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宋吏難做 第 86章 脫身之計
縣衙的大牢里,以前關過張文遠的牢房裡現在關押這宋江和劉唐、馮旺三人,因為犯的是重罪,三人都是頭戴重枷、腳上鐐銬,行動極為不便,而劉唐卻比宋江和馮旺更慘,因為的本事最大,戴的枷也最重,就連腳上的鐐銬也是特製的,足足有兒十斤重,想越獄根本不可能。
剛進牢房的時候,宋江還有些懵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下大獄,和劉唐的見面是偶然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居然縣衙就知道了,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有人早就盯上他了。但是自己在縣城裡人脈很廣,人緣也很好,有著「山東呼保義、孝義黑三郎」的美名,怎麼可能會有人害他呢?
但是今天中午獄卒給他們送飯的時候告知他們張文遠已經重新回到了衙門,再結合那天自己本來已經逃出去了,但卻被他一腳踹了回去,他就漸漸地明白了。
小張三……原來是你這廝在背後暗害俺!
確定了主謀,宋江就變得怒不可遏了,把張文遠的十八代祖宗都拉出來亮了個相,「好你個小張三賊子,你睡了俺婆娘,俺都沒和你計較,你竟然使陰謀害俺?俺若有命出去,必定與你誓不甘休!」
劉唐和馮旺聽到他突然咒罵起了張文遠,忙拖著沉重的步伐過來安慰,「公明哥哥,你這是咋了?」
宋江瞪著二人,惡狠狠地道,「劉唐兄弟,旺哥兒,俺今兒終於知道是誰在背後害俺們了,原來是張文遠那賊廝!」
劉唐和馮旺聞言都是一驚,劉唐問道,「哥哥,你為何猜度是他?」
宋江黑著臉,冷笑道,「前些時日俺和他有些過節,按理說俺才是理虧的那一方,但俺沒有追究他的過失,卻不想他不僅不感俺的恩,反而恩將仇報,故意陷害我下獄。難怪這些時日他經常出入縣尉府衙,原來就是在使陰謀陷害我,此等心如蛇蠍之人,我必除之而後快!」
劉唐之前就聽說張文遠和宋江的齟齬,聽了他的解釋自然是全盤相信,猛地在木枷上錘了一拳,罵道,「好個賊廝,竟然如此歹毒!欸……晚了一步啊,俺和馮旺兄弟本是準備辦完了這邊的事就去找他的麻煩,不料卻被他先了一步,害得我們蹲了大牢。啊呀呀,此仇不報,我劉唐在江湖上再無立錐之地也!」
馮旺也附和道,「就是,張文遠這廝罪大惡極,俺也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俺早就想殺他泄憤了!」
三人在牢里破口大罵,過足了嘴癮,但是他們現在身陷囹圄,根本沒法報仇,只得祈求上天收了張文遠這個禍害,可惜他們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過過嘴癮了。
三人罵累了就漸漸地恢復理智了,劉唐道,「哥哥,為今之計,只有想法子帶信出去給山寨,請求寨主發兵打破縣城,救我等出去了!」
聽說要打破縣城,馮旺高興壞了,「嗯,這樣再好不過了!哼,這鄆城縣就沒有一個好人,就該請寨主替天行道,狠狠地收拾他們。」
宋江卻搖頭道,「不行,不行啊!按宋律,割據山寨水泊不是什麼大事,但衝州撞府可是十惡不赦之罪,朝廷必定不會饒恕我等,不可,萬萬不可啊!」
劉唐見他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還在瞻前顧後,不免有些失望,「那咋整,難道咱們要死在這裡?」
宋江仔細思索了一陣才緩緩地道,「按照大宋的律法,嘯聚山林,反叛朝廷乃是死罪,然則縣城無審決之權,要判我等死刑必經州府,若俺料想不差的話用不了多久官府就會把俺們幾人押送到濟州府城受審,咱們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
「啊,我懂了!」劉唐的眼眸頓時瞪大了,「若是寨主知道咱們失陷被擒,定會盡起山寨兵馬來營救咱們。」
宋江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是咱們唯一的活路了。但是現在有個問題,要如何才能讓晁保正知道此事,否則到了濟州府城可就難了。」
三人正苦思冥想之際,牢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獄卒提著一盞燈籠緩緩地走了進來,不多時就來到了他們的門口,宋江三人吃了一驚,正要開口,不料那人卻先開口了,「公明哥哥,你還安然無恙否?」
聽到這個聲音,宋江吃了一驚,暗道,「朱仝兄弟,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朱仝,雖然穿著普通,但他高大的身形和胸前的長鬍子還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劉唐是個外地人,不知道朱仝是誰,而馮旺卻十分清楚他的身份,見他喬裝打扮來探監,手裡還提著酒肉,頓時興奮起來了,低聲叫道,「朱大爺,你還認得小人不?」
朱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就把目光轉向了宋江,「公明兄長,快,且先吃肉喝酒。前幾日縣老爺傳下話來,叫俺們不能擅離職守,俺不敢來探望哥哥,今日終得空閑,還請兄長勿要怪罪!」
宋江連忙拱手還禮,「我現在乃是階下之囚,你寧願甘冒奇險來探望我,足見你我義氣深重,我哪敢怪罪?」
他這幾天在大牢里雖然沒受什麼苦,但也沒吃到好的,聞到肉香就開始流口水了,當即招呼劉唐和馮旺一起用餐。朱仝見他們吃相狼狽,也不介意,等他們吃飽喝足了,才問宋江,「兄長,你可知設此計害你之人是誰?」
宋江苦澀一笑,「俺先前是不知道,但如今已經想明白了,就是張文遠那賊廝。欸……陰溝里翻了船,俺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朱仝兄弟,我現在十分著急的父親和我那兄弟,你可知道現在如何了,可曾遭了朝廷的毒手?」
朱仝道,「哥哥放心,大老爺前日就下令給俺和雷橫,讓俺們去抄了你們宋家莊,捉拿太公和四郎歸案,但我等豈能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俺和雷橫到了宋家莊,四郎得了信息早就逃了出去,太公又拿出了文書,說早已除了你的籍,並不是一家人了,俺們就回去報於大老爺,大老爺也無話可說,此事就這樣做罷了。」
聽說家裡無恙,宋清也已經潛逃了,宋江高興之餘又擔憂其弟弟來了,「不知道俺那兄弟逃到了何處?欸……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一個人逃亡在外,若報了俺的名號或許還能無虞,若他不肯報俺的名號,這個世道如此紛亂,恐他遭遇不測啊!」
現在雖然才政和五年,社會整體還算安定平穩,但與前朝相比卻已經大為不如了,雖然沒有成股的流寇作亂,但路上剪徑的蟊賊、嘯聚山林的土匪、白天是安分良民,晚上則出來打家劫舍的馬匪不在少數,宋清就是個老實的莊稼漢,缺乏江湖經驗,又是匆忙出逃,恐怕寸步難行啊。
劉唐見宋江擔憂兄弟,連忙插話道,「哥哥放心,四郎出逃定會經過梁山泊,說不定已經被寨主哥哥請上山去逍遙快活了呢!」
宋江見他開口,連忙向朱仝介紹了他,朱仝以前就聽說過他,維護商道的時候也打過幾次照面,因此並不覺得驚奇。但劉唐可就不同了,他見朱仝相貌堂堂,又甘冒奇險來探監,對他的江湖義氣十分佩服,當即就要和他結拜為兄弟。
朱仝才沒這麼傻呢,委婉地拒絕了他的好意,隨即就把縣衙里這幾天發生的事說給了宋江,「大老爺已經派人去州里報訊,過不了幾日就要將你們押解到府城受審,這差事多半會落在俺和雷橫兄弟身上,到時俺就找個機會支走雷橫,放你等離去。」
聽說他要私放他們,劉唐和馮旺都是喜不自勝,只有宋江堅決不同意,「兄弟,這可不行啊!你若私放了我們,這麼大的干係你一個人如何擔待得起?不行,不行,賢弟斷不可如此!」
朱仝搖頭道,「兄長素有大志,將來是要干大事的人,如何能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小弟雖然要擔些關係,但罪不至死,最多不過發配幾百里,若遇朝廷大赦就可回鄉,用俺幾年的時間換取你們三條人命,這生意如何做不得?」
聽到他這番慷慨陳詞,劉唐兩眼放光,雖然手上戴著鐐銬,但還是努力地豎起大拇指,由衷地稱讚道,「朱仝兄長,你真是天底下最義氣之人啊,能結識你這種義士,小弟此生無憾矣。」
他這樣高度地讚揚朱仝的義舉,讓宋江的臉上也十分有光,捻須笑道,「世人只知我宋江仗義疏財,其實我這兄弟比俺更講義氣,只是他為人不喜張揚,不為所知罷了。」
說完,又四下看了一眼,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小聲地道,「賢弟,你說的那事著實做不得。愚兄這裡有一條計策,不僅可保我等活命,也不會斷送你的前程,你不妨細聽。」
朱仝聞言忙蹲下身子,恭敬地道,「請哥哥指教!」
宋江站起身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朱仝聽了眼睛陡然亮了,「此計甚好,甚好,哥哥的計策比小弟的果然高明許多!」
宋江又補充道,「到時不論是你,還是雷橫,只需和山寨的人打上一場,身上或多或少帶些傷,回來就有交代了。」
朱仝連忙點頭稱是,「是,是,是,兄長見識高明,小弟遠不如也!」
宋江呵呵笑了兩聲,看了看門外,叮囑道,「此地不宜久留,賢弟且先回去吧。」
朱仝鄭重地點了點頭,「兄長且在此安住,一應吃穿用度字不必發愁,小弟自會安排人送來,且先養好身體,出去以後才能報仇雪恨。」
朱仝說完就要走,不料馮旺卻叫住了他,「朱大爺,小人想打聽個事,那天官府的人去俺家裡捉拿俺時,俺爹拚死拽住趙二,卻被那廝打成了重傷,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朱仝下意識地哼了一聲,又看了他幾眼,見他眼中的關心之情不是假的,才收起了嫌惡之色,正色道,「你爹已經死了,那天晚上他抱住趙二不讓他來捉你,被他用水火棍一頓亂捅,不巧傷了內臟,昨天下午咽的氣。」
聽說爹死了,馮旺縱然平時再混賬,再不是東西,此時也禁不住涕淚橫流,嚎啕大哭道,「爹啊……兒子不孝啊!」
朱仝本來還想告訴他,他的兒子也被他害死了,他老婆也快要被張文遠霸佔了,見他哭得這麼傷心欲絕便忍著沒說,看了宋江和劉唐兩眼,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朱仝走後,宋江見馮旺哭得很傷心,就安慰道,「旺哥兒,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悲傷了,慪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馮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宋押司,五寨主,俺爹就是張文遠害死的,俺求求你們了,出去以後一定要幫俺報仇,只要殺了張文遠那賊廝,你就是讓俺一輩子做牛做馬,俺也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