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9 章 變(4)
第599章變(4)
第599章變(4)
這番言論讓朝臣們很是嘩然,望著臉色漆黑的顧太傅。
除了些腦子沒開化的儒臣以外,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認同的。
大部分朝臣甚至在心裡琢磨,恢復太祖時候的律法?
那俸祿該不會也恢復吧?
俸祿減少個十幾倍,那不得又恢復天天喝粥的日子了嗎?
顧譯看著坐在龍椅上,志得意滿的少年天子只有深深的無力感,恨不得上去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下朝後他沒有坐車回家,而是身著官服慢慢地往家走。
這些年百姓日子過的好了,個個面色紅潤身子也有肉,見到他都笑嘻嘻地同他打招呼。
顧譯笑著回應他們,路過祖父最愛喝的羊肉湯鋪,想起小皇帝居然要將,五成的人趕回去繼續面朝黃土背朝天。
他不禁問老闆和小二:「若是朝廷讓你們回祖籍種地,不可以再出來做生意、做工你們願意回去嗎?」
毫無疑問他們都搖頭表示不願意,雖然做生意、做工也很辛苦,可明顯種地會更累啊。
這些小店主都不願意回去,就不要說那些大的商人和他們的工人,何況如今的農田大部分都由戶部控制。
朝廷雇的農民每人每月也有七百文,讓他們如從前那般回去種地,種死在地里能種出這麼多錢?
顧家祠堂里,顧譯扶著老爹給爺爺和二叔他們上過香之後,父子兩便坐在蒲團上商量起了這事。
自朱雄英崩逝以後,顧衍又努力上了十年班便學著顧晨要死要活地回家,從此沒有再問過朝政。
這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他也是七八十歲的人了。
他大姐姐和他二哥都走了,他爹兒子那輩的就剩下他一個了,最像爹的兒子連長壽都像。
「你有沒有和陛下闡清利害關係,如今的盛世是四代帝王的心血,是天下百姓願意過的日子。」
顧譯耷拉著腦袋,煩躁地抓著自己腦袋錶示該說的他都說過了,可小皇帝根本聽不進去。
「陛下認為如今百姓越級告狀,還有奴婢告主、婦人告夫與女學等等,他都覺得不妥當威脅到了皇權。」
「所以他要開始海禁、禁止海貿,還要廢除皇商,認為這是與民爭利,他要將四代帝王改成的律法,全部都廢掉回到太祖初年時去。」
「爹,兒子說句不該說說的話,咱們大明這位少年天子,實在是……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從太祖爺開始到先帝,每一代帝王都在努力從地主手裡頭收回土地,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成績。
可當今……卻要讓這些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從太宗到先帝開始修改律法,努力讓底層人擁有了那麼一點點做人的權利,這一切的一切不僅有四代帝王的努力,更有他祖父一生的心血。
還記得幼時祖父將他抱在膝上,講每天都很勤勞卻還是吃不飽的百姓,講被打死丟進亂葬崗的奴婢。
講那些被掌柜剋扣工錢的小二,還有被世人瞧不起的工匠。
還有那些年紀輕輕,便凄慘離世的戲曲小生花月容。
每每說起這些人生疾苦時,他祖父的眼底總是含著淚水,那時候自己還小對一切都似懂非懂。
有人罵他祖父掉錢眼裡,罵他是個奸臣重商要毀了大明,罵他為底層人修改律法是尊卑不分……
他那時候也不明白,祖父為啥要干吃力不討好的事?
為了平時根本不會接觸的人,惹那麼多罵名在身上。
真的值得嗎?
直到後來慢慢長大,他才明白祖父所做的一切有多了不起,還有無條件信任祖父的太宗皇帝有多麼的了不起。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份了不起。
「你準備怎麼辦?」顧衍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他直接問道:「諺哥兒現在還掌著京城三大營的兵權,錢,你大表哥要多少有多少。」
「小皇帝要海禁那海軍肯定會閑置,廖家那邊肯定會支持咱們,常家、徐家、藍家這些年有些沒落,礙不著你的事兒。」
「文官方面有詹叔留下的,還有陳叔和咱們顧家的,你若是想要造反,也沒什麼太大阻力。」
雖然時間很短但是他已經想好了,當皇帝不是他所願,他就當個太上皇好好享福就成了。
「爹,您說這造反來造反去,到底有什麼意思?」
顧譯覺得造反不是最優解,步司馬家的後塵對天下也沒啥好處,而且這樣做對得起他祖父的文正謚號?
對得起先帝賜給他家的文德二字?
顧衍:「……那你說怎麼辦,等他親政后全家一塊兒去死唄?我活夠了我是可以去死啊,」
「你孩子呢?那麼多追隨顧家的人又怎麼辦,為了你所謂的忠君,帶著他們一塊兒去死唄?」
「或則你從宗室里挑個上去,等到他親政後會放過咱們?他只會覺得咱們能換掉小皇帝也能換掉他的。」
「你醒醒吧,咱們面前就兩條路,要麼造反要麼洗乾淨脖子等著,或者出海投靠別國?」
「可你捨得下你祖父的心血?」
他祖父至死之時還拉著先帝的手,千叮萬囑不可固步自封,若是關了海禁那不就是固步自封了嗎?
顧譯哄著老爹回房睡覺后,卻忽然想起祖父留給他的匣子,祖父說要在生死存亡之際才能打開。
如今小皇帝對顧家的仇視……應該也算是生死存亡之際吧?
當夜顧譯的書房燈火通明,下人們只聽到沙沙沙的翻書聲,一直到天亮才聽到合書的聲音。
內閣。
左都御史于謙背著手走來走去,臉色不比顧譯沉到哪裡去,吏部侍郎李賢也是不停地嘆氣。
工部尚書臉色也是鐵青,底下的徭役領了幾十年的工錢,以後若是忽然不再給徭役們發工錢,讓人家白白做工。
他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想也知道是場大混亂。
況且這些年人人都有書念,百姓已不似以往那般柔順聽話,再加上顧家幾代人的努力開化。
如今哪怕是敢少人一個銅子,百姓都能聚眾鬧到京城上來,沿途官員根本攔都不敢攔。
戶部尚書陳循也是眉頭緊鎖,手不停地掐算著越算越難受。
「沒了海貿和皇商得話,這國庫稅收起碼就得少一大半,靠收那點兒糧食能幹點什麼?」
修條鐵軌還得攢幾年,萬一皇帝要讓建個什麼東西。
他去哪兒找錢吶?
萬一拿不出錢來不還是戶部的鍋,那不是還要拿戶部的人問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