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天高雲淡,黃葉蕭蕭。
薛宴驚面前的那群人,大驚過後,便是大喜。
只余她一人空自迷茫:「葉引歌殺了歸一魔尊,那我是誰?」
絡腮鬍子嘲笑她:「差不多得了,怎麼還裝上癮了?」
「就是,」剛剛跪在地上兩股戰戰的一位修士定了定神,也附和著出言嘲諷道,「你說你是歸一那小畜生,倒是給我們看看你的斬龍金劍啊?」
說來有趣,不知歸一已逝之前,他們再放肆也只敢叫了一句「歸一那廝」,如今得了死訊,口中稱呼也變成了「歸一那小畜生」。
他們既恨他,又怕他,在確知他死前,卻連一句辱罵都不敢。
「斬龍金劍一出,你們豈有活路?」薛宴驚注視著眼前眾人,給他們留了一條最後的退路,「既然你們認為歸一已逝,大仇得報,那就請放過我和其他玄天弟子吧。」
「咱哥幾個今日確實高興,」絡腮鬍子繞著薛宴驚轉了一圈,「給你留個全屍!」
他大喝一聲,掏出一柄青銅杵,搶先出手。
其他人見識過薛宴驚的手段,原有些猶豫,但見絡腮鬍子先衝上,眾人也精神一振,又想著眼前女修這靈符一次頂多爆一人,有絡腮鬍子在前頂著,他們只需小心些,趁著她殺人的空隙將她拿下便是,於是也掏出趁手的兵刃,呼喝著紛紛攻上。
薛宴驚向後仰身,一個折腰,躲過正向她頭臉掄過來的青銅杵,左手向上一揮,衣袖一振,捲住了對方的兵刃,借力一甩,那以力道剛勁聞名的修者虎口一酸,竟再握不住手裡的兵器,眼睜睜地看著那柄青銅杵脫手而出。
她不知這些人究竟與歸一有何仇怨,孰對孰錯,但今朝是他們不肯放過她,最後的退路給過了,薛宴驚也不再容情。
雙手掐了個劍訣,指尖金芒初綻,劍光萬道,靈芒畢現。
一道道金光,在她面前逐漸凝成實體,劍氣沖霄,這柄屠戮過不知多少人鬼妖魔的長劍上,未沾染絲毫血氣,只透出一股無邊無際的霸道來。
殺意起,斬龍出。
金劍橫千里,神魔不堪驚。
「不是想看看斬龍金劍嗎?」薛宴驚的視線從一張張獃滯的面孔上掃過,「滿足你們的遺願。」
「……」
「怎麼都不說話了?」這個威風總算是被她耍出來了。
薛宴驚注視著他們,他們也盯著她,分明該是一雙含情灧灧的桃花眼,此時被霸道壓住了兩分艷色,換為三分輕慢,反而帶出一種別具一格的風流來。並非媚色勾人的風流顏色,倒是一股一劍在手、萬人俯首的風流意氣。
她閑庭信步般一步步向前,一群人便一步步地後退。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問你真的是歸一?問你到底是男扮女裝還是女扮男裝?前者不必再問,後者他們並不關心。
「逃!」他們只剩這一句。
所有人四散奔逃,寄希望於她先去殺別人
,讓自己做一個漏網之魚。
薛宴驚站在原地,抬頭仰望著天空中疾速奔逃的眾人,卻未縱身追趕。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斬龍金劍凌空而起,意隨心動,劍隨意走,在空中穿針引線般透過每個人的胸口,伴著龍吟低鳴,一擊斃命。
三里地外,最後一個活著的人口吐鮮血,跌下雲頭。斬龍才拖著一縷金芒劃過長空,彷彿拖著一道小尾巴似的,回到薛宴驚的手中。
目之所及,無人生還。
薛宴驚眨了眨眼,散去周身殺意,俯身察看昏迷的一眾玄天弟子。
他們大概是說說笑笑飛下山時,被法寶一網打盡了,此時昏倒在地,氣息微弱,但並無生命之憂。
薛宴驚給每個人都輸了靈氣,才能將他們一一救醒。
大家醒來時,揉著眼睛,甚至還有人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明明是被偷襲,他們這姿態倒像是做了一場好夢。
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左看右看后,這群人終於清醒,意識到自己並不在玄天宗的床上,一拍大腿:「哪個龜孫子偷襲我?!」
薛宴驚抬手一指:「龜孫子們在那邊。」
她這一指範圍極大,指點江山般在空中劃了個大圈,眾人迷茫地順著指向看過去,發現方圓幾里內,地上零零散散地倒了一片修者。
「這是?」
「剛剛有位大俠神兵天降,把傷害你們的傢伙通通幹掉了。」
「這樣啊,真是感謝這位大俠!那他人呢?」
「離開了。」
玄天弟子異常好騙,以至於薛宴驚都不由生出兩分愧疚來。
「那真是遺憾,不知那位大俠姓甚名誰?對了,這群人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他們與歸一魔尊有仇,目標是我,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們。」
「怎麼能怪你?」相熟的女修攬住她,「一群人沒膽子去找歸一報仇,拿你出氣,你也是無妄之災。」
歸一魔尊本人低下頭。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薛宴驚向來管殺不管埋,但畢竟這裡是夜王寺山腳,出於尊重,她提議道:「燒屍掩埋?」
「行!」眾人一挽袖口,說干就干。
薛宴驚頓了頓,自己若真是惡人,他們可就成了共犯。她一時竟不知該感動於他們對自己的信任還是擔憂他們將來真的被惡人忽悠著去作姦犯科。
有了眾人幫忙,遍地屍首很快被掩埋乾淨。一行人卻也沒有立刻出發前往不周山的意思,再怎麼心大,他們也剛剛遇襲,為安全起見,還是要回玄天宗報備一聲,找醫修查查身子,確認無事後再行出發。
同時他們也有些沮喪,本來因著不周山危險不大,玄天宗便沒有派人帶隊,這次一出事,恐怕又要勞動宗門長老了。
薛宴驚自然並無異議,她也正想找人打聽一下,葉引歌和歸一魔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料此事卻壓根用不著她去探聽,回玄天宗這
一路上,他們落腳之處,不管修士還是凡人,都在議論歸一的死亡。
薛宴驚原本以為是那絡腮鬍子大漢不知從何處聽來一個假消息,卻不想事情已傳得極廣,所有人都言之鑿鑿,說葉引歌和歸一鏖戰整日,最後在江陽府上空,葉引歌一柄紅纓銀槍插入了歸一的胸膛,使其立斃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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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在場不知多少凡人、魔族親眼目睹。
一代傳奇就此隕落,就連說書先生也緊急將其改編成一段精彩的故事,引得顧客盈門,打賞不斷。
「葉引歌真的殺得了歸一?」難免有人提出疑問。
「聽說葉將軍乃是帶兵起義,想來歸一先與她的部下鏖戰許久,對上她時才力有不逮。」
「這……豈不是勝之不武?」
「胡說什麼?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明明是那歸一失道寡助!」
「就是,誅滅魔頭乃是好事一樁,葉將軍大義!」
「再說了,與部下鏖戰什麼的也只是咱們的猜測,聽說葉將軍也受了重傷,說不定是她潛心修鍊多年,真的就足以打敗歸一呢?」
「管她怎麼殺的呢?總之葉引歌一向親近修界,如今她上位,想來修、魔二界的和平有望了!」
有人發出不同的聲音:「歸一在時不是也挺平和?」
「那怎能一樣?沒人知道歸一那人在想些什麼,他說不要採補之法,就因此殺修界萬人,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心血來潮捲土重來?就像顆爆竹似的,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隨時爆開,炸得人滿臉血花,沒見修真界各大派都防著他嗎?」
有人涼涼地講了一句:「沒人點火,爆竹又怎麼會炸?」
眾人大怒,拍著桌子便要與其爭論,奈何茶樓中人頭攢動,一時找不到那聲音是出自何人的。
大家只能繼續剛剛的話題:「總之,歸一殺人如麻,屠戮修者滿門,那些人的親友可都還記著這份仇怨呢,何況他行事太過囂張,修界看不慣他的大有人在,多少人憋著一口氣,只是不敢報復而已。如今葉引歌殺歸一上位,多多少少也算是他們的恩人,他們當可心甘情願迎來兩界和平。」
「別光說修界了,要想兩界和平,你也得問問魔界那邊同不同意啊!」
「葉將軍的態度多年來我們都看在眼裡,想來是沒有問題。有麻煩的,大概就只有歸一的舊部了,希望葉將軍不要無謂心軟,能果決一些,將敢鬧事的魔族盡數斬於馬下!」
「這你就不知道了,魔族向來由葉引歌掌兵權,歸一能有多少舊部?」有人神秘道,「而且啊,我聽說,連歸一最信任的部下,魔族雙壁中的另一位李長亭,也已歸順葉將軍,另有部分魔族選擇了隱退,葉將軍打這一場仗,除了死了個歸一魔尊,可謂是兵不血刃。」
「真的假的,原來歸一這般不得人心?」
「他能做魔尊,全靠個人武力鎮著罷了,」有人笑道,「葉將軍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
「這倒是好事一樁,往後修界不必防備魔族,倒是可以專心對付鬼蜮了。」
他們從未踏進過魔界邊境一步,卻能將事情說得言之鑿鑿,薛宴驚在一邊旁聽,要不是聽到精彩處,突然想起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她都差點信了這些言語。
「不對啊,我還活得好好的,」薛宴驚摸了把臉,確認自己不是某種形態的幽靈,又陷入沉思,「難道我其實並不是歸一?」
由此可見流言之可怖,把當事人都搞迷茫了。
「這麼說,葉引歌就是新任魔尊了?」有人又問。
「是也不是,她殺死歸一后,當著眾魔族和百姓的面言明她不稱王、不為尊,」有知情人搖搖頭,「讓大家以後還是稱她為葉將軍。」
有人撇了撇嘴:「照這樣說,歸一算是魔界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唯一一位尊主了?」
「……」
魔界史上唯一一位尊主嘆了口氣,抬手招呼小二過來,又要了一份糖霜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