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不是個東西
擠在門口的老百姓們心裡一慌，忙往兩邊退，一邊讓出大道一邊跪下，趴在地上齊喊殿下千歲。
李大人頓時覺得后脖頸一陣發涼，急忙起身，前往公堂門口迎接兩位殿下。
一個已經夠可怕的了，竟然一來就倆，真是要命。
公堂門口，細雨婆娑，濕了地板。
太子身著暗紅色四爪金龍袍，鳳眸覆著一層薄薄的寒霜，單手束在身後，迎著密麻的雨霧，一步一蓮，踏雲而來。
鄴王殿下一襲碧色王袍，肩寬腰窄，眉眼清冷似疊錦流雲，亦是讓人不敢靠近。
兩位王者今日都是簡單出行，並未用儀仗，齊齊踏進內堂時，整個順天府瞬間猶如被一座冰山籠罩，莫名讓人覺得冰冷徹骨。
李大人領著所有人迎駕，一陣風颳了過來，帶著無數的細雨撲在他們的身上，李大人心裡微微有些緊張，這種夾在中間像烤烙餅一樣的感覺真是難受。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鄴王殿下。」
太子和鄴王都朝著李大人點了點頭，鄴王輕聲道。
「李大人請起，都起吧！」
待李大人起身後，楚天妤一行才慢慢的起身，之後便是百姓們起身。
氣氛緊張得讓人大氣都不敢出，鄴王淡掃了一眼，看向太子似玩笑一般說道。
「太子殿下竟然也會湊這種熱鬧？」
太子墨眸鋒利，在李大人的引領下落了主位右邊的座位。
「受人之託！」
鄴王劍眉微挑，俊臉神情淡淡雅雅，落了李大人左邊的位置，朝著太子施了一禮。
「太子殿下，臣弟掌管京畿要務，來順天府實屬平常，殿下放心，臣弟必會秉公處理，不會因為江府與鄴王府有親就偏頗。」
先前幕僚來報，說江景年失去理智要殺了楚天妤，府里鬧得天翻地覆，百姓們都在議論說江府是因為佟貴妃和他才敢那麼囂張，鄴王表面平靜如常，胸中卻是戾意滔天，於是急忙安排下去，又趕到順天府。
失什麼也不能失了民心，一旦民間對他的傳言有所下沉，對將來可沒什麼好處。
他必須要讓這滿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身為皇族，掌管京城，絕不會偏頗任何人、任何事。
事實上。
像江府這種愚蠢的親戚，如果被抄斬，他還樂見！
「好。」
太子殿下傾城的容顏此刻染滿了寒霜，聽著鄴王的話，微微點頭，鄴王長睫微閃了閃，他倒是希望太子識趣一點能夠離開，可他卻坐得穩穩的，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沉聲道。
「楚天妤這些年不容易，她既然喚孤一聲表哥，孤也得讓世人知曉知曉，不止他江景年有個皇族表兄，她楚天妤也一樣是有的。」
這話一出。
墨兒、明艷、聽荷幾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滿心都是歡喜，擠在門口的百姓們也是莫名鬆了一口氣，有的甚至抑制不住激動鼓起了掌來。
楚天妤更是慘白著小臉蛋，被墨兒和明艷扶起來朝著太子殿下款款施了一禮虛弱道。
「臣女謝太子表哥的關愛，有太子表哥在，臣女頓時不那麼害怕了。」
李大人聽著楚天妤的話，額頭上一層冷汗，這話里的意思有點腦子的人都聽得出來，楚天妤這是怕鄴王袒護江景年，怕江景年再發瘋，怕在這裡失去性命啊。
遂李大人朝著兩位殿下施了一禮，咳嗽了一聲，神情板正沉聲道。
「楚天妤，這是本官的公堂，斷不會再發生方才的危險，你放心便是。」
「是，李大人。」
楚天妤點頭，隨後李大人示意她重新坐下。
江老太太一雙眼眸陰戾，狠狠的看著楚天妤，怒得喉嚨里一陣腥甜湧上來，這小賤人，她還真沒有料到，竟是個這般會做戲的，偏生這幫人都信了她，就連百姓們都信了她。
這輩子只有她算計別人，沒有別人算計她，她可不能被楚天妤害了去。
顫顫巍巍上前，江老太太咬牙切齒道。
「李大人，這件事情和江府沒有任何關係，一切都是楚天妤挑起來，是她看不上我江府，想毀掉這門婚事，她孝敬老身的一切物件都不是嫁妝單子上的東西，老身也有賞賜與她，算是禮尚往來，她如今舔著臉往回要，實在是無恥至極。」
「老身身為一品誥命，楚天妤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竟說打就打，老身這腫痛的臉，就是楚天妤打的，按我朝律法，毆打朝庭誥命，監禁三年，還請李大人給老身一個公道。」
說完。
江老太太揚起自己被打腫的半張臉，她原本臉就小，又滿臉褶子，這會子又紅又腫又皺，抬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牙尖嘴俐的猴婆子。
而楚天妤，在江老太太站起來的時候，就下意識的往墨粉兒懷裡躲，好像被打慣了，看到對方一動就嚇得不行的模樣，聽到江老太太的話，更是憤怒得像鼓起勇氣似的抬眸，又委屈又難過，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她恨聲道。
「江老太太，顛倒是非黑白您當真是厲害，你們一個自己扇自己一巴掌，一個拿刀子刺我，一個羞辱我，合起伙來的要置我於死地啊，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隨著她委屈的大聲質問，大家紛紛看向楚天妤，卻見她白皙的肌膚此刻因為激動而筋絡微微凸起，氣息不穩，身形搖搖欲墜，當真是被冤得歇斯底里的模樣。
「從我與江世子訂親的那天起，我哪一天沒有守規矩，我又哪一點不曾恭敬，江世子死訊傳來后，我把江夫人當成自己的母親，把您當成親祖母，吃的、喝的、用的一樣一樣送進去……江老太太、江夫人、江世子你們三個人加起來恐怕也沒送我一百兩銀子吧？就算是給那也是一根你們吃剩的人蔘須而已，有這樣的禮尚往來嗎？」
聽荷急忙把懷裡的單子拿出來，明艷上前幫忙，兩個人一左一右將單子抖開，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一條一條，百姓們頓時嘩嘩的驚叫了起來。
這也太多了吧！！
「你們拿著我的東西把日子過得滋滋潤潤，如今對不起我，不但不還，卻還要倒打一耙，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長睫染著淚珠，楚天妤跌跌撞撞走到太子殿下面前，緩緩跪下，拜下去的剎那間，心間的傷意、委屈、恨意卻是像大浪一樣翻打了過來，楚天妤怒得身子顫抖，怒道。
「江世子如今已有心愛之人，我也不想拆人姻緣，只想退婚而已，既然要退婚，江府就該把我的東西全都還回來，彼此清清白白斷了聯繫，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我錯在了哪裡？」
太子殿下滿身寒雪，垂眸冷眼看著面前的楚天妤，她眼中溢出的每一顆淚都像是一把箭扎在他的心上。
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的怦怦跳了起來。
鄴王亦是劍眉染著淡淡怒火，冷睨了江老太太一眼，隨後看向楚天妤，不知覺間，拳頭緊緊一握，那種熟悉的感覺讓鄴王滿身都不舒服，讓他藏著的戾意一下子沖了出來。
「江府真不是個東西。」
「往後可不能隨便與人訂親了，萬一遇到江家這種白眼狼，那可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不是嗎？」
……
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江景年氣得渾身顫抖，轉頭一雙血眸狠狠瞪向百姓，嚇得百姓們急忙噤了聲。
他的這個動作太子、李大人、鄴王皆看在眼裡，三人同時眼底一沉。
太子抬手。
墨兒和明艷急忙把楚天妤扶了起來，李大人看著楚天妤委屈痛苦的模樣，饒是平時斷案再冷情，此刻也忍不住為她叫屈。
李大人轉身。
「太子殿下，鄴王殿下，此事牽扯到江國公府，也為了能讓百姓們看到公正，不如把摺子遞到皇上那裡去吧。」
江府如此卑劣行徑，心思歹毒，要是再保留國公二字，那便是對國公的羞辱，也是對皇權的蔑視，這件事情在百姓們的心裡帶來了很大的負面影響，若是現在不報給皇上，等以後皇上知道，必定會遷怒更多。
鄴王冷著眉眼，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太子，他到底是太子殿下，明面上該有的兄友弟恭還是要有的。
太子寒眸微揚，戾目落在江景年的身上時，江景年頓時覺得一座大山狠狠朝自己砸了過來，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太子的面前。
「江景年，你此去邊關不到三月，就傳出戰死的消息，兩年之後又高調攜佳人歸來，行事囂張跋扈，且貪婪無度，孤倒要問問，這中間的一年多里發生了什麼？」
若是他傷愈之後躲起來，又過不了清貧日子，轉而回到京城，再加上後來的事情，十個江景年都不夠死。
額頭上的虛汗已經鋪滿了江景年臉龐，長指狠狠顫抖時，他的臉色已是一片灰白。
若是別人問，他會侃侃而談，可面對的是太子，他根本慌得腦子一片空白。
一旦真相被爆出來，他恐怕會遭五馬分屍的。
江老太太的神情也瞬間陰戾不已，握著拐杖的手狠狠的顫抖，她眼眸微動，狠狠瞪了沈軟軟一眼。
沈軟軟咬了咬牙，一步一伐就像是唱戲般的娉婷，款款施禮后，她才微微抬起臉蛋，嬌聲道。
「太子殿下，鄴王殿下，民女斗膽，求太子殿下允民女解釋。」
「恩。」
太子淡淡應著，鄴王看了一眼風都能吹倒的沈軟軟，又看向受著重傷都傲然強忍的楚天妤，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這江景年當真是有病。
「那一天，臣女記得母親病重，她說想再吃一次河裡的魚，所以民女冒著雨去河邊捕魚，便遇到了一身是血的江世子，救下他之後，江世子昏迷了整整一個月，醒來就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民女沒了辦法，只好把他留下來。」
「後來，江世子便與民女一起照顧病重的父親、母親，父親、母親不忍留下民女一個人，便將民女許配給了江世子，我們便簡簡單單的成了親，也送走了父親和母親。」
「直到兩個月前，江世子才慢慢想起過往種種，於是我們緊趕慢趕的回到了京城，江世子並沒想過要拋棄天妤妹妹，而是想把我們一起娶進府里，可天妤妹妹覺得江世子忘恩負義，不肯成親，所以事情才鬧成了這樣。」
楚天妤神情冰冷，靜靜的聽著沈軟軟的解釋，心裡不由得佩服這個沈軟軟，看著弱不禁風，但成算卻是很好的，她說的這個理由的確是可以被大眾接受的。
而且她的字裡行間，兩人還十分的孝順，一直到父母雙亡，想起一切才趕回來，如此一來，這兩人不但沒有罪，反而值得嘉獎。
但。
長睫微閃，如果真相真是這樣，江景年早就宣揚出去了，可這件事情密不透風，內里一定有鄴王替他遮掩，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想……她得去一趟邊關，親自查了才算。
江景年全身緊繃，豎著耳朵聽沈軟軟解釋的每一個字，直到她說完，江景年才猛地鬆了一口氣，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眼底得意閃過。
「太子殿下，鄴王殿下，這件事情真的是誤會，我當真沒有想要殺楚天妤……確實是不小心撞了過去才傷到她，這件事情我願意受罰。」
兩位殿下加上順天府，他就是想撒謊也不敢了，是不是他殺的，只需要仔細一查，再看楚天妤身上的傷口和血跡的方向，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件事情他得認，否則被王爺們知道他撒謊，罪加一等，就難辦了。
「老身可以作證，景年當真不是故意的。」
「臣婦也可以做證，景年是不小心撞了過去……」
江宜年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見沈軟軟幫了弟弟這一次，心頭的怒火終於散了一些，上前施禮道。
「太子殿下，王爺，臣婦夫家在太醫院任職，不若臣女請了夫君過來給楚小姐治傷，算是彌補過錯。」
這樣一來還能防著楚天妤借著傷口的事情大做文章，否則江家的名聲會越來越差，她的日子也會越來越難過。
再說了。
如果有必要，讓夫君給她下一劑葯，到時候毀了她的清白，坐實她的卑賤，看她還拿什麼在這裡大吵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