必如此客氣,我們傅總對這次合作也很期待,不過他酒精過敏不便飲酒,就由小弟代勞吧。」
說完,他端起面前倒得滿滿的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程舅舅總算滿意,跟著喝乾了自己的酒。
如此這般寒暄客套一番后,助理覷著自家老闆的臉色,適時提出告辭。
程舅舅親自起身相送。
包廂門打開,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
「請往vip通道請,那裡已經清理乾淨,不會有閑雜人等衝撞到幾位貴客。」引路的經理賠著笑臉。
助理微微頷首,後退一步,跟隨在程舅舅與傅明河身後。
尊卑上下一目了然。
倏地,最前方的傅明河腳步頓住。
他偏頭緊緊凝著某個方向,握著檀木珠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指節泛白。
「怎麼了?」助理語氣緊張。
說著,他順著傅明河的視線看去,人影搖晃,幾名服務生端著酒水穿梭其中,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傅明河的視線定在少年單薄脊背上,直到對方消失在茫茫人群。
好一會兒,他再次轉回頭:
「沒事。」
話音落下,他手中那串價值七位數的檀木手串猛然綳斷。
木珠噼里啪啦滾落一地,周圍人驚叫一聲,忙蹲下去撿。
他卻無動於衷,長腿一邁,大步離開。
助理眉心緊蹙,對身邊埋頭撿珠子的同事飛速交代幾句,又對程舅舅歉然一笑,急急追了上去。
看見這一幕,程舅舅滿臉若有所思。
他與經理納罕耳語,「冰塊兒臉怎麼會突然這麼失態?難不成剛剛瞧上了哪個美女?」
經理一時也琢磨不準,「需要我調監控去查查嗎?」
程舅舅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人這麼多燈又閃成這樣,你能看得清什麼?」
經理道:「那——?」
程舅舅是個會來事兒的,當下就有了主意,「這樣,你去把剛剛那塊區域里出現的人聚在一起,用開業紀念為理由拍個合照,然後差人送過去,他要是看上了誰,自然會派人去找,我們在中間做個順水人情不是很好嗎?」
經理恍然,瘋狂拍馬屁:「老闆高明!」
他立馬就要去辦事,走了幾步,又想起一個問題,折身問道:
「只拍女的?男的要嗎?」
程舅舅眼珠轉了幾圈,拍板道:「要,只要在那一塊兒出現的人全部都要!」
圈子裡一向亂的很,誰知道這位帝都來的傅總有沒有點什麼特殊癖好呢。
萬一歪打正著藉此攀上了傅家這根高枝,他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風城某國際酒店最頂層的總統套房。
燈只開了一盞,微微暗,名貴的西裝外套被隨意扔在沙發上,酒香濃郁。
落地窗前,傅明河扯松領帶,搖晃著手中酒杯,目光散在腳底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中,出了很久的神。
「滴」的一聲輕響,房門打開,助理推著餐車走進,「傅總,您一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當心胃病複發。」
傅明河回過神,仰頭喝盡杯中冰涼酒液,拇指揩去嘴角溢出的一絲水光,淡聲道:
「我不餓。」
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哪有半點酒精過敏的樣子。
助理還要再勸,想起什麼,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照片,「剛剛暮色的王總派人送來了這個,您要看看嗎?」
傅明河眼也不抬,「扔了。」
助理便隨手扔進空蕩蕩的垃圾桶里。
「出去吧。」傅明河又道。
助理只得離開,關門前不忘再次叮囑,「至少吃兩口再睡。」
傅明河彷彿聽不見,仍舊看著窗外。
過了很久,久到酒瓶空了一大半,他揉揉額角,擱了杯子,走向卧房。
經過餐車旁的垃圾桶時,他鬼使神差般低頭看了一眼。
那裡只躺著一張照片。
上面有很多人,分成了上下幾排站著,光線格外的充足,足到能看清每一個人的臉。
他的眸光定在最角落。
那裡站著一個穿白襯衣的少年,薄唇緊抿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優越的眉眼像極了他遠在帝都的妻子。
這一剎那,他的目光彷彿透過了薄薄的相紙,與傅明河對視。
恍惚間,傅明河在他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不是他的妻子。
胃部泛起尖銳而綿長的痛感,一同疼起來的,還有太陽穴。
傅明河扶住沙發靠背,一點點躬下身子,額頭滑下一滴冷汗。
不止冷汗。
他擦擦眼角,對著指腹溫熱水珠愣神,眸中劃過幾分茫然。
半晌,他收攏掌心,緊握成拳。
不過是當年犯的一個錯而已,傅明河想,不重要。
那個孩子存在的唯一價值,是隨他回傅家,然後……
傅明河神色冷下去,用力閉上眼。
許久,他叫來助理,隔著一張桌子,將裁剪后的照片推到助理面前。
「找到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