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主打「以德服人」
喬仲天臉一黑,陳氏等人的神色各異,也沒好到哪兒去。
一個曾架著方煙兒的婆子正要說話,卻被人從后撞開。
方煙兒搖搖欲墜地挪過來,「噗通」就跪坐下來開始哭。
「舅舅,舅母,是煙兒不好,又給您二位添麻煩了。」
「我爹娘生前,常念起姨婆心善和藹,舅舅豁達親厚,便叮囑我待他們身故后前來投奔,必不會被慢待輕忽。」
「煙兒初來,生怕給姨婆、舅舅舅母、諸位表哥添麻煩,素日里連房門都不敢輕易走出。」
「今天也是憋悶久了,想來荷花池走走,不想卻踩到湖邊一顆鬆動的石頭,跌落湖中,這才引起一場風波。」
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
說不兩句就抽噎幾聲,聲聲泣血,快把人的腸子給糾結斷了。
喬宛姝恨不得從喬老夫人懷裡蹦下來,再從荷花池裡掏把臭泥糊方煙兒滿嘴。
她扭動著肉乎乎的身子,蹬著腿就在心裡開罵。
【受不了了,我要撕了那張巧嘴!】
【她這是見勾搭不上大哥哥,又把主意動到我爹頭上了!】
【爹就見不得美人垂淚這一出,還不得心一軟就鬆口讓她留在喬府。】
【要是再用清白做文章,難道爹還要再給我弄個小娘進門不成?】
【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陳氏霍地剜了喬仲天一眼,美眸隨即又微眯著,上下打量起方煙兒來。
別說,這二人雖然名義上是舅甥關係,可八竿子勉強能挨上半竿子,硬要湊成一對兒,也不是不可能……
喬仲天有些懼內,被陳氏這一眼,剜得莫名有些心虛。
「煙兒,你好好說話,哭哭啼啼的,外人看了,還真當是我喬府對不起你了?」
喬宛姝又搶著「辯駁」:【才沒有!那石頭都是她自己弄鬆了,故意踩上去的。】
【怕踩錯了,還將她的綉帕掖在下面做標記來著!】
喬仲天眉色微冷,卻不直接質問。
轉頭對僕人說:「你去那邊看看,到底是哪塊石頭鬆動了。當初建這荷花池,就怕會發生踩踏滑倒的禍事,才將土石砌得嚴實。」
「若是工匠懈怠,導致表小姐落水,本相必不輕饒!」
方煙兒聽得一愣,這舅舅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難道不該先對她軟語安慰,然後再顧全她清白想個周全的法子。
比如,許給喬璟辰?
要是真讓下人查出她是使了手段的,那別說許婚了,就是立時攆出喬府,都有可能。
可不等她阻攔,幾個僕人已經向著池邊她落水的地方走去。
循著痕迹,不多時就捏著條櫻桃粉的綉帕回來,呈給喬仲天。
「相爺,找到一條綉帕,不知何故就掖在那塊鬆動的石頭下。」
「別的石塊都不見鬆動。」
喬仲天聽了僕人的稟報,目光在綉帕和方煙兒身上轉了一圈兒。
「煙兒,這綉帕不是你的貼身之物?怎麼『掖』在石頭下了?」
他故意咬重了那個「掖」字,話外之意呼之欲出。
方煙兒卻故作疑惑地隨手在身上摸摸,才一臉驚詫地說:「啊!煙兒一直以為綉帕還別在腰間,怕是剛才滑倒時被蹭掉,恰好卡在石縫中了吧。」
喬宛姝此時又被喬璟辰抱在懷裡。
喬老夫人到底年老,抱了一會兒就手酸腰軟,
怕摔了這個寶貝疙瘩,就主動交還給喬璟辰。
喬宛姝原本黏在俊男懷裡看戲,正爽歪歪。
聽到方煙兒一番狡辯,頓時又氣得一陣亂躥,心裡叫罵不止。
【嘖嘖嘖,這個死不要臉的德行!】
【設計個落水的戲碼,想攀扯上大哥哥進喬家的門兒。還把鍋甩給喬家來背,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狗?】
【不趕緊處置了,遲早還要惹出更大的禍事。】
【她可是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哪怕與敵國細作勾連!】
【到時候扯著喬家的虎皮,搜刮民脂民膏事小。裡通外國,大敞國門,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那才是喬家的罪過!】
她這一番控訴,聽得喬家祖孫三代冷汗涔涔,心神驚厥!
他們只當方煙兒是禍害了喬家。
沒想到,她卻是禍害了整個天下!
難怪姝兒會說,她的危害比敵國的探子白露還狠。
喬仲天夫婦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頭,卻又微微搖頭。
他們都認為方煙兒留不得,必須儘快處置了。
可她到底是喬老夫人放話收留的,對外還博了個心善慈愛的美名。
老夫人不點頭,他們也不好越過去下狠手。
可二人卻不知,喬老夫人也能聽見喬宛姝的心聲。
此時心裡驚懼憤懣,五味雜陳,早已恨不得把方煙兒這個禍害打死了乾淨。
她將手裡的佛珠手串,捻得「咯吱」作響。
冷聲道:「煙兒落水,小廝去救本是憐惜一條性命,但也確實是壞了你的清白,該給你個交代。」
方煙兒聽得心頭一喜,還不等她雀躍得意,又聽喬老夫人緩緩地說:「即是要個公道,那就把你嫁於那救你之人。」
「即是全了你報恩的心,也算給了你應有的公道。」
喬宛姝聽得一顆心忽上忽下,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
最後恨不得拍掌叫絕!
這才是千年的人精,玩兒都是心眼兒。
主打一個「以德服人」!
方煙兒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如紙,就連眼神都失了焦,不知神魂被劈到哪兒去了。
半晌,她才漸漸回神。
一張容色傾城的俏臉上哀戚不再,漸漸染上一層寒冰霜雪。
「姨婆,這就是喬家許我的公道?」
方煙兒聲音輕得發飄,似乎被風一吹就會散了。
她問過之後,似乎並不需要答案,反而又是冷笑一聲。
「堂堂喬家,官居二品。壞了投奔而來的孤女清白,解決之道竟是丟給小廝?」
「我方煙兒,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爹爹也曾在朝為官。」
「他若知道在他身故之後,唯一獨女卻被許給喬家最下賤的僕從,不知會否化為厲鬼來找你們索命!」
她漸起激昂的聲音陡然一停,眼中閃過一抹怨毒。
「若我,再去大理寺告上一狀,你喬家上下可受得住滿朝眼光,天下口舌?」