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拱火
離環兒本世家嫡系女兒,理應做正妻的。
家族看重了謝邑皇族王爺的身份,決定賭一把,送她過來做側妃,若是生了個皇室血統的兒子,日後還能被世家推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雲都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勛貴世家都厭惡把持朝政弄權的攝政王和太后。
所以這房,一定得圓。
就在這個時候。
一名披甲執刀、高大英俊的軍官走到了謝邑身後,面色凝重地耳語了幾句。
謝邑露出驚訝之色:「她放糧賑災,還把豪宅給無家可歸的災民住?」
「是的。」
軍官神色激動,「屬下親眼所見,王妃在城內發糧賑災。慕家是自掏腰包,買了二十船糧、約七十萬石糧。如此,倒是幫王爺您解了燃眉之急。」
他是跟了謝邑十多年的心腹,生得高大英俊,常年在軍中所以皮膚健康黝黑,眼睛銳利如鷹。
離環兒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陰陽怪氣道:「王爺,恕臣妾直言,王妃姐姐這麼做實在是有失分寸。好人都讓她做了,金都貼到了慕家頭上,倒是讓王爺您擔了惡名。她賑災您娶妾,百姓們會怎麼看您?」
謝邑笑容逐漸消失,不覺皺起了眉頭。
離環兒繼續拱火:「王妃這是在給您挖墳吶。她若真有心幫您排憂解難,就不該越過您!她應該主動上交賑災銀和糧食,讓王爺您出面去賑災,而不是自己在那兒出盡風頭。」
「側妃娘娘這是什麼話,王妃她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七十多萬災民等著吃糧,雲煌國每天都有兩三千人餓死,都這種時候了,還想著……還想著勾心鬥角!」
景陽不止是覃嶺王心腹,更是金吾衛中郎將,武藝超群。
他老家就在隔壁江陽縣景家村,村子里糟了大災,村民們與本家多少都沾親帶故,千餘口人都是靠著王妃的賑災糧,才活下來的。
「你——」
離環兒氣得肺都要炸了,一拍桌子,「放肆!」
景陽也是豁出去了,鐵了心道:「這賑災的差事,可是朝廷指名讓咱們王爺去做的。若是辦的不好,災民吃不到糧,大批量餓死,到時候激起了民變,反民揭竿而起,邊境還在打仗,這內憂外患的,聖上怪罪下來,王爺可擔不起,側妃娘娘,您擔得起么?!」
還挖墳。
依他看,是這個離環兒給王爺挖墳還差不多。
謝邑聽聞此言,如醍醐灌頂,驚出一身的冷汗,若真如景陽所說,發展成最糟糕的結果,他這項上人頭怕是不保!
另一旁,離環兒也徹底被震住,臉色蒼白的可怕,嘴唇直哆嗦,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屬下衝撞了側妃娘娘,還請王爺責罰。但屬下每一句話,皆出自肺腑,為了王爺您考慮!」
景陽跪下,躬身叩首。
他取下了頭上的銀白頭盔,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連磕了三個響頭。
謝邑此刻已經恢復了理智,之前被離環兒挑唆而燃起的對慕聽雪的怒火,已經如輕煙一般消失不見:「景陽起來吧,本王恕你無罪。」
「夫君——」
離環兒覺得委屈,扁著嘴,撒起嬌來。
以前,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她一跟謝邑撒嬌,對方總能依著她、慣著她;可這一次,同樣的招數卻沒用了。
謝邑冷冷道:「扶側妃下去歇息。景陽去慕府,把王妃接回來。」
兩名婢子就把離環兒給拉出去了。
離環兒那個不甘心啊!
竟然要把那回娘家的賤人給接回來?這怎麼能行!
那封和離書,究竟還簽不簽了?
*。*。*
慕聽雪陪著小澤寶睡了一夜。
這孩子睡覺特別乖,不吵不鬧,就那麼一小團,也不會胡亂滾,手腳也老實不踢被子。
一夜無夢。
隔日卯時末,慕聽雪悠然轉醒。(卯時:早5點到7點)
身邊的萌寶還在呼呼睡著,她輕捏了下孩子軟軟的臉頰,超級q彈。
澤寶睡得極沉,捏了一下並沒醒。
「五年前,原主被陷害懷孕生下死胎,如果那對孩子還活著,估計也跟澤寶差不多大了吧。」
她坐起身,披上了棉服。
外面雪已經停了,她決定去庭院里走走。
「說起五年前,我也出了車禍,差點成植物人。在icu病房躺了整整七天,才脫離危險。」慕聽雪喃喃著。
昏迷休克的那七日,渾渾噩噩的,好像做了一個極漫長極綺麗的夢。
夢中自己一個看不見臉的高大男子,關在一個漆黑的山洞裡……
男人好像中了毒,跟她做了各種動作……
蘇醒過來之後,她已然無法忘記那個過於真實的夢,甚至還偷偷去看過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建議她去談個戀愛,交個男朋友,釋放一下自己。
慕聽雪至今想起那位四十多歲和善女心理醫生的建議,她都能尷尬地用腳指頭摳出一座城堡。
走走著,不知不覺就出了北苑,來到了南苑附近。
南苑是二叔的住處。
通往角門的長廊上,傳來陣陣嗚咽,像是小孩兒壓抑的哭聲。
伴隨著的,還有篾片抽在皮肉上的清脆響聲。
篾片是竹子莖劈出的薄片,是深宅大院的主子們,經常用來體罰下人的工具。
「還敢躲?混賬!」
「不……」被懲罰的孩子穿著打補丁的單薄粗布衫,一張漂亮的小臉滿是眼淚,但他緊閉著嘴唇,就是不肯低頭服從。
「你這腌臢玩意兒,竟然還敢跟老子倔?打!」
琉璃燈下,一著紵羅絲綢的十七八歲的青年,滿臉猙獰之色,用極兇惡的語氣道,「用什麼篾片?給我用最粗最重的鐵棍杖責,往腰上打!打爛他的內臟!」
慕聽雪聽得直皺眉,認出這狠毒少年正是二叔的長子慕公孝。
大房和二房一直不和睦。
「住手!」
照這麼個打法,長鐵棍杖責,這孩子的腎臟是保不住了,當場打死是必然。
剛一走近。
慕聽雪就驚訝地發現,那個被篾片抽打得都是血痕的可憐小男孩兒,竟然長得有些像自己,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幾乎是粘貼複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